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既然大小姐今日要去翠阁探望，那我们改日再去如何？你手上的事情那么多，你都推了过来，到时候大人怪罪起来，可不好交代啊！”

　　

　　 婆子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柳氏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你说得倒也对，竟然如此，那我们回彬阁吧，有时间再去！”

　　

　　 婆子以及身后跟着的下人都连声应是，柳氏即使被楚凌染怼得再窝火，走时都还没忘跟程依玥打声招呼。

　　

　　 程依玥笑着颔首。

　　

　　 边上站着的楚凌染忍不住一声嗤笑，三分揶揄七分嘲讽的开口，“爷觉得你们这儿可以组个戏班子，个个都有表演天赋！”

　　

　　 程依玥觉得好笑，煞有介事的朝着楚凌染点头，“你说得对，有这样的表演天赋不能白白浪费了，等回头跟我爹商量一下！”

　　

　　 楚凌染“切”了一声，没再搭话，二人一起去了翠阁。

　　

　　 大门无人把守，一进去，便能够闻到一大股子药味儿，二人不约而同的都蹙起了眉头。

　　

　　 不管是程依玥还是楚凌染，都来过这里，所以对这儿并不陌生，二人一路走到前厅，都没有看到人。

　　

　　 程依玥闻着药味儿，又转而去了厨房，果不其然，见着芝兰在那儿熬药。

　　

　　 芝兰是背对着程依玥的，所以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她，直到程依玥走进去挡住了她一大半光亮她才回头。

　　

　　 那一瞬间，芝兰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精彩”二字来形容，先是刷白一下，随后变红，活像一个红透了的苹果。

　　

　　 芝兰眸光微闪，压根儿不敢直视程依玥的眼睛，头埋得低低的，“大……大小姐！”

　　

　　 不难听出，芝兰的嗓音都是颤抖的。

　　

　　 “嗯，在给张氏熬药？”程依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芝兰，她面容憔悴，早就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嚣张。

　　

　　 “回大小姐，是！”芝兰声音虽小，可是将每一个字都咬得特别清楚，小心翼翼着，像是生怕程依玥会纠她的错一样。

　　

　　 程依玥又问，“芝梅呢？”

　　

　　 “回大小姐，在里屋伺候！”

　　

　　 “是吗？看不出来嘛，你们两个这么衷心，主子都这样了，还死守在这里尽忠！”

　　

　　 程依玥的话音模糊了夸赞和揶揄，当然，其中还有一点儿试探的成分在。

　　

　　 芝兰不敢随意接程依玥的话，小心翼翼的应是。

　　

　　 程依玥见从芝兰嘴里也翘不出什么来，索性直接开口吩咐，“带我去里屋看看！”

　　

　　 程依玥话落，芝兰明显犹豫。

　　

　　 她很想问一声程依玥怎么会来这里，大人允许了吗？可是芝兰知道，一旦这样的话问出口，她怕也是完了。

　　

　　 之前程依玥就已经下过命令，要将自己逐出尚书府，可是那时自己还仗着张氏在，硬是没有走，对此程依玥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芝兰心知肚明。

　　

　　 她知道，程依玥想要收拾自己，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芝兰不敢过多的表露出心底的情绪，那些念头也不过在她脑子里过了几秒的时间，她便立马回话，“大小姐请跟我来！”

　　

　　 芝兰说完，率先出了厨房，程依玥抬步跟上，路过院子时，恰好看到了楚凌染，芝兰瞬间心下一紧，想着还好刚刚没有惹程依玥。

　　

　　 楚凌染一眼便看到了二人，他和程依玥的视线相对，什么话都没有说，不过程依玥却清楚的从楚凌染眸子中读到了“让她小心”的信息。

　　

　　 程依玥知道，她和芝兰是去张氏的卧房，所以楚凌染自然不可能跟着，毕竟他一个大男人嘛。

　　

　　 在接收到楚凌染的提醒后，程依玥也回了一记让他放心的眼神，不多时，程依玥便跟着芝兰进了张氏的卧房。

　　

　　 大概是和她想象中的差别太大，所以程依玥觉得此刻呈现在她眼前的画面非常冲击她的视觉。

　　

