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巨大的拍桌子声音想起，震得桌子上杯盘碗盏里面的汤水四溅。
气的满脸透红的宋天相，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宋初智。
手指抖抖索索的，却是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孙氏慌忙站起，帮丈夫捋顺胸口的同时，狠狠的瞪了宋初智一眼。
那眼神里面不仅透露着满满的失望，还有无声的警告。
“初智，你就不要再说话了，免得气着了爹爹。”
被吓得身子一颤的乐微，连忙轻轻的拽了拽丈夫衣角。
她本就觉得自己身份尴尬，这会儿见公婆都生气了，生怕事情再闹大了。
“你别管，咱爹咱娘偏心二弟就算了，可是好好的有丫环不用，累出了毛病算谁的，今天这话非要说清楚不可……”
不想宋初智却不依不饶，根本就不把父母的生气和伤心放在心上。
最近他生意不好，除了每月往山上送粮食以外，每天进项少的可怜，心情正不好呢。
“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且不说你娘我如今身子骨儿还算硬朗，一时半会儿还能挪的动，就凭你今天这话，将来我一旦有个好歹，也决计不敢指望你……”
一向十分好脾气的孙氏，这会儿真是被大儿子给气死了。
她本来体谅他原先被卖到盐场做苦工的遭遇，凡事都不和他一般见识，没想到他如今性格越发的古怪。
“哈哈，不指望我，我看你是压根儿就看不起我吧？”
笑着笑着，却不由得流下泪来的宋初智。
在看向自己母亲的时候，眼中竟然隐隐约约多了一丝说不出的仇恨来。
“大哥，今天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明儿我就让小红继续在家，今天让大家吵架……”
戴月荷见状，连忙抱着儿子站了起来，声音中带着懊悔说道。
“你少说的这么好听，要不是你天天在家说三道四，咱娘会这么不待见乐微吗？”
不等戴月荷把话说完，宋初智就用几乎是咆哮的声音说道。
真实的想法却压在心中，不愿意说出来。
“你给我闭嘴，你这样说月荷，像是一个做大哥的样子吗？”
见戴月荷受了委屈，孙氏的声音陡然提高。
与此同时，她还用眼神示意戴月荷与小红赶快离开。
“我不像做大哥的？我不像做大哥的，她跑什么？难道不是心虚？”
没理解母亲的意思，让戴月荷离开是为了少生气。
一头火气的宋初智，竟然拦在了门口，挡住了戴月荷的去路。
“我，我一点儿也不心虚，我什么时候说过嫂子的坏话？你去问问咱娘不就得了。”
欣悦被宋初智这个疯子一样的大伯给吓得直哭，这下子真把戴月荷给惹毛了。
于是说起话来也就极不客气，毫不示弱的怼了回去。
眼见家中一团混乱，局势愈演愈烈，宋天相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接着，咕咚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
正准备去帮戴月荷解围的孙氏，听到声音赶忙转身。
正看到自己丈夫倒下，惊的她立时就腿软了，一下子瘫坐在宋天相的身边。
“爹，娘，您别害怕，快看看爹爹还有没有气，小红，你快去请大夫。”
听到响动的众人，这个时候也忘记了吵架。
一群人同时围了过来，戴月荷抱着孩子跪在孙氏身边，声音有些颤抖的对她说道。
同时又对身后的小红吩咐下去，让她快去请大大。
“爹、爹，您可别吓我啊，呜呜呜呜……”
刚才还气势十足的宋初智，这个时候也六神无主起来。
他跪在自己父亲头边，哭的眼泪汪汪的喊到。
“没、没气了？”
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蒙的孙氏，在听到戴月荷的话之后，连忙颤颤巍巍的伸手朝宋天相鼻子那里探去。
可是指尖却没有什么温度，更没有气流，这让她看向戴月荷的目光充满了茫然无措。
“什么？不会的，爹不会这样离开的，娘您肯定是感觉错了，我来看看。”
就在这个时候，宋初智急忙伸出手放在自己爹爹鼻子底下，细心的感知起来。
可惜他也感受不到一点点的气流，宋天相更是脸皮发紫，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
“你个逆子，这下把你爹爹气死了，你可算是满意了？！”
全神贯注的望着儿子表情的孙氏，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脸上的浓重失望。
一下子变得愤怒无比的她，狠狠的捶了大儿子两拳。
只是打完了大儿子，她的心一时之间就变得空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大块似的。
“娘，您先别激动，大夫还没有来，说不定爹爹还有救呢。”
跪在宋初智身边的乐微，膝行了几步挪到孙氏身边，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安慰。
她真是后悔极了，要是刚才拦住了丈夫，就不会发生眼前这一幕了。
孙氏一句话也不想说，这个时候的她，连眼神都是空洞的。
要不是旁边孙子不断传来的哭泣声，她甚至都怀疑自己连知觉都没有了。
她不明白，自己的大儿子，怎么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等小红回来的时间里，屋子里一直都是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宋天相已经被宋初智给背回到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屋子里面没有点灯，只有花厅里面蜡烛的光影，透过门口照进来一小片微亮的光。
戴月荷搀着婆婆也进了房间，黑暗中只看见哥哥和嫂嫂都跪在床边。
婆婆几乎走不动路，双手紧紧的攀着自己的一只胳膊。
好不容易快挪到床边了，孙氏脚下却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一下，几乎要扑倒在地上了。
踉跄一下又站直后，孙氏直接拍开了宋初智夫妻两个想要去扶自己的手。
如果今天自己当家的真的因此而不在了，那她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月荷啊，你去把灯点亮了，一会儿人家大夫来了，好给你爹爹看病。”
终于走到床边坐下之后，她微微平复了下心情，这才交代戴月荷去点灯。
“哎。”
答应了一声的戴月荷，抱着儿子去点灯了。
