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倾慕偏着头看他,眼眶逐渐变红。
“从我被传出那些事儿开始,我就等着你能说一句,“慕慕,别害怕,我信你,我带你走”,可是,我从待字闺中,等到了出嫁,又从出嫁等到了一月之约,都没有等来你这句话!”
温倾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视线模糊的盯着对面的人。
“你可知我为何一次又一次的接受你的侮辱轻贱?你可知我为何明知面对什么,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出府见你?你可知我在面对你的侮辱,面对你在我面前与其他女子调情时的感受?花无涧,我这颗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疼也会流血,也会因你而千仓百孔!”
“如今,我温倾慕终于等到一人倾心相待,终于能够放下你,全心全意的接纳他,真心实意的当他的王妃,你却与我说,你愿意带我走,花无涧,是谁给你的信心,让你觉得我温倾慕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女子失控的声音充满整个房间,却是引起了两个男人的心疼。
温倾慕说完便起身,牵着周离墨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行至门口时,温倾慕已调整好情绪,语气轻轻的留下一句:“花无涧,往日情意今日便断了吧,日后相见,我们之间再无干系。”
花无涧怔怔地看着已关上的房门,失色的唇瓣轻颤,那双手抬起又放下,终是无力的垂落于膝。
他,终究是失去她了吧?
沐浴在午后的日光中,温倾慕才感觉到身上的温度重新回来了。
随即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手边人时,神色甚是认真。
“王爷……”
“唤我离墨。”
他甚是不喜她如此生疏的唤他。
温倾慕微微一笑,如他意的轻声唤了一声“离墨”。
明明是简单的两个字,被她唤着,却是有一股眷恋的味道,直叫他身子都酥了。
“刚刚说那些话,只是想要告别过去,毕竟日后,我是你真正的宣王妃了。”
周离墨表情邪肆,唇角一勾沙哑道:“卿卿是怕我吃醋吗?”
温倾慕不言语,只是收敛认真,噘嘴看他。
周离墨身子突然前倾,在她耳畔轻道:“果如卿卿所料,我吃醋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温倾慕有些呆愣的开口:“什么后果?”
周离墨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惩罚就是,昨夜那事,今夜继续。”
一字一顿,偏生磨得温倾慕红了脸,轻斥道:“你好生不正经。”
“呵呵,为夫面对夫人这般美色,又怎能正经起来呢?”
温倾慕被他的调笑堵的说不出话,丢下一句:“不理你了”,就莲步轻移,朝前面走去。
而因昨夜睡得太晚,今日午时才起床的林依依在府里用过午膳,果然如温倾慕所言,一路懒散的去了王府。
“禀告丞相夫人,我们王爷,王妃出府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嘿,王妃姐姐跟着那周离墨学坏了!”
下人眼观眼,心观心,都假装没听见她说的这句话。
林依依又晃回了相府,带着秦墨去城外逛逛。
每次策马奔腾时,她才会觉得生活中的这些事儿都是小事儿,心里也就没有这般空荡了。
还未出城门,驾马的两人便瞧见城门口的士兵在严密盘查,而一大批衣衫褴褛的人都被堵在城外。
“大小姐,属下去前面看看吧?”
“不用了,我们一起去吧!”
林依依说完,就率先驾马前去,秦墨紧随其后。
“哎,你们是要出城吗?”
“是。”
“记得早些回来,不然关了城门,你们今夜就只能待在城外了。”
“多谢提醒。”
那些士兵说了几句就放他们出去了。
左右他们的重点是盘查进城人的身份。
林依依与秦墨出了城便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看着这满地老,幼,妇人及一些壮年,各个都是风尘仆仆,神情悲鸣,那些小孩儿的哭声与女人的安抚声交相辉映。
从未如此真切的见过这种场景的林依依不禁愣在原地。
就在一些青壮年缓缓地向她和秦墨围过来时,林依依回过神来,立即一个眼刀子飞向来人。
此时的她,却是没有发现,那锐利的眼神像极了凤一霖。
“你们要干什么?”秦墨沉声喝道。
“干什么?看你们这两匹马倒是不错,给大伙儿吃了吧!”