　　 只见张氏枕着靠垫半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白色的中衣，头发束在身后，看着有些凌乱。张氏的面色看起来很苍白，眼堂凹陷得有些深，和她以前打扮起来看着天差地别，像是两个人。

　　

　　 程依玥看着有些惊讶，她和楚凌染都猜测在翠阁中的人不是真正的张氏，可是看此人那模样，像是真的病入膏肓了，如果只是代替，为何要搞成此等模样。

　　

　　 程依玥进门的那一瞬间，张氏和芝梅几乎是同一时间回头看过来，前者的神情是惊讶，而后者的神情是恐慌。

　　

　　 而张氏也只是惊讶了那么一瞬，随后脸上浮现出的便是她往常那种对程依玥惯有的嫌恶，即使她说话都费力了，可是还撕心裂肺吼了一句，“混账东西，谁让你带她进来的！”

　　

　　 听听，话音都是颤抖的，可是还硬要拿出以前的作派。

　　

　　 芝兰挨了张氏的骂后默默的往门边靠，比起得罪程依玥，她宁愿得罪张氏都算了，反正她如今那模样，也折腾不了什么。

　　

　　 程依玥知道张氏在指桑骂槐，她没回话，而是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睨着张氏，张氏被看得心头不爽，直接将她枕在身后的靠垫都扔下了床。

　　

　　 这脾气，程依玥心下“啧啧啧”几声，随后直接对芝兰和芝梅吩咐，完全是不容置疑的口吻，“你们俩下去！”

　　

　　 芝兰和芝梅心生警觉，相视了一眼，无形中达成了一种共识，很快退了下去，还顺带着将门给关上。

　　

　　 程依玥这才朝着张氏走过去，她神情认真的打量着张氏的脸，似乎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张氏被程依玥看得心虚，操起她惯有的蛮横便开口骂，“程依玥你个死贱人，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们害死了柔儿，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张氏极力扯着自己的大嗓门开口，说她虚张声势也好，说她其它也好，总之这样似乎能够让她的底气更足一些。

　　

　　 可是张氏越怒越暴躁，程依玥反而就越冷静，不管张氏说什么骂什么，都似乎勾不起程依玥的情绪，见她始终面色清淡，张氏有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给人不痛不痒的感觉。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张氏理了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思绪后，再次看着程依玥开口。

　　

　　 “怎么，你在害怕？”程依玥嘴角微勾，轻嘲的口吻。

　　

　　 张氏闻言嗤笑了一声，“笑话，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有怕过！”

　　

　　 “是吗？”程依玥揶揄，“可是我看到你心虚了！”

　　

　　 程依玥说话时，视线始终不曾从张氏的脸上移开，将她所有的神色变化都尽收眼底。

　　

　　 她说完，也不等张氏回答，又继续开口道：“我前两日去了一趟西莱国，在白齐城时被落梅谷的人给劫了，差点儿丢了一条命，好在我命硬，还是活着回来了，还能来见见你，我倒是觉得庆幸！”

　　

　　 张氏闻言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异样，可是眸光微闪，大约过了五六秒的样子，她才开口，“那真的可惜了，没有让你死在外边！”

　　

　　 “你知道落梅谷吗？”程依玥转而发问。

　　

　　 “不知道！”张氏回答得非常简单干脆。

　　

　　 可是程依玥闻言却眼前一亮，将话锋一转，“既然如此，那你好好休息，不打扰你了，桌上是我特地给你带的补品，不用谢了，不客气！”

　　

　　 程依玥说完，完全没有给张氏回话的机会，转身就出了门，速度非常快，像是得知了什么天大的消息一样要急于离开。

　　

　　 而此刻坐在床上的张氏，神情早就变了，少了泼辣，更多的是凶狠，连眼神都要锋利了不少……

　　

　　 程依玥没有耽搁，直接去院子找楚凌染，二人没说话，一起出了翠阁，回了东苑。

　　

　　 楚凌染看着程依玥眸子中闪烁着一抹亮光，便知道事情进展很顺利，可是犹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确认，“如何？”

　　

　　 “我刚刚试探张氏，故意提起落梅谷，问她知不知道，可她非常干脆的回答了我不知道，越是这样，就证明心里越有鬼。急于掩饰反倒露出破绽。我可以确定里面那人真的不是张氏，所以临走前还故意露出一副像是知道了什么的神态，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人很快便会有行动！”

