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戴月荷与小红一起忙活的,孙氏抱着欣悦,和丈夫一起观看老张做奶油。
这夫妻两人,虽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在为人处世方面,的确很有一套。
不大功夫,两人就已经将老张所有的信息套的差不多了。
原来他的家乡在极北的草原,因为有一年干旱,他的牛羊就那么没了。
牧人失了牛羊,就和农户没有田地一样悲惨。
更何况老张还拖儿带女的,听说中原之地富庶,所以才带着家人来碰碰运气。
可惜半路遇上流寇,又和家人失散了。
从此孤身一人到处流浪,靠给人做苦工维持生计。
“你可还记得你家人的长相特征?说不定以后还能再遇到呢。”
泪窝浅,心肠又软的孙氏,听得他这样说,眼角不由得就滴落下泪水。
擦了擦眼泪之后,她这才开口问道。
“家中其他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但是唯有最小的女儿,她的头顶是有一颗红痣的,所以我们给她起名小红。”
奶油已经做好,洁白美丽又蓬松柔软,满满一盆冒着尖儿。
一眼望去,就像把天上的白云摘下来装进盆子里一样。
老张却没有一点儿笑容,想起曾经的伤心往事,就算是七尺男儿,也忍不住心酸不已。
“小红,我们家丫头就叫小红……”
听到老张的话之后,宋天相随口就说了一句。
只是话没有说完,他就有被自己媳妇狠狠的掐了一下。
孙氏这样做不是没有道理的,作为女人,她还是有一定的防备心的。
不是不相信老张的说法,只是小红毕竟是自己家的丫头,不能随意给她乱认亲戚。
“唉,那孩子和我失散的时候,只有三四岁,这会儿就算是站在我的面前,估计我也认不出来。”
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老张根本就没注意这夫妻两个的小动作。
一边叹着气,他一边拿了一把勺子递给宋天相,要他尝尝好吃不好吃。
也不和他客气,宋天相接过勺子以后,毫不犹豫的吃了一口。
入口细滑,这奶油不仅看起来像白云,吃起来更是柔软。
“老婆子,你也尝尝。”
一手将勺子递给孙氏,一手接过她手中的孩子,宋天相让孙氏也品尝奶油味道。
虽说他不擅长言辞,但是看到妻子抱了半天孙子,生怕她累着,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她歇歇。
他们这边在堂屋里面做好了奶油,那边简陋的厨房里,戴月荷与小红也忙碌不已。
厨房只有一口铁锅,只有先煮好米饭舀进木盆里面,才能接着炒菜。
不过好在主仆两个经常在一起做饭,所以配合也算是比较默契。
用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做好了饭菜。
正好这个时候,已经尝过奶油味道的孙氏,抬头看看已经差不多正午的天色。
抱着欣悦去找自己儿媳,想着让孩子先吃口奶。
“娘,我正要去喊您吃饭呢,饭都做好了。”
见婆婆进来,戴月荷连忙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疾步走过去接过孩子。
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对于戴月荷更是如此。
一看到儿子对着自己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就觉得人间值得。
此刻的宋初心,也到了吃饭的时候,只是想念妻儿的他,有些食不下咽罢了。
他答应了梅钰诺,不开垦出一片像样的荒地,便不会下山。
为了掩人耳目,荒田就只能开在玉石矿的附近。
好在大牛是个得力的,只用说完自己的想法,他便能制定出详细的方案出来。
那就是将自己的手下分为两拨,一拨年纪小,身体弱的跟着宋初心去开荒。
剩下的身体稍微强壮点儿的,便带着他们去学习采矿。
众人倒也都听他的,甚至连云雀子挑来的那几人,也唯他马首是瞻。
一时之间,宋初心这个总管事的,倒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只管抱着羊皮纸诵读那拗口的口诀。
云雀子和辛去病等人,也都搬到了山上来,一直盯着玉石矿那里的进度。
每当有玉石开采出来,他们便拿了玉料,去山下那间玉器店加工。
因为这玉器店已经开了数月,因此不仅工具齐全,里面的雕刻师傅也都请的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按照他们提供的图样,将那些玉料都打造的十分形似,这让云雀子很是满意。
而宋初心,在背诵了几天口诀之后,也渐渐熟记了一部分。
这样一来,他信心也逐渐增加,相信总有一天能够全部背会。
只是他很怀疑,这么拗口的口诀,到时候真的能够发挥作用吗?
这些虽然不是他应该担心的,但是想起梅钰诺,为了这件事耗费了如此之多的心力,万一回不去,也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梅钰诺倒没有宋初心想的这么多,那张羊皮纸,她也有一张。
上面的口诀,她早就倒背如流了。
她不担心自己回不去,自从认识了宋初心之后,她一颗空落落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想起原先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因为总是忘记自己的性别,所以很是调戏了不少的女子。
以至于才有了后来萧神医的事情,可也是因为她,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改变了性别。
在这个时空,若说曾经动情,一个是萧神医,另一个就是宋初心。
只是他们两个的意义各有不同,萧神医让她感觉羞愧,而宋初心则是让她强压下心中欢喜,变成默默关注。
也许,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自己活的更精彩的穿越人士了吧。
闲下来的时候,经常坐在院子里合欢树下喝茶的她,回想起自己来到这里之后的生活,忍不住就会有一番感叹。
可是感叹归感叹,只有她自己的心里明白,她还是十分渴望回到原来的时代的。
就在一杯茶将尽的时候,梅三爷走进了她的小院。
“阿诺,今天有消息传来,说是黄氏暴毙了,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可能啊。”
梅三爷倒也不客气,见到自己侄子以后,开门见山的道明来意。
脸上有些郁闷之色的他,随意的坐在了梅玉诺旁边的椅子上。
“为什么不可能,还有,黄氏是谁?”
