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侄子?”
伶玺眉头一皱,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信息。
“什么是大试?”
小兰脸上的忧愁更重,“就是下个月的灵力大试啊,小荷姐姐你怎么把这事儿都给忘了……你……”忽然,她满脸惊恐的拍了一巴掌自己脑门,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猛地拔高!
“那姐姐你还认识我吗?还有小云,你都不认得了?”
伶玺不负众望的摇摇头,摸着头上的大包,脸色愈发诚恳:“不认得了。”
小荷的身体什么记忆都没给她留下,装也装的不像,她干脆一问三不知。
小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怎么行,小荷姐姐……呜呜呜呜”哭得伶玺脑壳疼。
西岑71年,离她死去已经70多年了。
西岑统领了当年北安的国土,但是白龙口以北却因为积怨太深多年寸草不生。
而西岑因为当年白虬和鹰狮陨落,在东皇和南陵的制约下出于劣势,于是越加崇仙敬神。
所以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会在八岁这一年去参加大规模的灵根大试,挑选有资质的孩子送去修炼。
即使是他们这些牙婆手里的孩子也不例外。
原因无他,有了资质的孩子可能被世家买走,但是没有资质的只能送去青楼或者去做苦力。
“我们现在在白龙口,就是从前北安和西岑的交界,这里是法外之地,就算是死了人也没有人管的,小荷姐姐你一定要好起来,等到熬过去就好了,上次那个仙人都说你资质好,虽然没了信物,但是他肯定还认得你……”
小兰絮絮叨叨的笑着,忽然,墙角一直一声不吭的小云抬起了头,轻声道,“嬷嬷不会让小荷姐姐去参加大试的。”
寂静的屋子里只有火炉燃烧的声音,炉子里沸腾出难闻的药味。
小兰的笑脸僵硬,捏着伶玺的小手用力收紧,不管不顾地看着伶玺,目光中路流露出惊人的坚定,“我不管,小荷姐姐长得这样好看,仙人一定记得小荷姐姐的脸,到时候一定不会让人冒名顶替的。”
她的眼睛落在伶玺僵硬的笑着的脸上,期盼道:“小荷姐姐,你进了仙门,看到百合姐姐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
“姐姐!”一声断喝,小云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火炉腾飞的烟雾中,她的声音格外冷厉,“姐姐,百合姐姐不会回来了,我跟你说过很多次。”
“我不相信,她说过会回来的……”小兰抿嘴嘴唇,看也不看小云一眼。
“你一定要告诉她,我们都在等她,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让你离开这里,我们,我们总不能都死在这里,我们不管死活,都是一定要回西岑的!”
“姐姐!”小云一声断喝,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狠厉,“你知不知道,这些话让嬷嬷听见,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小兰嘘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但是闪动着泪水的眼中却还是坚定的可怕。
伶玺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孩子的头,刚要出生安慰,门外就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孩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一定是受了极痛苦的事情,那样的声音很熟悉,在牢房的那段时间,这样的声音几乎陪伴她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光,于是现在听到都格外耳熟。
“这是狩猎队回来了。”小云抿嘴,这样淡淡的说。
伶玺眉头一皱,“狩猎?”
这哪里是什么猎物,这明明是人的声音!
看着两个孩子麻木的脸,伶玺稍微一想揪明白了,在边关,光靠买卖孩子肯定是活不下去的,更不用说一个驿站里有多少人需要养活。于是“狩猎”其实是抢劫过路的人!
“今年是他们,过几个月就轮到我们了,路过的人只要又一个活着出去了,我们就都别想活着,所以只能杀了。”
外面传来大汉的大笑,仿佛是为了验证这样的罪恶,天边一声惊雷,接着是止不住的狂风骤雨,淅淅沥沥的泼洒在窗户上。
“法外……之地?”
狂风呼啸,一下子吹开了门,打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在院子的中央,雨水已经汇聚成了一层水。稀释着从中间人形上流出的血水,在空气中肆意的挥发着血腥味。浓烈的令人作呕。
伶玺眨眨眼,目光忽然落在了角落里的一个笼子上。
今天狩猎的人带回了两个人,一个是躺在地上的大人,还有一个是现在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
他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算不上好,看起来只是一个跟着父亲奔波劳碌的少年,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他全身被雨水淋的稀湿,像是被随手扔在角落里的一块灰色的抹布。
仿佛感觉到了伶玺的目光,他也转头看过来,一双神游天外的眼睛在聚焦的瞬间霎时清明。
那里面通透的像是秋季一壶碧绿澄澈的清水,就算是这样的境地,里面还是蓬勃着满满的和生机!
“喂!你!”在尸体上踹了几脚,满身肌肉的大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满脸晦气的扔掉了刀。转头之间刚好看见了正在门内偷看的伶玺,毫不客气的指点着地上的人,“你们过来给我把这里处理掉,弄干净听到了没有?”说着就要走向墙角的少年。
雨下的这样大,谁也不想在外面多待,他的的动作很烦躁,只想着快点把人杀了了事——毕竟上面吩咐过,一个活口都不能有的。
伶玺抬眼,目光在少年身上转了一圈,顶着小兰愤愤不平的目光笑道,“行,当然可以。”
她走到汉子面前,把手上一直带着的一只镯子脱了下来,不动声色的塞在汉子的手里,“大哥辛苦了一天了,那剩下的这个东西小荷帮大哥效劳可好?”
小荷本来就只有八岁,长得也白净漂亮,笑起来让人一点戒心都没有。
汉子掂量着手里镯子的分量,眉头一挑,随手把砍刀扔在地上,刀片抨击地面,发出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脆响,“行,就给你,手脚利落点!”
伶玺感恩戴德的捡起刀,把汉子送走,看着他们背影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等几个人走远了,伶玺转身看向地上的少年,对视之间,她看见他的眼中有万顷碧波。
少年抬头,声音低低的,还带着少年独有的暗哑,“西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