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觅点了点头,然后向婆子和南雪互相介绍道。
“这位是李嬷嬷。”
“这位是羽簪姑娘。”
“羽簪姑娘真是绝色美人,老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风华。”李嬷嬷眼里眉梢都是笑意,心里对南雪是满满的赞叹。
南雪一心只想快些见到母妃,便笑着对李嬷嬷道:“嬷嬷过誉了。”
李嬷嬷似乎也看出来了她的想法,对南雪福了福身,道:“宋夫人刚刚喝完药,身子有些乏便歇下了,老奴知道姑娘思母心切,要不要老奴进去通传一声?”
少主之前带屋里的妇人来别苑修养时便说,这是他一位朋友羽簪的母亲,让他们称宋夫人,于是李嬷嬷这样称呼着,也没有发现南雪脸上一闪而过的愕然。
南雪没有想到,冷清觅考虑得这样周到,她心里对他又多了几分感激。
不过南雪本是喜气洋洋地来见母亲,听见母妃已经睡下了,有些失落,“既然如此,那便不去打扰了,我明日再来看母亲。”
说罢,她对李嬷嬷笑了笑,真诚地说:“多谢嬷嬷这些日子尽心尽力服侍我母亲,不过嬷嬷身子也重了,这么晚了为何还守在我母亲门口?别苑里没有其它下人了吗?”
南雪一言既出,李嬷嬷生怕她误会冷清觅苛待下人,忙笑答:“姑娘有所不知,今晚后院兰湖旁的昙花开了,别苑里的丫头们都去看昙花了,老奴是看多了的,也没有小姑娘那般的新奇心思,而且宋夫人也需要人伺候的,是以来为宋夫人守夜。”
南雪听着李嬷嬷的话,点了点头,琉璃眸子微动。
清角声高非易奏,优昙花好不轻开。
昙花一现,乃是奇景。怪不得那些丫鬟都去看了,她心里也生出些星星点点的期艾来。
似是看出南雪的心动,李嬷嬷看向一旁的冷清觅,见他依旧是神色漠然的样子,心里摇了摇头,他们少主这么不解风情,送上门的姑娘都得跑了。
关键时候,还是得她出面帮少主一把啊。
于是,李嬷嬷脸上堆着笑意,对南雪说道:“昙花难得一开,也难得一看,不如少主领着姑娘去兰湖瞧一瞧,这里有老奴照顾着,少主和姑娘不必担心。”
冷清觅听见李嬷嬷的话,丹凤眼微微动了动,月光下,他看着南雪,眼睛里似装了漫天星斗,他问道:“你想去看吗?”
南雪本就有一点心动,听见冷清觅这么说,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一幅生怕冷清觅反嘴后悔的样子。
李嬷嬷看着南雪精灵般的样子,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道:“姑娘莫急,昙花才刚开没多久,如今虽是夏日,夜里也是有些凉意的,仔细着了风寒。姑娘不妨在此等等,老奴去为姑娘取一件披风,届时姑娘想看到几时都可以。”
南雪看着李嬷嬷,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爽朗的一笑,她大方地摆了摆手,道:“多谢嬷嬷关心,嬷嬷有所不知,羽簪自小习武,身子强健,这点小风,对羽簪来说一点事都没有的,所以不劳烦嬷嬷去取披风了。”
“不过嬷嬷,你真的不同我们一起去看吗?”
顿了顿,南雪又问道。
李嬷嬷看着南雪一幅真心询问,不似客气话的样子,对南雪的喜爱更是溢于言表,她温和的笑了笑,道:“老奴已经看过许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少主和姑娘还是快些去吧。”
南雪见李嬷嬷是真的不想去,点了点头,与李嬷嬷作别后,便跟着冷清觅向兰湖走去。
穿过几个垂花门,路过三间抱厦,顺着红漆的抄手长廊,南雪眼里便出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九曲游廊架在湖面上,湖的对面是亭台楼阁,两侧环绕着树木林立的小林子,月光下湖面还泛着朦胧的烟,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九曲游廊靠湖边有一处密密麻麻的站着一群婢女,她们身上皆穿着各色缤纷的襦裙,远远地,她们笑闹的清脆声便传了过来,南雪心里更是期待了,她们所围着的,应该就是昙花了吧?
