第二天一大早,宋初智早早就起床梳洗了一番,终于要见到朝思暮想的女儿,说不激动什么的,那都是假的。
本想不吃早饭就要离去,奈何孙氏说什么都不答应,非要他吃过饭再走不可。
“初心,走吧,我真的太想平平了。”
拗不过母亲的宋初智,随便吃了两口之后,对刚坐下的弟弟说道。
一顿饭而已,不吃又不会死人,弟弟应该是能够体谅自己的吧。
“月荷,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和大哥去去就回。”
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宋初心无奈的对妻子交代道,同时不舍的看了儿子一眼,这才随着哥哥离去。
是自己对不起哥哥,别说他不让自己吃饭了,就算是打自己一顿也不为过。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路退让的宋初心,只把哥哥的咄咄逼人当成了对自己以前的愤恨,根本就觉察不出这里面包含的嫉恨怒火。
不过好在也正是因为他的忍让,所以两人在去温泉山庄的路上,倒也没有起什么大冲突。
但是宋初心做梦也没有想到,找到平平的时候,她正顶着烈日在采摘金银花。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是深秋了,但是中午的阳光还是很猛烈的,被多晒一会儿,便会觉得皮肤被灼烧的疼痛不已。
“平平,小心点儿,别摔下来了。”
一见到被自己和妻子捧在手心里的孩子,竟然攀在墙头,脸晒的又黑又红的在干活儿,宋初心打心眼儿里难过。
他不喊还好,一喊之下,平平竟然连忙面露惊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随后,这小姑娘先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一捧金银花装进随身携带的布袋里面,这才从墙上一纵,轻轻的落在了地上。
比之上次离开,她的个头儿似乎窜高了不少,人也显得比原来精神,就是晒黑了,但脸上的古灵精怪样子还在。
“呵呵,这就是你说的我女儿在学医?宋初心,你欺人太甚!”
看到女儿走过来,那和妻子极其相似的眉眼,并没有唤醒他做父亲的责任,反而愈发加重了他心中的嫉恨和怀疑。
他就说吧,事情绝对不像母亲说的那个样子,弟弟如今是混好了,却偏偏容不下自己可怜的女儿,让她小小年纪就寄人篱下,尝尽人世间的冷暖。
这样说着,他挥拳就朝弟弟脸上招呼了过去,别看他在盐场里面被劳役了那么久,面对宋初心,他是一点儿也不怯气。
“住手!你凭什么打我爹爹?你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快要走到宋初心身边的平平,不明状况之下,连忙跑过去推了宋初智一把。
接着,她就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把宋初心护在了身后,虽说宋初心足足比她高了半个身子,可是这样被她保护着,他突然就觉都心头发酸。
有时候,这个世界上最纯真的就是孩子,你对他如何,他就会如何回报你,不似成人世界那样冰冷狡诈,满是虚伪。
“我是谁?哈哈,宋初心啊宋初心,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连我女儿都喊你做爹爹了,你可真……”
后面的话宋初智说不下去了,他突然抱着头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哭他这些年的艰辛遭遇,还是哭他早已离去的妻子。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任是谁,在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几年中挺过来,却发现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变了模样,都会受不了的吧。
“平平,快去安慰安慰他,他才是你爹呀。”
揉了揉平平的头发,宋初心拉着她的手走向哥哥,眼前情形,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要落泪,更何况他们还是兄弟呢。
宋初心也很想哭,哥哥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多多少少是有责任的。
“平平,怎么回事?宋先生?”
就在这时,快步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的夫子,一脸疑问的询问平平。
接着就看到了宋初心,走过去见了礼,之后便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夫子,我爹爹说他是我爹。”
见到夫子出来,平平好像遇到了救星一样,急忙跑到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说道。
对于眼前这个刚才想要打人,这会儿又哭哭啼啼的大人,她真的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
“什么?平平你好好说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一时也没有拐过弯儿的夫子,听了平平这莫名奇妙的话之后,抓着她的手关切的询问。
这孩子不会是被晒糊涂了吧,爹爹就是爹爹,怎么这会儿又多出一个爹来。
“嗨,是这样的,夫子、平平,这位是我大哥,也就是平平的亲生父亲,当初他离家出走,而平平又不想当没爹没娘的孩子,所以才认了我和月荷做爹娘,这不,我哥一回来,我就带他来见平平了。”
有些头疼的将自己的家事解释了一遍,看到夫子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平平以后,可能就再也不会喊自己爹爹了吧,又该改口叫小叔了吧。
“平平,原来这个是你亲生的爹爹,你快过去叫他啊,乖孩子,别害怕,快去吧。”
虽然不知道宋初心是如何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哥哥,但是夫子还是忍不住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推了推看起来有些呆愣的平平。
这个孩子真是争气极了,学习东西不仅很快,更加不怕吃苦,就是亲生爹娘不在身边,如今父亲找到了,也算是喜事一件了。
“爹?”
有些疑惑的冲蹲在地上的宋初智喊了一声,之后平平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终于见到自己的爹爹了,虽然小叔和婶婶待自己如同亲生,可是她还是渴望看看亲生父母的模样,亲娘是没有指望了,亲爹就在眼前,怎么不让她心头微颤。
“哎,平平啊,好孩子,你这些年受苦了,都是爹爹不好,害你自小被人看不起,早早的就被赶出家门,寄人篱下的讨生活,如今有爹爹在,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你了!”
