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走一步,都被一只手压住,就像是入了谁的圈套一样。原先所有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他如今即救不了离夭夭,又平息不了谣言,回到未墉城这么久,一事无成。
他痛苦的捂住头,试图扫除脑袋里一切杂乱的思想,他必须得逼自己想出一个法子,他一定要想出来。
可是他把自己逼的愈紧,就越不如他的意,路千尘陷入彻底的绝望中。
像被死死按在池塘中,任凭他怎么挣扎都解脱不出,脑袋被撑的一胀一胀的,就像有人在里面不停的踢着,随时准备逃出来一样。
树叶沙沙作响,电闪雷鸣后,大雨倾盆而下。雨点落地,被反砸上石阶,雨声越来越大,风势乘着雨势也越刮越大。
树木摇曳,细小点的已经被折断,死尸一样的瘫在地上。
房门被风吹开,咣当咣当的相互碰撞,气氛显得很是诡异恐怖。
路千尘呆坐在房中,黑暗下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轮廓。
“滋滋滋——”
剑尖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和着雨声,无形中瘆人,黑夜中,闪着微弱的火花,路千尘拖着离渊剑走出门,冷风迎面,掀起他的碎发,发丝掩藏下的双眸散发着杀气。
他一步一顿,缓缓的朝着道翙的房间走去。
还未走近,道翙房中的烛火忽然亮起,顺着走廊而去,整个翙宫的烛火都亮了。路千尘停住脚,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再次决绝的转身,朝着道翙房间走去。
他一脚蹬开道翙的房门,道翙正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儿饮茶。他只抬了一下眼皮,放下茶杯。
“怎么了?”
“轰隆!”屋外雷声响起,撕破房中静谧。
路千尘杀气腾腾的盯着道翙,不开口,只是缓缓举起手,把剑挪到道翙面前。
道翙轻轻一笑,早已猜到一切的语气,
“看来徒儿今日是要杀我啊!”
剑已对上道翙的喉结,他依旧不慌不忙。
路千尘眉头一紧,面部因唇齿闭的太紧而颤抖,他举起剑,手腕一转,奋力刺进道翙面前的桌子。
离渊剑剑身发亮,刺入桌子后发出嗡嗡声。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路千尘几乎是从嘴里挤出的这几个字,他浑身紧绷,立在那儿,他的影子笼住道翙。
“做了什么?”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这一切!”路千尘嘶哑着嗓子吼出,太阳穴的青筋凸起。
这一切,路千尘是什么时候猜出这一切都是道翙操手,是从回来未墉城后,他就怀疑了。
道翙操盘着这一切,早到离夭夭魂灭屺苍鼎之前,那个时候他就设下局了。
锦书阁的书有封印,只有现任掌者才能打开,可偏偏让离夭夭给打开了《帝圣经》,还让她恰好看到了浮生咒。最初路千尘也以为是巧合,可是他当上掌者后,试遍了所有的禁忌之书,发现除非是掌者解除,否则不可能打开有封印的书。
还有那段时间他被洛笛控制时,只要他见到轻韶就会不由的头晕,然后被洛笛控制住。在他去魔教救离夭夭时,那样重要的时刻他又被洛笛莫名其妙的控制了。路千尘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他回忆,发现每一次洛笛出现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道翙都会拍拍他的肩头。
未墉城有一种迷幻药,可以使人意识模糊,路千尘从自己以前的衣服中闻出了还遗留的迷幻香味。他又潜入道翙房中,发现了剩余在道翙房中的迷幻香药瓶。
屺苍鼎,未墉城的圣物,本该放在近天境,可是良邪却在藏书阁找到,除了掌者能动圣物以外,还有谁?
他和离夭夭躲在山崖时,魔教和宗门莫名其妙的得知到他们的位置,探子再厉害,如何从没有线索中这么快的找到他们?
路千尘想来想去,当时除了他,良无,就只有道翙知道他们的行踪。
后来宗门和魔教连路千尘的血可以夺卜离这样的事都知道,让路千尘不得不怀疑道翙。
那天他设计逮捕宗门,眼看就要成功了,可被一个不速之客搅乱,那段时间道翙没有出来。但过了一会儿,等路千尘收兵,他却出来了。路千尘早前在道翙房外撒了一圈荧粉,所以道翙出来时,他刻意注意了一下道翙的鞋边,有荧光粉。看鞋上的荧粉,路千尘断定道翙出来过不止一次。
如果道翙没有通风报信,没有从中搅乱路千尘的计划,路千尘早就可以除掉宗门和魔教,可是路千尘不明白,他无比尊敬的师父,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要算计他们。
“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徒弟,都猜对了。”
道翙欣慰一笑,颔首抬头间,瞬间变脸,他收住笑,冷冷的说到:
“你是要杀我吗?”
