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南雪看着母亲，表情认真，若是不说出这件事，只怕母亲会给她乱点鸳鸯谱。

　　 “原来是这样，那位暮公子也好，他曾救了你一命，你会喜欢他也是正常的。”

　　 宋婉想起那位暮公子，不由得点了点头，那位暮公子芝兰玉树，人中龙杰，现在南雪身上也没有婚约牵绊了，若是南雪喜欢他，也不会有什么阻挠。

　　 见南雪面有难色，宋婉问道:“怎么这幅样子？是不是那位公子对你无意？”

　　 “不……不是这个……”

　　 南雪叹了一口气，踌躇了半晌，还是说道:“母亲……其实有一件事，我瞒了您……”

　　 “什么事？”

　　 宋婉见南雪一幅难以启齿的表情，心里忍不住一惊。

　　 南雪眨了眨琉璃眸子，声如蚊呐:“其实，言沭是楼兰的太子……”

　　 “什么？！”

　　 宋婉听了更是震惊了，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恍惚，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

　　 南雪见母亲这个样子，心里一慌，忙问道:“母亲，你怎么了？”

　　 宋婉被南雪这一声唤回了神，她看向南雪，却是缓缓闭了闭眼。

　　 “母亲？”

　　 “雪儿，你可知道，他母亲是谁？”

　　 面对宋婉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南雪有些疑惑，“是谁？”

　　 “是你师傅，玉苋。”

　　 宋婉的眼睛忽地睁开，望着波光粼粼的兰湖，变得悠远而恍惚。

　　 “他……是师傅的儿子……”

　　 南雪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震惊。

　　 暮言沭从来没有同他谈及家事，因此她对于暮言沭的亲人知之甚少。

　　 宋婉缓缓道:“当初玉苋被你父皇带来皇宫时，我去探望她，她曾说，她唯一对不起的，便是楼兰的国主和她的儿子，楼兰太子——慕容瑾。”

　　 “慕容瑾……”南雪念着这个名字，却突然想起暮言沭曾对她开诚布公地说，他其实名慕容瑾。

　　 一切的一切，都仿若尘埃落定般。

　　 南雪突然有些心疼起那个白衣若雪的少年，没有母亲陪伴的少年……

　　 而现在……师傅又……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南雪看着宋婉，道:“母亲，我想带暮言沭去见师傅。”

　　 宋婉看着南雪，表情微动，“也好……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有很久都没有见到玉苋了……”

　　 “不过在此之前，母亲还得见一个人。”

　　 宋家军营地。

　　 南雪说的那个人，便是叔外祖宋澜岳。

　　 知道南雪和宋婉要见宋澜岳，冷清觅便亲自护送她们从密道出了城，知道三人有话要说，他便在外面等候着。

　　 帐内。

　　 “叔外祖。”

　　 “叔父。”

　　 宋婉见着宋澜岳，泪如雨下。

　　 宋澜岳也是激动，虽然南雪早就同他说了宋婉被冷家少主所救，但见到了人，还是忍不住动容。

　　 “婉儿，雪儿，不必多礼，如今宋家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

　　 说罢，宋澜岳眼底染上哀愁。

　　 “叔父……我和雪儿来，也是有事相商。”

　　 宋婉眉眼带愁，欲言又止。

　　 她与南雪互看了一眼，眼神复杂，她们今日来，是劝宋澜岳投降的，如今龙国已经占领皇宫，又挟持众大臣，边疆诸地被破，来去无阻，势如破竹。

　　 宋旭虽然掌军数万，但因为南正帝对他毕竟有所忌惮，所以兵符其实是掌握在南正帝手里，宋旭不过是空有虚名。宋旭手下还有其它将军各负责一些军队，如今那些将军大多被龙国所控制，真正在手下掌握的，也就这几万军队了。

　　 所以，宋澜岳若是想与龙国对，仅仅凭这几十万军队，无异于以卵击石。

　　 两人商议一番，还是觉得应该投降，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应该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

　　 宋澜岳见宋婉这个样子，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当下大手一挥，道，“婉儿雪儿，莫不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如今大哥死了，他的女儿外孙，便如同我宋澜岳的，我定会好好照顾你们。”

　　 南雪见母亲难以启齿，只好自己出言道:“叔外祖，正是因为宋家人只剩下我们了，所以我们应该好好活着，莫让宋家的香火断了。”

　　 “你们……是来劝我投降的？”

　　 宋澜岳猜到了两人的来意，声音也变得微冷。

　　 “龙国小儿欺我国土，杀我家人，我宋澜岳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宋澜岳表情突地一转，裂眦嚼齿般的愤怒。