抱着女儿小小的身子,宋初智的哭声掺杂着说不出来的悲哀,说出的话更是让宋初心和夫子两人目瞪口呆。
说起来,平平虽说自小没爹娘,但是家中一切吃穿用度,首先都是尽着她的,哪里委屈过她,这些事情宋初心和戴月荷虽然从未说过,可是夫子都是看在眼里的,哪里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不堪。
“爹,你怎么这样说话?哪里有人欺负我?我一直都生活的好好的呀。”
十分不忿的推开了宋初智,平平后退了一步之后,开始为家人辩护起来。
自己以前虽然没有爹娘,可是家中众人对她真的是极好,怎么会像爹爹说的一般呢。
“可是,可是他们都在庆元郡的大宅子里享福,怎么会独自留你在这里受苦呢?你看看你,女孩子家家的,脸庞被晒的这样黑,将来找婆家都找不到好的……”
说起来,宋初智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傻,比起弟弟宋初心来,他真是精明了许多。
所以自以为聪明的他,在见到女儿这幅样子之后,那心中真是又痛又悔,痛哭女儿小小年纪在外受苦,悔恨自己当年轻率的离开,如果自己一直在她身边的话,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谁在说我徒儿的坏话,是嫌弃阎王爷忘记了你的名字,要我给他写封信吗?”
一道清亮中饱含威严的声音传来,背着双手走出来的萧玉,眼神中满是同情的看着宋初智。
啧啧,脸颊消瘦,双眼凹陷,一张薄薄的面皮上,黑一块紫一块的晒斑,明显是个气血不足的,竟然不在家里好好调养,跑到她这里来闹事。
“这就是你给平平找的所谓神医师父?!”
听到萧玉的话之后,宋初智刚刚消退下去的怒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他不理会萧玉,却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弟弟,不是他大度,而是在他的观念里面,和女人吵架是一件十分丢面子的事情。
“大哥,萧神医说话就是这个样子,但她真的是一个好人。”
一路上都在忍受大哥盘问的宋初心,早就给他讲过萧玉的为人,没想到他到了这里之后,还是摆出了不怕得罪她的样子。
唉,好话劝不住该死的鬼,就让他在萧神医手下吃点儿苦头吧,这样他就不会再乱说话了。
不过他这句话说完之后,萧玉却十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她虽性格耿直,不屑于人情世故那一套,可是人家称赞为好人,她心中还是颇为受用的。
也正因为宋初心这句话,她手中的小虫子又缩了缩身子,爬回了袖袋之中的小瓶子里了。
“宋大先生,初心与月荷对平平怎么样,相信宋老夫人一定给您说过,我是平平的夫子,平平在拜萧神医为师之前,都是我一手教导的,拜她为师之后,我也一直跟在身边,她真是一位好老师,让平平中午去摘金银花,只不过是要逼去她体内先天的寒毒,不是要虐待她,不然我也不会答应的,不知我说的话您是否相信?”
望了宋初心和萧神医一眼之后,生怕事情闹大的夫子,也站了出来为萧玉说话。
实在是萧玉一直我行我素,并且还有一手好蛊术,一个不小心就要中招,她实在不想看到她出手。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奇怪,你没有一点儿实力的时候,肯定就会被人轻视,但只要拥有绝对的实力,就会有很多人出于各种目的帮你说话。
“师父,今天中午实在是太热了,我脸上都晒的起皮了,我爹和我小叔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估计也热的够呛,所以才脾气大了点儿,不是故意的,您不会和他计较的吧?”
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爹爹,平平快步跑到了萧玉的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开始撒娇。
虽然脸庞晒的有些黑,但是她咕噜噜乱转的眼睛却透着说不出的机灵,看的萧玉忍不住就笑了。
人与人之间,讲究的就是一个投缘,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么见了自己喜爱的人,自然就是怎么看都顺眼无比,就像此刻的萧神医与平平。
“宋先生,你们赶路辛苦,先进来喝杯清茶吧。”
彻底消气之后,萧玉亲昵的拉着平平的手,对着宋初心兄弟说道。
见一场风波就这样被平平化解于无形,长出一口气的夫子,心中也十分欣慰,看来自己平时教导这孩子的,都被她牢牢记在心间了。
待进了花厅,众人落座之后,夫子忙去灶房沏了茶出来,正在做饭的青青,悄悄的询问她外面的事情,被她摆了摆手,用眼神示意她以后再说,接着就匆忙离去了。
这个时候的宋初智,见到院子和屋子的布置之后,终于明白弟弟不是在诓骗自己,平平是真的跟了一个好师父,一时心中有愧,他将头一低,羞于说话了。
“我看宋大先生你也不是一个蠢人,怎么会被人骗去做了苦力呢?”
接过了夫子递给自己的茶杯,萧玉轻轻的吹了吹之后,抬眼看向了宋初智,他这幅鬼样子,不用说就是刚从盐场被解救出来的。
她虽然打算不用蛊,但是言语间还是要挣回些面子,说话不免就带着不怀好意的打探。
“这,唉,说起来话就长了,如果萧神医不嫌弃罗嗦的话,那么我说说也无妨。”
可能是真的渴了,接过夫子递过来的茶盏之后,宋初智就急着往嘴里灌。
不过茶水还很烫,郁闷不已之际,又听到萧玉这样问他,不想多说的他,便想打个哈哈混过去。
“呵呵,此刻反正闲着,宋大先生说出来让大家有个警觉,以后出门的时候也多个心眼儿不是。”
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萧玉的声音里带着一份戏虐,心情愉悦的看向宋初智。
哼,敢说自己不是一个好师父,那我就让你在亲生女儿面前说你最不愿提起的糗事,让你以后再也不能再女儿面前树立好形象。
不过她这话倒是说进了众人心坎儿里面,宋初心昨天就想问了,但怕哥哥伤心,今天见萧玉问起,忙打起了精神看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