路千尘转了一下身,抬头看着屋顶,似笑非笑,神情复杂。
他从回来开始,从怀疑道翙开始,他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睡,他窝在角落逼着自己面对这一切,他最最敬爱的师父,却是亲手把他推下深渊的人。
如果现在有个人出现,说这一切都是他干的,不是道翙,路千尘一定会欣喜若狂,他不愿意相信他的师父是这样的人,他不愿意相信以前的各种关怀下都是一张冷冰冰的脸。
他得知良邪夺了他的血后,真的气的想杀了道翙,那种纠结现在都萦绕在他脑中。
“道翙!为什么?我不明白,你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有些东西你不知道的好。”
路千尘猛地转身,拔出剑,架在道翙脖子上。
道翙呵呵一笑,
“徒弟长大了,是要果断些才好。”
“你告诉我为什么!”
路千尘眼眶的泪花闪烁,他强忍着,声音都开始破裂嘶哑。
他现在太难过,太痛苦了。
“我想看着你痛苦。让轻韶受的苦在你身上也来一遍。”
路千尘一瞪,道翙的说辞让他难以相信,听着如此牵强。
“路千尘,你要做什么就做,剩下的我不会再多说。”
路千尘气的浑身颤抖,他举起的手迟迟不落下。
他想一剑刺向道翙,可是往日的照顾关怀历历在目,不杀?他的阿离。
极度纠结下,路千尘将剑狠狠甩出,离渊就像一枚钉子一样钉入木柱。
路千尘重重的舒下一口气,无奈无可奈何,
“你走吧!往后你不再是我师父!”
唰——
灯火瞬间熄灭,一切随着路千尘的心一样坠入黑暗,道翙慢慢撑着桌沿起身,留下一句:
“再会——”
余音空洞迷惘,路千尘再回身时,房中只剩他一人,整个翙宫,都只剩他一人。
往后,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斧钺钩叉,都要他一人扛着。路千尘望着玄月,忽然庆幸自己不是神仙,那样就不需要孤寂千年了。
兵行险招,被水一战。
道翙两手空空,回去云雾宫,轻韶已经在那儿等着他。
道翙展露笑容,
“走吧!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轻韶淡淡一笑,说不上喜悦也说不上难过。回忆在未墉城的日子,大半是行尸走肉的日子,那一小部分,似乎也没留下什么值得记住的回忆。她跟着道翙走,头都未曾回一下,他们在未墉城的日子结束了。
道翙衣袖一挥,云雾宫云雾散去,在不远处,雾最深处,一阶一阶的天梯显露,直通九天之上。
未墉城的秘境,传说可以直达天际的近天境,其实一直隐藏在云雾宫的丛丛云雾间,道翙一走,这秘境,可能就没人可以知道了。
二人携手,一步一步踏上回天界的云梯,每走一步,身后的云雾浓一层,直至再也看不见两人的背影,直至云雾宫又变成云雾弥漫。
道翙离开未墉城的消息不胫而走,两天时间就传遍了四海,一时间人心惶惶。未墉城内昆烁和逢丹都闭门不出,连早会都不愿再来。而未墉城的弟子更是恐慌,路千尘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似是很自信自己能处理好似的。
可是宗门没有给他机会,几乎在得到道翙离开未墉城的消息的那一刻,谭青就决定要推翻路千尘,自立门户。
道翙这个一直被他们忌讳的人离开,简直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能让谭青如此大胆的造反,还有一个原因,那天他收到的纸条里,写着:
路千尘,命不久矣。
就凭这一点,谭青就可以弄垮路千尘,堂堂四海掌者,是个只能活两年的短命鬼,说出去谁还愿意拥护他?
宗门把未墉城的旗子降下,改换成自己的旗子。谭青连夜整顿兵马,准备朝着未墉城进军。
离夭夭和良无在炼丹房里练出来了第一批丹药,隔天,天一亮,离夭夭就陪着良无去出诊。
离夭夭特意戴着面纱,躲在良无身后。良无背着药箱,挨着担架上的病人一个一个询问。
良无先说明这味药是新药,疗效不定,询问是否有人原意尝试。躺在担架上的人多半是病入膏肓的人,反正只剩半条命,都豁了出去。
良无取出一粒丹药,先喂到一位病人嘴边。那人吞下药,半天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