有眼尖的,远远地就看到了冷清觅和南雪,她们面色有些慌张,似乎是担心冷清觅责罚她们,一个个忙小跑过来给冷清觅见礼。
冷清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婢女们见着冷清觅旁边的南雪,脸上的表情各异,却都透露着惊艳。
昙花一现可倾城,美人一顾可倾国。
少主身边的这个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含波,娇妍动人,艳丽似花。气质里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还有三分出尘脱俗的清绝。
行走时轻盈似燕,脚步如踏水含莲,明艳清丽不可方物。
不过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婢子,看过几眼后,她们忙垂下头,低眉顺眼地站在两旁,等着冷清觅发话。
南雪却没有多注意她们,见她们散开,忙上前一观昙花真容。
冷清觅见她欢快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染上了一丝笑意。
有眼力见的婢女见冷清觅的样子,忙对冷清觅见礼道:“少主,奴婢们想起还有事务没有完成,便先退下了,不打扰少主和姑娘赏花。”
她是别苑里说得上话的大丫头清儿,众婢子见她这么说,也忙跟着她一同离开了。
离得远些了,一个模样水灵的小丫头才小声问道,“清儿姐姐,刚刚那位姑娘好生绝色,不知是少主从哪里带来的。”
清儿想了想,答道:“这……我也不知,不过能被少主带来别苑里的,一定是少主极为珍视的。”
这话说得不假,这处别苑是少主的私宅,里面伺候的多是少主的身边人,少主也是从不带外人进来的,上次那个宋夫人是个例外,这个绝色女子也是例外。
小丫头闻言有些悻悻地低下了头,忽而又抬头问道:“不如我们去问问李嬷嬷?刚刚少主和那位姑娘似是从淅园过来,该是见过李嬷嬷了。”
这厢,南雪看着绽放得倾城动人的昙花,一幅惊艳又心悦的模样。
寂寂昙花半夜开月下美人婀娜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皎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昙花之美,美得静谧又神秘,月光洒在月白色的花瓣上,更为她添了几分朦胧,南雪看着看着,眼神就有些痴了。
一旁的冷清觅见南雪看着花时痴痴的表情,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他也不是没见过昙花开放,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晚昙花的绽放,比以往更美……
另一边,暮言沭正追着老鸨而去,那老鸨虽然身上有伤,却因为极其熟悉地形,三绕两绕,暮言沭竟是跟丢了。
他看着面前的宅子,简洁大方,又不失古朴,猛然就想起了当初沉玉救了自己的时候,便是将自己安顿在这个院子里。
他的桃花眼深了些许,他也已经知道南国被灭绝大多数原因是因为沉玉的父亲沉风暗中作祟,如今在这里跟丢了燕春楼的老鸨,他心里不由得变得有些凝重。
沉风,莫非就是燕春楼的幕后之人。
他本想进去一探究竟,但想到沉玉那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却生生顿住了脚步。
若是沉玉有心掩护,暮言沭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老鸨的,想了想,暮言沭提步往燕春楼回去。
行至燕春楼翩然停下,暮言沭却发现南雪不见了。
他心里大惊,桃花眼里像结了一层寒冰,四处看着周围的一切,想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生怕南雪出了什么事。
他的目光猛然扫过窗棂下侧,却猛然一凝。
昙花一现虽是奇景,却转瞬即逝。
没过一会儿,南雪就看着花瓣又拢在在一起,虽然有些惋惜,不过她还是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反正也看到了,没事没事。
施施然站起身子,南雪回头看向冷清觅,却发现他一双丹凤眼沉沉地看着自己,眼里带着莫名的情愫。
南雪微微愣了愣,心里的疑惑又慢慢爬上心头。
“冷少主出手相救,南雪感激不尽,不知少主有什么事需要南雪帮忙,南雪盛少主大恩,必定想方设法为少主办到。”
冷清觅听见南雪的话眉头却微微蹙了蹙,丹凤眼里闪过一抹刺痛。
她竟然会以为,他对她好,是别有所图。
南雪注意到冷清觅表情的不对劲,问道:“冷少主是担心南雪做不到吗?冷少主且放宽心,南雪虽然不敢保证一定完成冷少主的嘱托,但一定竭尽所能为少主办好!”
