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尘背起离夭夭,再也没回一下头的走了。
走过之处,那青阶留下斑斑印记,远处不知名的鸟儿啼叫了几声。
路千尘渐行渐远,消失在道翙的视野中。
待路千尘走了许久,道翙似才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那处,久久才缓过来,落寂的回屋去。
云雾宫处
轻韶依旧站在那断壁上,眼中水波缓缓。
身后,洛笛一袭金丝长衫拖地,一步一步的朝着轻韶那处走去。
桃花瓣飘落,落在洛笛的衣衫上,发丝上,越是靠近轻韶,洛笛笑容便越是灿烈,泪水蓄在眼眶中,迟迟滚动而不落。
轻韶忽的心中一颤,脑海里便全是洛笛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她捂住隐隐作痛心口,觉得身后似是有谁在慢慢靠近。
洛笛愈来愈近了,他在离轻韶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嘴角含笑的看着轻韶转过身来。
轻韶犹犹豫豫的转过身来,看到面前的洛笛时,“吧嗒!”便是一滴泪砸在地上。
“他们都说,你是天上第一俊俏,我是天上第一貌美之人,那是不是日后我们要成亲的啊?”
“洛笛,不要,他们也会杀了你的!”
“等着我。”
轻韶脑海涌出帧帧画面,那幅幅血淋淋的画面,像刀子一般宛着轻韶的心头肉。
“韶儿,我回来了。”
洛笛张开双臂,满眼的期盼着轻韶冲到自己怀中。
轻韶摇摇头,后退着。
“韶儿,我是洛笛,我终于回来了。”
“你,我,不认识你。”轻韶在洛笛怀中挣扎,脑海里的记忆被生生扯出,一件件,轻韶被迫接受着突如其来的曾经消失的记忆。
“你是洛笛?”
一阵混沌后,轻韶的记忆在模模糊糊间逐渐清晰。
轻韶眼中含泪的看着面前的人儿。
她记起了,面前的是她曾口口声声说嫁的洛笛。
是那个她跳溶池都要救的洛笛。
是那个守着自己,护着自己的帝圣洛笛。
“原来,我忘了你这么久!”
那一声后,是轻韶撕心裂肺的嘶吼,原来她忘了他这么久,一千年啊!整整一千年啊!
“你凭什么要我忘了你?凭什么要我独自无情无欲一个人活着?凭什么?”
轻韶边锤着洛笛的胸口,边是声声撕心裂肺的倾诉。
“对不起韶儿,对不起!我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洛笛将轻韶紧紧拥在怀中,似是要将她深深的嵌入自己怀中一般。
“你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来?”
“对不起,韶儿,我实在没有办法,我被压在路千尘身体里,我有都想出来,可是没有办法。”
“你别走了,好嘛?我忘了你一千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即使我现在想起了一切,可是我的心里都是空荡荡的,难受极了,你别走了!别走了!”
轻韶攥紧洛笛的衣服,丝毫不敢松手。
洛笛紧了紧环住轻韶腰间的双手,却不开口答应轻韶的请求。
他该怎么跟她说?今日一见,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韶儿。”
洛笛唤着轻韶,将她按在自己怀中,不让她起身。
“你说。”
“我要走了。”
“什么?”轻韶欲抬头,却被洛笛按住。
“韶儿,你别动,别动,听我说完,我怕再不说,就没时间了。”
洛笛的身躯在轻韶眼前渐渐化作粒粒星点,轻韶不可思议的盯着洛笛的后背,不敢再动。
“今日,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我要走了,昔日说的生生世世再无洛笛,是真的要实现了。”
“不__”轻韶泪水扑簌簌的往下落,她死死抱住洛笛,可越是用力,洛笛消散的越快。
“韶儿,你要照顾好自己。其实,道翙,是个不错的人,我走后,你就不要再等我了,因为,无论过千年还是万年,我都不会有来世。你要乖,好好的活着,好嘛!”
洛笛的手变得飘渺,轻韶感觉的出,洛笛在松开自己,在于自己远离。
“不!不!”轻韶上前去抓,抓住的却是点点萤火一样的星点。
“韶儿,对不起。”
洛笛那半虚空的手抚上轻韶的脸庞,又浅浅的吻上她,便彻底化作斑驳星点,散在空中。
轻韶举起的手定格在半空中,刚刚还与自己说话的人,竟只这片刻,便又消散去自己面前,让轻韶觉得自己似只是做了一个梦,可那浅浅一吻,实实在在,那些潮水一般的记忆,实实在在的回到了她的脑海中,怎会是做梦?