没头没脑的两句话,把梅玉诺都说懵了。
黄氏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妇人,他怎么会知道是谁。
“唉,就是前段时间被流放的盐商会长柳筠的妻子黄氏。
听说死的很蹊跷,是暴病而亡,从发病到死亡不到一个时辰。”
叹了一口气,似乎还未从惊异之中回过神。
拿着水杯的梅三爷,第一次觉得有点儿手冷。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何况流放途中环境恶劣,黄氏一介弱女子,以前又是养尊处优的,自然是受不得这些风吹日晒之苦,三叔如此关心,莫非……”
接下来的话梅钰诺没有再往下说,不过意思却是很明白。
自己的三叔向来很少谈论别人,女子就更少了,今天神色如此不对,就很耐人寻味了。
“嗨,你这孩子,想到那里去了,我担心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黄氏背后的靠山,可是如今炙手可热的黄贵妃,她既然能将满门抄斩的重罪改为流放,怎么会任由自己的妹妹在路途之中受苦。
何况回来报信的探子也说,黄氏一路之上被照顾的极为妥帖,怎么可能会突然就死了?”
越琢磨越觉得情况不对的梅三爷,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他倒不是担忧黄氏死去,他怕的是黄氏没死。
“三叔是担心万一她心中怀恨,故意这样诈死逃脱,以后会对咱们不利?”
梅钰诺何等精明,几乎不用梅三爷进一步解释,便猜出他的心意。
只有特别难对付的人物,才会让他忧愁至此。
“千万别被你说对了,我已经派人跟踪着运棺回来的人了,看看这黄氏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最后一句话,梅三爷说的咬牙切齿。
他还真是不信了,这个黄氏就这样死了。
梅钰诺看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他觉得,就算是黄贵妃亲自对付自己,他也不会怯她。
因为云雀子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如今皇位上的那位,所剩时日已经不多了。
马上要登基的太子是皇后嫡亲的儿子,而黄贵妃无子,到时候恐怕她自顾不暇,哪里有闲心对付自己。
可是这些话,他并没有告诉梅三爷。
一则他不一定相信,二则这件事事关皇帝,万一隔墙有耳,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看到梅钰诺仍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梅三爷摇了摇头离开了。
他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其实,天意是最难测的。
心荷甜点铺子关门整整三天以后,周围的铺子都在看笑话。
想当初这铺子刚开张的时候,那生意真是红火的让人眼馋。
可是如今呢,才短短一个月不到,竟然开不起来了。
就在大家以为这间早晚要关门的店马上就要转租的时候,第四天的时候,铺子的门就又开了。
虽然只有老板娘一个人,但是她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大一会儿,就照例端出来了一盘考好的蛋糕。
只是这次的蛋糕十分奇怪,每个上面都好像覆盖着一层美丽的云朵,一个个看起来特别漂亮。
有路过的夫人小姐,便驻足在门店前欣赏。
“二位夫人尝尝好不好吃?”
一向自卑怯懦的戴月荷,为了家计只得拼了。
在看到又一拨主顾走了之后,她主动端着盘子在门口招揽食客。
好在这个时候的女孩子和妇人很好区分,已经有了家室的,都是将头发盘了上去。
而那些云英未嫁的姑娘们,则是将头发都留着刘海,后面的头发是披散下来的。
“咦,我才不要吃,听说你们这里的伙计都是请的小乞丐?”
脸颊胖胖的一位妇人,头发上抹了不少的发油。
一旦离的近了,便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桂花香味,只见她红唇翻了翻,有些不屑的说道。
可是她黏在那蛋糕上移不开的眼睛,却出卖了她是足足一枚吃货。
“就是,我也听说了,那天我还让丫环来退货了呢。”
另一位同行的妇人,穿着一套有些旧了的玫红衣裙,眼神也是黏着那蛋糕不愿意离去。
不过她显然没有旁边妇人有钱,说话尽量附和着对方。
“呃,二位夫人误会了,我们这里如今一个伙计也没有,就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不信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去后厨看看。”
听得两人这样说,戴月荷不由得暗自皱眉。
但是她却不想就此放弃,初心为了他们这个小家,自愿去山上承受孤独,自己绝对不能做寄生虫。
“你说你是有多抠,不会赏给下人吃?他们给你退货了没有?”
那个胖胖的妇人,并不理会戴月荷的邀请,反而转头看向身边人。
她一脸十分好奇的神情,似乎对这件事情十分看重。
“退了啊,他们敢不退?!”
回答她的,是朋友极为肯定的声音。
说起来,她也没想到戴月荷夫妻会退钱给自己,要知道,不要说是吃食了,就算是你买了别的东西,这条街的商家都是不退不换的。
“既然退了,那就说明这俩人挺有诚信,走,咱们进去看看去。”
胖胖的女子说话十分干脆,话音儿一落,就示意戴月荷前面领路。
慌得戴月荷连忙伸手想请,心道:“这是终于要开张了啊。”
果然被她猜中,两人随她在店中走了一圈,又吃了她一个免费的蛋糕之后,便一致决定买回去一些。
听到两人说要买,心情大好的戴月荷,连忙帮两人装好蛋糕。
临送出门前,又给了她们承诺,以后要是介绍人来买,就给她们价格便宜一些。
望着两人心满意足离开的身影,戴月荷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初心,等你回来的时候,肯定会为我骄傲的,我一定要撑起咱们这个店。”
站在店门口的戴月荷,心中暗暗给自己加油。
而她丈夫宋初心,此刻也在琢磨着手中玉块该怎么雕刻,想着要将来给她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