南雪看着冷清觅,眼神里带着坚定的决心。
冷清觅救了她母妃,如此大恩,她南雪一向上爱憎分明的人,而且她也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怎能不报答冷清觅的恩情?
见南雪这么说,冷清觅的瞳孔又几不可察的缩了缩,却比刚刚的神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也是,世界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人好,她现在能这样和他说话,不就已经很好了吗?
冷清觅看着南雪,顿了顿,却是问道:“此话当真?”
南雪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冷清觅却是笑了,君子,她倒是老把这些话挂在嘴边。
南雪看着冷清觅笑了,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冷清觅往日总板着个脸,冷冰冰的,竟然笑了?
她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南雪倒是来不及细想其中深意,就听见冷清觅道:“不日我要去灵山一趟,你若是不介意,便沿途保护我一路安稳,可好?”
南雪愣了愣,答道:“冷少主放心,南雪一定会保护好少主,不让冷少主受一丝一毫的损害,不过不知冷少主决定什么时候去呢?”
她琉璃眸子看向冷清觅,心里却有些打鼓,她刚刚一口就应下来,都没有仔细想想,若是冷清觅决定明日便走,她和母亲还没有见面,这……
想着想着,她一时之间有些懊恼,怎么自己总是这样,不会深思熟虑……
冷清觅见她似有不愿,不过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却还是坦然问道:“时间定于一月后,你是有什么事情耽搁还是不想去啊?没事,你尽管说来,我不会强迫你的。”
南雪听着,心里却是一喜,对于冷清觅的通情达理,她也微有震惊,忙道:“只是想着才见到母亲,所以想多陪她些时日,既然是一月后,那南雪便没什么事了,任凭少主差遣。”
是夜,南雪同冷清觅看完昙花,冷清觅本来就是是寡言少语的,南雪也满腹心事,想着正屯兵于城外叔外祖宋澜岳和独自去追老鸨的暮言沭。
两人闲逛了一会儿,南雪便借口自己有些累了,便回了房。
李嬷嬷差遣一个一个长相俏丽的小丫鬟茗月给她送来了盥洗的工具,她一边道谢一边接过后,屋里便完全寂静了下来。
紫檀卷云几上放着瓜型玻璃台灯,里面的烛火摇曳,就如同南雪现在的心情。
她放下盥洗的工具,悄悄将红漆格子窗开了一个缝,屋外此时空无一人,但南雪知道,她所在这间厢房套间的耳房里,茗月正守在那里。
因着知道暮言沭和冷清觅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南雪便没有大张旗鼓地出去找暮言沭。
她看着窗外寂静无人的院落,心里暗暗思忖着怎么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等等,如今丫鬟婆子们都才回房,她若是贸然出去,说不定还会被发现。
坐在绣墩上,南雪看着一旁的红漆三围屏式镜台,眼睛一眨不眨地发着呆,也不知道暮言沭有没有回到燕春楼,回到燕春楼后见到她留下的刻字,又会不会来寻她?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自己的事情抛下他一个人,他心里会不会有什么?
还有冷清觅,自从他救了自己的母妃后,她心里对他的排斥感似乎都没有了。
不过,冷清觅去灵山要干嘛呢?
想着想着,南雪幽幽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弹了弹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总是爱想这么多?
却听得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声响,南雪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