轻韶扑向前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声凄厉的嘶吼响彻云雾宫,
“洛笛!”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轻韶发疯般的朝着地上乱挥着,发丝混着灰尘,衣服被磨破。
角落的道翙赶出来,跪在轻韶旁边,拦住她。
轻韶不顾道翙,一把推开他。
“洛笛,你出来!你为什么要这样?让我想起又离我远去,你凭什么这么做!你有什么资格说让我忘就忘,说记起就记起?”
轻韶仰面,句句哭诉都让人心疼不已。
是啊,如果洛笛从没出现,起码她还能像从前一样,无情无欲,却活的自在。
可偏偏又让她记起,记起那前尘往事,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
就那一个人,让她获得光明又坠入深渊,倒不如直接让她死去,免得受这剐心之痛。
“轻韶,你不要这样,你看看我,看看我!”
道翙模样是那少年郎的模样,他在轻韶面前,从来都是这少年的模样。
他们皆说他有两幅面孔,可殊不知,这白发少年模样,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我会陪着你,陪你扛过去,好嘛?”
“走开!我不要你!我要洛笛,我要他回来!”
“唔!”轻韶扑到地上,嘴中吐出一滩粘稠的污血,她蜷缩着,面色痛苦不堪。
“轻韶!”
道翙揽起地上的轻韶,横抱在自己怀,焦急的往屋内走去,还不忘柔声安抚着轻韶。
“轻韶,不要急,洛笛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道翙只能说着洛笛还会回来的假话,来安慰情绪激动的轻韶。
轻韶嘴中依旧不断的咳出血液来,她无力一笑,说着:
“他回不来了,我的洛笛,回不来了!”
霞夕殿内炼药房
白术趴在桌案前,头发凌乱,手中拿着药称,形如魔怔一般的喃喃自语:
“这个两钱,这个一钱。”
诸如此类的话,总是不断的从炼药房传出,门外还摆着几日前送来的已经凉透的饭菜。
炼药,试药,皆他一人完成。
魔教主君良厉身亡,其子良邪继位,守孝期三年,三年内不得挑起战争,魔教举教哀悼了七日,风光葬了良厉后,便有些元气大伤。
而新任主君良邪更是一蹶不振,闭门不出。
坊间传闻,未墉城内的轻韶上仙病了,掌者道翙无暇公务,日夜守在那上仙身旁。
未墉城死寂一片,魔教亦是死寂一片,而此时,江湖中的其余教派,有的钻着空子,正慢慢崛起,欲将未墉城取而代之。
后来,还有人说,有人在西海看见过路千尘,说他苍老了许多,说他背上依旧背着离夭夭。又有人说在西方的山谷里看到过他们,说着路千尘头发已然白了大半。
可这些谣言兴起时,路千尘离开未墉城不过一年,真真假假,被传的沸沸扬扬。
渐渐的,就没人再聊着路千尘的话题,也渐渐被人们淡忘。
那裁缝铺后来关了,直到关的那一天,都没有收到未墉城送来的喜帖。
未墉城的灯会也没再开过,一到夜晚,连房间的灯火都暗的看不清,再也没有往日辉煌之景。
路千尘离开的第二年,翙宫被道翙翻了修,青砖红墙,格外有朝气。
轻韶也是在第二年醒了过来,却搬离了云雾宫,去了翙宫住下,说是再也不愿回到云雾宫去,道翙依了她,替她收拾出了房子。
虽是醒了,可轻韶却日日以泪洗面,常常呆呆的望着远处,似语非语,甚至一天连道翙都难得说上几句话。
至于路千尘,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是生是死,全凭谣言揣测。
霞夕殿的门在一天夜里打开了,据守夜的弟子说到,从内出来了一个怪物,奇丑无比,满脸的黑色疙瘩,声音嘶哑刺耳。
在守夜弟子的一声惨叫后,跃出未墉城,隐去在茫茫黑夜中。
而炼药房内,再没走出过谁,白术也在那一日消失不见。昆烁派人找便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是又有人说着,定是那怪物吃了白术。昆烁什么也没说,草草的了事,不多解释,连白术的葬礼都未去办。
三个月后的魔教,忽的多了一个二少主良无,说是魔教的小医师六九在野山中捡回来的。
那人刚成少主不久,魔教的事务就都交于了这二少主主持打理,被打理的井井有条,魔教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众人听说的最多的是这二少主沉默寡言,极少开口,都用写字交流,又常年戴着面具,所有无人见过他的真容,听过他的真声,独有那小医师六九在他身旁,协助他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