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惊诧于路千尘这一系列动作时,下一秒,路千尘已将剑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所有人被吓得纷纷后退,独有道翙冲向前去,夺过路千尘的剑,一脚踹开他。
“给我按住他。”
道翙呼来两个弟子,将路千尘一左一右钳住。他将你离渊剑狠狠摔在地上,上前去。
“啪!”
重重一掌呼到路千尘脸上,大殿再一次静得可怕。
“当初给你离渊剑不是要你自裁的,你身上有多少责任你不清楚吗?简直,简直是丢人!”
道翙涨的满脸通红,路千尘垂下头,也不动也不开口。
道翙敛了些自己的怒气,只见路千尘依旧没有动静。
道翙忽的有些慌了,自觉刚才自己太过激动,叫人松了路千尘。
“松开他!”
“呵呵——呵呵——哈哈哈!”一声声凄凉的笑声回荡在大殿,所有人后背一紧,目光锁在台上的路千尘。
只听又是一声声呵笑后,路千尘哑着嗓子,低声说着:
“原来,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原来,他路千尘的命,从不由自己。
“你的事等过了今日再说。”
道翙压着火气,让人将路千尘带到一旁。
“各位,实在抱歉,现在我便封印了卜离,还有其他事明日再说!”道翙堵住了还有意见的一干人等,拿出木簪,准备施法。
昔日,他在后山设的法阵便是为了压制住卜离,给离夭夭的那几只木簪都是压制的法器,如今卜离还未完全成熟,用以前的法子该还是能行的。
木簪插入灰炉中,道翙捻了几指灰烬,封印咒笼上离夭夭的棺椁。
“师父,你要做什么!”
“给我拦住他!”
道翙一声令下,路千尘又被那两个人生生按在墙壁上。
“师父,师父!我有法子可以救阿离,我已经找到法子可以救阿离了!”
“师父,你住手,你封印了我就真的救不了她了!”
“师父,我有法子啊——”
道翙没有理会,路千尘的次次哀求,依旧施着封印咒。
咒施到最后一层,棺内的离夭夭身躯逐渐透明消失。
路千尘无力的挣扎在墙角处,他看着面前的离夭夭渐渐消逝,犹如那日他看着离夭夭在自己面前被活活剐了一样,自己依旧是无能为力。
路千尘真的觉得受够了这无能为力的滋味了。
在道翙法术即将收尾时,路千尘奋力一挣,伴着衣袖撕裂的声音,挣脱了那两人的钳制。
道翙瞧着路千尘朝自己而来,还未来的及收法,炉中的木簪就被路千尘拔了去。路千尘被法术击倒,撞上棺椁,撞翻了灵案,离夭夭的尸身也随着棺翻了出来,滚落到路千尘身边。
路千尘从地上爬去,嘴中殷红一片。
“你到底要做什么!”
道翙彻底恼了,他眼前的路千尘完完全全成了一个疯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胡闹。
“师父,我能救她,我看了书了,书上说了法子,朝西行,朝西行就能找到‘无’,我就可以救阿离,真的!”路千尘坦着半截胳膊,跪在道翙面前。
“朝西行?书上说的是亦有亦无!你怎么找?要找多久?卜离若将夭夭的身躯占全,你敢保证不会发生什么事?”
“我可以找到,我可以!”
“千尘,卜离乃世间大祸,必须要除尽才行啊!”谭青随口说着,紧着一苇也开口,
“你就不要再阻扰了,早日除了祸端!”
一语激起千层浪,剩余的七教掌门也站出来,纷纷要到道翙封印卜离。
“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啊!”
路千尘的辨诉无人理会,反而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谭青这一方,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回荡着封印卜离的呼喊声。
道翙听着众人的呼喊,看了一眼逢丹,只见逢丹皱着眉,摇了摇头,他又转身看向路千尘,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千尘!”
“各位师伯,她才十八,她连未墉城都未出去过几次,她真的,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各位师伯,求你们放过她!”
就是这样可笑,明明什么都没做,没错的人,仅是一个谁都不了解的卜离,硬要被千人讨伐。
“若她身上没有卜离倒好说,可偏偏,千尘,你要明白。”
谭青说的倒是一副语重心长,一脸惋惜的模样。
路千尘吞下一口血水,缓缓挪动谭青面前,重重磕下一个头。
“我求你了,放过她。”
接着又挪到一苇面前,又是一记响头。
“我求你了,放过她!”