“识相的给我们让开,不然,我们杀的就不只是这两匹马了!”
那围成圈的人凶神恶煞的道,作出进攻的动作,眼睛里泛着疯狂的光。
“大胆!都让开!”
秦墨冷了神色,是他大意了,光顾着带她出来逛了,却是忘了这些流民的疯狂。
“呵!那你们就别怪我们大伙儿了。就你们身上的衣物,也能拿到城里去卖个好价钱了,够我们喝几顿白粥了。”
那人说着就作了一个进攻的手势,秦墨也拔出了佩剑。
对他来说,这几个流民根本不足为患。
“都停下!”
林依依一声冷喝,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就连秦墨也转过头来看她。
不过一个月,她,怎的这般像凤一霖了?
这周身的气势学了十成十,就连他都忍不住顺从她的命令,更何况是这些流民呢?
“你们都是七尺男儿,怎能做出这般抢劫的事儿呢?”
“呵!七尺男儿又如何?这些人挡在那儿,我们又怎能赚银子?”
虽是恶劣的语气,林依依却是循循诱导:“你们是从北边与羌族边境的地区来的吗?”
“是又如何?”
“朝廷不是派了将帅去吗?你们为何又会来京城?”
“那群酒囊饭袋去了又有何用?与羌族的连战中,又失了两座城池,我们不跑还等异族人来杀不成?”
那少年脸上满满都是不忿,只是那断了的一臂却是那般显眼。
“酒囊饭袋?凤元帅不管吗?”
“管?呵呵!就是他纵容的!”
林依依听见他的话,一对儿秀眉微皱。
他,是作何打算的呢?
“你又是谁?怎会对军营里的事情如此清楚呢?”
林依依说着,那眼神再次锋利。
那人被她的神色吓得缩了一下身子,诺诺的回道:“我本是那儿的守卫,在一次大战中失去了手臂,也就被人送出了军营,那里的事儿我自然知晓。”
那人说着,眼里的痛遮掩不住,仅剩的一只手臂也忍不住抚上那伤处。
林依依垂首沉思,看来是朝廷隐瞒了消息,这几日她都不曾听说凤一霖打了败仗。
而这些流民聚集在这里,就不知道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下面的官员擅自做主,亦或是阳奉阴违?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能装作没看见。
林依依看向随地而坐的老幼妇孺,浑浊的眼神,干裂的唇瓣,脏乱的发髻衣衫,以及那期盼的神色,这无一不触动她的心。
“娘亲,丫丫好饿。”
“乖。”
“娘亲,你不是说,来了京城我们就有饭吃了吗?为什么还没有啊?”
“丫丫乖,再等等,再等等。”
那稚言嫩语中,不容忽视的是那沙哑的嗓音。
林依依随即翻身上马,俯视着这一众人。
“你们在这儿等等,我俩去给你们拿粮食。”
“我们又如何信你们呢?”
“我是丞相夫人,这次出征的元帅便是我夫君,就算是为了他立功,我又如何能欺骗你们呢?”
那傲视群雄的眼神,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望而却步。
“呵!既然你是他夫人,我们就更不能当你们走了!不然,亡家之恨,我们又要找谁来报?”
“亡家之恨?”
林依依轻笑一声,身后的发丝随风飘扬,端的是张扬狂妄,顿时那万千风景失色,天地间只剩那素衣女子的一笑。
“亡你们家的是那羌族人,何以算在我夫君一人身上?我愿济你们,是人情,我不愿济你们,是本分!今日我既应了这句话,就定然会做到,你们的信与不信又与我何干?”
冷肃的表情,犀利的言语生生地镇住了在场的人。
林依依说完就不顾他人的想法,给了秦墨一个眼神,俩人驾马冲出圈子。
“秦墨,你去相府找些小厮过来,一会儿在寻欢阁后院等着。”
“是,大小姐。”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已经带着银子和小厮到了这京城里最大的一间粮行。
“花间粮行?”
