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感觉到了母亲的呼唤,南雪终于回过神来,心里经过了一番山崩地裂般的起伏,突然之间就空了。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着那旁还被钳制着的母亲,对她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带着太多东西,一时之间,婉贵妃竟是看不清楚,只听到南雪清清浅浅的声音传入耳畔,她说。
“我答应你。”
南雪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她看着如疯魔一般的南正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才是朕的乖女儿嘛。”
南正帝突然之间就恢复了那幅沉稳持重的模样,只有那一片狼藉的地面,还在提醒着他刚刚是多么疯狂。
南雪没有说话,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一步一步地靠近南正帝,脚步沉如巨石。
旁边的下人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模样,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上前拦住她。南正帝却对他们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女儿。
“你想杀了朕?”南正帝深沉的眼里划过一丝阴沉,语气却有些不以为然,婉贵妃还在他手里,只有他一死,婉贵妃也必死无疑。
“我是想杀你。”
南雪在南正帝前面几步的距离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她,琉璃眸子里翻涌着恨意。
“但我不会杀你!你记住,我是为了母妃!”
南雪如刀子一般的眼神狠狠刮了南正帝一眼,她刚刚向南正帝走来的时候,她真的好想一下掐住他的脖。
但是她忍住了,母妃还在他手里,她不能冒险。
“记住,婉儿离朕的距离不得超过整个皇宫,每七天带婉儿来找朕拿解药,她昨晚刚刚服下药,所以你自己掂量着时间来。”
南雪转过身,听到南正帝的话,没有回头。
冷眼看着那几个钳制着婉贵妃的人,身上那凛冽的气势让几个人忍不住抖了几抖,看南正帝点了点头,他们才如释重负地一般放了婉贵妃。
南雪一把把婉贵妃抱在怀里,婉贵妃也是凭着毅力才撑了这么久,感受到了南雪的怀抱,她一颗疲惫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沉沉地晕了过去。
南雪心里有些焦急,冷如冰霜的眼神剜了南正帝一眼,没有再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养心殿外,几位哥哥都还站在那里,梦月也是一脸焦急地等在那里,见南雪出来,他们急忙上前。
南雪只是摇了摇头,她知道他们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雪儿!你终于出来了!”南新陆一脸兴奋,但他猛然就看到了南雪怀里虚弱的婉贵妃,忍不住一惊。
“雪儿……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南闲愕然,为什么婉贵妃会突然出现?为什么她又是现在这个样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你们回去吧。梦月,你也回去。”
见南雪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有她怀里虚弱的婉贵妃,他们又怎么放得下心?
“雪儿,你是要去婉云宫吗?哥哥来抱贵妃娘娘回去吧?”南澍上前一步,担忧地皱眉看着南雪,他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现在这个情况,他就觉得很担心。
“不用了,我自己抱。”南雪往后退了一步,对着众哥哥无力地笑了笑,躲开了南澍伸过来的手,她看着怀里虚弱的母妃,眼珠无神地晃了晃。
“我们走吧,让雪儿一个人去吧。”南宁安看着南雪的样子,南雪性子倔强,她说要一个人,便一定要一个人。
他这个妹妹,一向大大咧咧,乐观豁达。能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虚弱得恍若生了重病的婉贵妃,他几乎有些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可是……”南新陆还想说些什么,南闲上前一脸沉重地拉了拉南新陆的手,他才咬了咬唇,一脸担心地看着南雪,叹了一口气,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
“公主殿下……”梦月一脸担心地看着南雪,有些无措地抓了抓衣袖。
南澍怔怔地收回了伸出的双手,看着南雪离去的背影,他突然之间觉得很无力,眼睛猛地一亮,他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来。”
“七哥,你干嘛去?诶……”
南宁安看着南澍大步奔跑着的样子,心里了然,既然他去了,那自己便去做另外一件事吧。
路上碰到抱着婉贵妃的南雪的下人们,纷纷给她们行礼,但南雪并没有心情像平常一样回应他们。
她身上充满了戾气与寒气,让下人们都忍不住有些害怕,见婉贵妃一脸虚弱的样子,他们隐隐知道南雪为何会散出这样的气息。
可是婉贵妃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不得而知,因为南正帝封锁了殿内所有的消息,在南雪走后,他把知道的人全部杀了。
走到婉云宫,眼尖的守门太监远远地就看到了南雪,看到她抱着的婉贵妃,小太监忙进去喊人来帮忙。
将婉贵妃安顿在床上后,一旁的诗吟吩咐道:“诗怡,快去给贵妃娘娘打盆热水来擦擦。”
“诗吟,我母妃不见了你们知道吗?”南雪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诗吟,
她现在的语气,有一种兴师问罪的感觉。
明明知道这事跟她无关,南正帝要带人走,谁敢拦?但她还是忍不住,为什么她们不好好保护她母妃?