一跪又一跪,一记又一记,九位掌门,路千尘一一跪了,拜了,求了。
底下的声响随着一记记磕头的脆响而渐渐停息。殿上除了呼吸声便是路千尘磕头的声响。
道翙在一旁看着,心中隐隐作痛,那怕打了骂了,可他依旧不忍看着路千尘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他犹豫了,他犹豫自己是否该放了他们,让路千尘带着离夭夭走。
“千尘,你这是做什么?”
谭青面上一副受不起的模样,实则却心中窃喜,堂堂未墉城未来掌者,日后是他都要叩拜的人,竟然跪下来求自己?
谭青自己也是不愿的卜离被封印的,免得到时自己还得想法子解封印,徒添自己的麻烦。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怎么能说不封就不封了?”
“对,必须封印!”
不知谁又吼了一句,底下又掀起一阵声浪。
路千尘慌张茫然的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一片人,嘴唇紧闭,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
他爬的离夭夭身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闭目不动,他只想静静的再与阿离待会儿,哪怕下一秒真的要离她远去,他都不想再管了,生生死死,随他吧!
“带她走吧!”
道翙的声音响起,路千尘猛地睁开眼,不敢相信的看着道翙。
他忽然发现道翙沧桑的许多。
“我让你带她走!”
道翙说完,人群寂静下来,可没有静到多久,便被无极门的原辉打破。
“掌者,你这样做,不妥吧!”
谭青暗暗扯过原辉,冲他使了一个眼色。
道翙神情严肃,“我是九教的掌者,一切有我担着。”
其余教派的人即使还有话要说,也被道翙硬压下去了。
路千尘忙抱起离夭夭,朝着门外走去,
“阿离,我带你走啊!”
路千尘有多迫不及待,他生怕晚一点便又要万劫不复。
怀里的阿离呼吸均匀,路千尘怎么看都觉得只是睡着了,或许真的只是睡着了呢?路千尘这样想着,嘴角不由的又是笑意盈盈。
远远望着天空的晚霞,未墉城的景数天上的最美。门外的雪倒是化了不少,只是又落起了雨,不似那日的磅礴大雨,而是绵绵细雨。
路千尘身后没了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直直的看着他离开。
那时的路千尘第一次明白一件事,他磕千千万万的头,也抵不过一句“我是九教掌者”。只是那时的路千尘还未真正的在意到那句“我是九教掌门”的分量。
道翙真的说服了所有人,也真的同意了路千尘的请求,道翙遣散了九教的那日,路千尘带着离夭夭,动身踏上了西行之路。
在走的前一日,路千尘细细的收拾齐了物件,当他在离夭夭房中找出那件补了一半的嫁衣时,忍不住再次失声痛哭。
那绣了一半的花蕊,像针一样扎着路千尘的心,他还记得那日他是如何吼的离夭夭,他昔日对离夭夭的冷眼相待,都让他此刻无比后悔。
路千尘手中翻着《帝圣经》,一遍又一遍的摸索在书页上,
“朝西前行。”
路千尘心里依旧惶恐不安,师父说的对,一年?两年?三年?若真的找不到,他该怎么办?
若真的阿离的身体被卜离占了去,他又该怎么办?前路茫茫,怎会不感到惴惴不安?
路千尘靠在离夭夭床边,嘴里断断续续的呢喃着:
“阿离,明日我们就要上路了,你一定很期待,很开心吧?我们原本说的过了灯会就一起出去云游四海,现在总算是要实现了。你放心,一路上有我在,我不会离开你了。”
“阿离,我想好了,如果遇上什么好看的风景,我就将你画进风景里,等你醒了,我就拿给你看。你醒的那天,我一定要将画挂满整个屋子,到时候别高兴的昏过去哦!”
“还有还有,我们离开未墉城吧,不要再回来了。你若舍不得后山,我们就选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你若舍不得那秋千,我就再给你搭一个,你若舍不得师父,我们就经常回来看看,你说好不好?”
“阿离,你可一定要醒来啊!”
夜色浓了,灯油燃尽时,路千尘也睡了下去。
皱着眉头睡的格外香甜。
走的那天早上,未墉城还没有什么人醒来,道翙早早的等在门口。
路千尘前去向道翙告别,将离渊剑和青鸢剑交还给道翙。
道翙并未收下,
“留着吧!日后,好好护着自己爱的人。”
“多谢师父。”路千尘叩首,转身。
“这一去,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
说的人湿了眼眶,听的人也湿了眼眶。
“也好,也好,一路平安,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