“夫人,这是城里最大的粮行,而且购粮没有限制。”
林依依点点头,随即嘴角勾了勾,看来她今日可以省钱了!
开心啊!
店里的伙计看见林依依带着这么多人来,赶紧的迎到门口,凭着那清瘦的身子骨,努力的把他们都堵在门外。
“这位夫人,你们是来买什么粮食呢?”
林依依甜甜一笑,“本夫人问你,这店是花无涧的吗?”
那伙计有些呆愣的点了点头,林依依立马自报家门。
“我是他的朋友,叫林依依,今日是他让我过来取粮食的。”
林依依清亮的眸子与他对视着,“你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找他问问,我就在这儿等着。”
说着便推开他,自顾自的进了店里,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品着桌上的茶水。
“那敢问夫人是取多少呢?”
伙计恭恭敬敬的问道。
“不多,也就各种来个五百石吧!”
林依依小手一挥,随意开口道。
而那伙计却是被她吓得差点儿跪下,匆匆道了一句:“夫人稍等,小的这就去让人请公子过来。”
片刻之后,花无涧一脸阴沉的进来,瞥向林依依的目光甚是不善。
林依依却是有些好奇的凑过脑袋,悄声问:“你这是失恋了?”
刚在她身边落座的花无涧,立马一个眼刀子飞向她。
林依依却是来了兴趣,“真的失恋了?从你这表情看来,王妃姐姐定然是选择了宣王。”
“你!你与她熟识?”
“嗯,挺熟的啊!”
“那她真的决定了吗?”
虽是知晓了她的选择,花无涧还是不舍。
哪怕是去年得知她嫁于宣王,他也不曾如此伤痛。
只因,他知,这一次,是真的失去了!
“花无涧,要我说,你早该放开了,王妃姐姐与宣王之间的情意,怎么说呢,就是我成天的在他家吃饭,虽然他俩之间没有什么互动,但我总是有种吃了满肚子狗粮的感觉。”
林依依滔滔不绝的安慰着他,却是发现对方的目光越来越……迷茫。
回想自己说过的话,林依依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嘴。
“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他俩之间很是情深,你还是放弃吧!”
花无涧立马开口:“是我先与慕慕相爱的!”
林依依偏着小脑袋道:“你也伤害过她吧?”
本是猜测,但是看到花无涧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伤害过,那些伤痕终究是存在的,而王妃姐姐那般细腻的人,定是伤的更深。”
温倾慕刚刚说的话,再次在他耳边飘荡,一字一句甚是惹人心疼。
原来,这一年,痛苦的人不只是他,原来,她要的只是那般简单,可惜……
“哎呀!好了好了,叫你过来是有事儿。”
林依依出声打断他的出神。
“哼!先掏银子!”
花无涧清楚的知晓她内心说想。
“呵!花无涧,你竟然与跟我要银子?信不信我跟凤一霖告状?”
林依依耍无赖道,实在是她收入颇微,那寻欢阁的收入也只够她赈济那些流民几日。
“你!简直太无耻了!”
花无涧只要想想自己之前被打,就觉得自己浑身疼,尤其是这张俊脸。
“呵!你若是觉得吃亏,可以等他回来,自行向他索要。”
“真奸诈!”
“一般一般啦!”
林依依谦虚道,随即又催促:“你快点,别墨迹,一会儿该关城门了!”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花无涧一副大爷模样瘫在椅子上要挟道。
“行。你赶紧的。”
林依依痛快的应下,恨不得过去把他拉起来。
“知道了,就这风风火火的性子,难怪主子对你不放心,千百遍的叮嘱我要照看好你。”
花无涧吐槽道,而林依依却是因他的话而更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人了。
他那儿形势必定危急,若不然,也不会任由那些人如此。
这都离开将近一个月了,也不知还需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