　　

　　 楚凌染好笑的看着程依玥，瞧她那得意的劲儿，“心理战，跟谁学的？”

　　

　　 “我修过心理学！”程依玥实话实说，以前在外执行任务，基本上遇到的人都不是简单的，有时候她们拼的就是心理战术，这方面，程依玥差不多可以称之为元老了。

　　

　　 不过楚凌染闻言眸子中却有一瞬间的晦暗不明，不知道是太快还是他掩饰得太好，所以没有被程依玥发现，“她行动后呢？你又是如何打算？”

　　

　　 程依玥正色道：“肯定是不能让那人呆在尚书府了，还有我想查查落梅谷的人为何会盯上我，之前他们在白齐城劫走我，我看得出来她们并不想取我性命，想来我身上肯定有她们想要的东西，才能够让她们如此大费周章！”

　　

　　 楚凌染不置可否，默了默，出声提醒，“落梅谷很复杂！”

　　

　　 程依玥听出了楚凌染话里有话，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楚凌染直言，话音偏冷，“一旦出手，势必不能全身而退，牵扯到的东西太多，我怕你会受伤，你给我点时间准备，我一定将落梅谷给连根拔起为你报仇！”

　　

　　 “你……”程依玥难得的语塞，楚凌染的话搅得她心里热浪翻滚，那股被压抑着的情感尽数涌出。

　　

　　 楚凌染一瞬不瞬的盯着程依玥，继续开口，“玥儿，你可知道我对你的心？”

　　

　　 知道的，这是程依玥心底的答案，楚凌染可谓是真的毫无征兆的强行霸道的闯入了自己的生活，程依玥从刚开始对他的排斥，到后来的接受，到现在已经是习惯了。

　　

　　 在这之前，楚凌染从来没有如此直白的问过程依玥这种问题，程依玥沉默了……

　　

　　 “玥儿，我喜欢你！”

　　

　　 楚凌染似乎根本不给程依玥思考的时间，又一句如此直白的话！

　　

　　 程依玥听着只觉得大脑有些缺氧，内心是紧张的，忐忑的，烦躁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楚凌染注意到了程依玥的视线一直在闪躲，他直接走过去，将手霸道的搭在了程依玥的肩膀上，紧扣着她，不给她回避的机会，“如果我帮你铲了落梅谷，你应我可好？”

　　

　　 无一例外，楚凌染每抛出的一个问题程依玥都用沉默回答了他，楚凌染虽然不恼，可心却微沉，压得他有些难受。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近一分钟，就在楚凌染准备收手的时候，程依玥突然开了口打破了这份安静，“我或许不是一个懂感情的人！”

　　

　　 楚凌染闻言身子一僵，足足愣了四五秒，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清越入耳，“爷晓得啦，只要你心里有我便好，其它的，都无所谓，我可以爱着你，哄着你，宠着你，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楚凌染的话让程依玥突然想到了以前跟李林松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曾谈论过未来，可是却没有提到过一辈子，或许是他们工作的原因，让他们的想法太过于现实吧，总觉得一辈子太遥远了，没有人敢轻易承诺一辈子。

　　

　　 可是楚凌染就这样说出来了，程依玥能够从他眸子中非常清晰的看到那份执着与渴望，程依玥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会听信甜言蜜语的人，可是当听到楚凌染这样说后，她心动了，她都不知道，一颗已经被伤得麻木的心怎么可能还会再心动？

　　

　　 程依玥此刻的眸光有些黯淡，里面埋葬着她痛彻心扉的记忆。

　　

　　 楚凌染察觉到了程依玥气息有些不稳，索性直接将她一把捞过来抱在怀里，程依玥的腰纤细而柔软，楚凌染清楚的知道这是他一辈子都不想要放开的东西。

　　

　　 “玥儿，我知道伤你的人并不是卫阑逸，可是我告诉你，我不是他，每次看到你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看什么都觉得是寡淡的，我又恼又心疼，我嫉妒那个人能够拥有过你，同时我又庆幸，庆幸你们没有在一起，你说得对，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因为我谋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