她的心情这会儿真是沉重极了，对大哥没有埋怨是假的。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只得祈求苍天保佑，希望公公能够得救吧。
小红的速度不能说不快，可是城中药铺距这边不算很近，加之这会儿药铺已经关门。
所以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之后，才和大夫一起匆匆朝家中赶去。
到了家中，就看到老夫人房中已经亮起了灯光。
她急忙将大夫引了进去，正好碰到听到响动，出来看情况的戴月荷。
“您快请。”
来不及和小红打招呼，只是和她点了点头，戴月荷就忙不迭的将大夫往屋中请。
跟在大夫身后的她，满心都是沉重，希望公公吉人天相，千万不要有个好歹。
这个时候，与戴月荷同样想法的宋初智夫妇，更是将满是希望的眼光都移向了大夫。
那大夫虽然不明情况，但打眼一看屋中情形，便多少猜测出病人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在探完鼻息，又不死心的号了号脉搏之后，大夫摇摇头，说了声：“节哀顺变”。
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就好像身后有怪兽在追赶一般。
送他到门口的小红，刚关了门一转身，就听到了屋子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连忙脚步匆匆的朝屋子里走去，夫人忙了一天，欣悦还太小，这样的事情，她一定是要在身边陪着的。
果然，进了屋子，就看到孙氏和戴月荷正抱头痛哭。
她一时之间被气氛感染，也不由得眼中滚落下泪来。
因为城门已经关了，所以等到第二天宋初心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时候。
家中已经被挂上了白布，一切都显示出了他父亲离世的样子。
从刚接到消息的不相信，到进了院门之后的挪不动脚步，宋初心双腿灌了铅一样不想移动分毫。
最终，还是出门倒水的小红发现了回来的他，打过招呼之后，才将他猛然惊醒。
熟悉的院子里，再也不会有父亲的身影，从此以后，天下之大，再也没有人会像父亲一样对自己谆谆教导，一丝不苟的教育自己做人道理了。
一想到这里，宋初心就悲痛欲绝。
等进到屋子里，见到哭了一夜，眼睛红肿的就像烂桃子一样的母亲。
他的眼泪，就如同决堤的湖水一般，再也忍不下去了。
“娘、月荷，我回来了。”
一步步慢慢走向母亲和妻子，宋初心哭的泣不成声。
接着，他就看到了躺在花厅灵床上的父亲，心里闷的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初心啊，快去给你爹上香，告诉他你回来了。”
拉着小儿子的手，孙氏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泪水又漫了出来。
她真是想不到，自己当家的，就这样一句话也没留的离开了。
宋初心很是听话的去给父亲上香，只是动作却僵硬的如同木偶一般。
他也看到了跪在一边的哥嫂，两人虽然表情也很悲伤。
但和母亲与自己妻子比较起来的话，就显得过于平静了些。
“大哥，咱们爹爹好好的，怎么就忽然没了？”
孙氏找的传信人，并没有告诉宋初心他父亲的死因。
何况这话孙氏也不会随意对一个外人说，所以宋初心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父亲是被哥哥气死的。
“咱娘没告诉你？你去问咱娘吧。”
本来心中就有愧疚的宋初智，听到弟弟问起父亲死因。
心中复杂莫名的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回答，便只得推脱给母亲。
“娘，我爹到底是怎么没了？”
见大哥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宋初心转身走向母亲，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父亲自从被萧神医治好后，就一直健健康康的，怎么会说没就没。
“还不是你的好哥哥气的，呜呜呜……”
听到小儿子问的问题，孙氏生气不已的回答治好，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只是她这回答，顿时就让宋初心气的眉毛倒竖。
哥哥自从被从盐场救回来后，性格就变得和原先大不相同。
可是大家都可怜他以前受苦，全部都让着他，没想到他竟然变本加厉，连爹爹都被他给气死了。
“宋初智，你给我起来，说说咱爹哪里对不起你了！”
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宋初心几步走到哥哥面前。
单手提起他的领口，几乎将他勒的喘不过来气，接着瞪大了眼睛，面目狰狞的看向他。
“我……”
理亏的宋初智，支吾了一声后，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后悔有何用，连自己的爹爹都被活活气死，这话传出去之后，自己以后就不用出门了。
“小叔，你快放手，爷爷去世了，你抓我爹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让屋内众人都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平平也回来了。
她的身后，还跟着夫子与萧神医。
“萧神医，你快去看看我爹爹还有没有救，求求你了。”
并不是因为平平才松开手，这个时候的宋初心，根本就自动忽略了眼前的一切。
他的眼里，这会儿就只有萧神医。
“平平，你快去看看你爷爷吧。”
无奈的看了一眼宋初心，萧玉儿吩咐徒弟平平，让她亲自去看诊。
如果连活人死人都分不清，那么自己教了这么久，还真是白教了。
忍了忍眼中的泪水，平平向奶奶以及小婶点了点头，便走向了爷爷的灵床。
白布揭开以后，那张自己最熟悉的慈祥面孔，就这样映入眼帘。
就是这个老人，就算是在生病卧床的时候，还经常询问自己的衣食住行，为自己的一切担忧。
可是现在他却面目青紫的躺在这里，身上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爷爷是被气死的吧？是谁？有本事给我站出来！”
就算戴月荷与宋初心对她很是疼爱，但是也将平平教育的极为有礼节。
至于萧神医，她那里规矩就更多了，所以平平这样毫不顾忌形象的吼声，一时之间将众人都震慑的愣住了。
宋初智更是一时之间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