“对不起,公主殿下。”诗吟看了一眼虚弱的婉贵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泛着泪花,“昨晚吴公公带着一堆侍卫来,说陛下要请娘娘过去。奴婢……奴婢们拦不住,便让他们把娘娘带走了……奴婢们也一直被人监视着,没有出去通风报信的机会……”
床上的婉贵妃也微微蹙了蹙眉,苍白无色的脸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在示意南雪不要责怪诗怡。
“罢了……是我自己不好……我又对你发什么脾气……”南雪黯了黯眼眸,说道:“你快去玉漱宫,请玉妃娘娘过来,就说我母妃生病了。”
“奴婢马上去。”诗吟站起身,心痛地看了婉贵妃,便提着步子向外跑去。
门外正端着一盆热水来的诗怡差点被诗吟撞个满怀,不过她也没在意,急忙端着热水就朝床边走去。
“公主殿下,您一路抱着贵妃娘娘也累了,让奴婢来服侍贵妃娘娘吧。”诗怡把水盆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说道。
“我来吧。”
南雪没有抬头,那句话轻飘飘的,像没有力气一样,但诗怡却听得清楚,她对南雪作了个礼,“那奴婢去为贵妃娘娘准备换洗的衣服。”
南雪从水盆里拿起帕子,手却忍不住一顿,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曾几何时,她生病发烧,母妃便是这样照顾她的,明明不严重,她却从不肯假手于人。
微微回过神,南雪将帕子拧干,仔仔细细地在婉贵妃的脸上擦拭着,她还从来没有这般近距离的看过母妃,一直以来,母妃的脸上永远带着一份淡淡的忧伤,南雪却从来没有注意过。
或许是她这个做女儿的太自私了,凡事都只想着自己,若不是她,母妃可能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南雪拿着帕子的手突然之间一顿,汹涌的情绪突然之间涌上心头,眼睛和鼻子像吸了柠檬一样,又酸又涩。
她突然之间就卸去了刚刚那面无表情的伪装,绷了那么久的弦,顷刻之间断了,她趴在婉贵妃的床头大哭起来。
只是她依旧不愿意哭出声音,只是用力地吸着鼻子,任由那无边无际的悲伤和自责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哭了一会儿,她才终于像宣泄完了所有的情绪一般,此刻她再也不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孩,那些她藏起来的情绪,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吸了吸鼻子,南雪突然之间笑了笑,那笑容里像含着黄连一样苦涩,她呐呐出声,“母妃……我现在多么希望我不是你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遭这么大的罪了……”
她咬了咬唇,身子又猛然一抖,明明已经干了的眼眶里,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一般的珠子落下。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想做你的女儿……母妃……”
另一边,南澍急匆匆地在路上跑着,路上的宫女和太监都有些疑惑,不知道七皇子这么心急火燎地是要干嘛去。
而南澍哪里顾及其他人的眼光,他现在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南雪刚刚的那个样子,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一样。
他实在是担心极了,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五哥南宁安那么通透,能够明白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但他可以尽力对自己的妹妹好。
一口气冲进公主府里,守门的太监都惊了,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南澍根本不管他们怎么样,上前就抓住一个太监的肩膀摇晃着他,语气里满是焦急。
“念溪姑娘呢?念溪姑娘在哪里?”
“我……我……”南澍本来就练武,力气又大,在他的摇晃下,那小太监已经被摇得头昏眼花了,哪里还能回答他。
南澍心里焦急,也没多想,哪里料得这么多。
另一个守门太监见自己的同伴被摇得七荤八素的样子,忙答道:“回七皇子殿下,念溪姑娘现在约莫在厨房里,奴才刚刚看见她端着药碗过去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南澍就如一阵风一样跑开,只有那个在原地眼冒金星身体歪歪扭扭的小太监还证明着他确实来过了这里。
厨房里,只有念溪一个人正在熬药,南澍突然从门口冲了进来,见到她,南澍突然之间眼睛就放光了。
他脑子正发热着,都没有想到其它的。一下子冲上去抱住了念溪。
“念溪!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