　　 “叔外祖，如今我们毫无胜算，你不能拿着宋家军那么多无辜将士的性命冒险啊！”

　　 南雪也怒了，她当然知道宋澜岳心中国恨家仇难消，但是比起这些无辜的生命，个人的仇恨又算什么呢！

　　 “如果你们今日来是说这个的，那恕老夫无礼了！你们能摒弃仇恨，老夫不能！来人！送客！”

　　 于是，三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但南雪依旧没有死心，连着几日，她都去宋家军的营地，希望能说服宋澜岳，可宋澜岳见都不见他，这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心里干着急。

　　 宋婉也是唉声叹气，叔父的脾气她最是了解，她也知道，叔父执著于此，大概还有他心里那妄图登位的野心。

　　 这一日，南雪才起来，便听闻宋家军全数覆灭于南城城郊，原来龙国隐卫联合宋家军内部的探子，里应外合，不仅歼灭了所有的宋家军，甚至将他们的据点，隐藏在地底下的基地也一并搅毁。

　　 宋澜岳靠着地下的基地得以隐藏，不被发现，可惜，他始终是疏于查漏，哪里想到军营里有着龙祁的探子，还是身居高位的军师？

　　 或许，他明明知道这是一场结局早就定好了的战争，但他还是抱着那一丝希望，最后，只能含恨而终。

　　 随着宋家军的灭亡，南国，正式从世界的版图中消失。

　　 龙国一跃成为天下实力最强的国家。

　　 南雪一蹶不振了好几天，宋婉也因为受到打击而一下子病倒了。

　　 这一日，眼见母亲好多了，而自己不多时还要护送冷清觅去灵山，南雪同母亲商议，决定带暮言沭去见玉苋。

　　 暮言沭宅子内，南雪和宋婉正坐在圈椅上等着。

　　 不多时，暮言沭便过来了。

　　 “雪儿，夫人，你们怎么……”

　　 暮言沭看到两人，微愣，他也不太清楚为何她们会来找他，不过能看到南雪，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一些高兴。

　　 临风从玉清观带来消息，说是玉清观里确实有女子住在里面，那女子，竟是宫里曾经的那位玉妃娘娘，临风还发现，她是易过容的。

　　 从临风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后，暮言沭便准备今晚亲自去玉清观探访一番。

　　 却没有料到，南雪和宋婉登门拜访。

　　 “你……是瑾儿吧……”

　　 宋婉看着暮言沭，泪水忽然就盈出了眼眶，之前不知晓暮言沭的身份时她还不觉得暮言沭看着眼熟，如今看来，这模样竟是与玉苋如此肖似。

　　 她亦是为人母，母子分离的痛苦，她何尝不知？

　　 如今看着玉苋的骨肉就在眼前，宋婉心里涌起难以自制的悲伤。

　　 见母亲伤怀的模样，南雪忙上前安抚她。

　　 见暮言沭一脸不解，她解释道:“言沭……我同母亲前来，是因为你的亲生母亲一事……”

　　 暮言沭一听，身子竟震得颤抖了几下，沉默了良久，他才看向面前的两人，“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了。”

　　 南雪看着面前的暮言沭，突然之间竟觉得有些心疼，她上前几步，握住暮言沭的手，尽量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明媚柔和，“我们此番前来，就是带你去见师傅的。”

　　 她没有问暮言沭为什么不告诉她，只是用手里的温热给他冰冷的身体传递着热量。

　　 “和我们一起去吧，师傅，她一定也想你了。”

　　 少年低垂的眼眸，听到南雪这句话，竟缓缓地抬了起来。

　　 “好。”

　　 南雪察觉到，他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难道，是害怕师傅不认他吗？

　　 南雪紧紧握住暮言沭的手，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笑容。

　　 一旁的宋婉，看着两人，眼角眉梢也不由得变得柔和起来，他们俩，是真的相爱。

　　 玉清观在与南城相隔三座城池的水城城郊的风溯山上，暮言沭带着临风和绛梦，五人便正式上路了。

　　 去风溯山路途遥远，到了晚上，暮言沭因为考虑到宋婉身子柔弱，便决定在距水城还有一城之遥的云城歇息一晚。

　　 是夜，暮言沭安排好了客栈，将宋婉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宋婉看着暮言沭，有一些愧疚，“若不是我的身子，你们也不必……”

　　 暮言沭见宋婉自责，难得桃花眼微微一笑，温声道:“夫人不必自责，若是连夜兼程也赶不到玉清观，今晚稍作休整，我也可以以更好的精神状态见我母亲。”

　　 虽然知道暮言沭是不想让她感到愧疚但宋婉还是十分感动。

　　 玉苋……你知不知道，你的儿子，出落得多么出色……

　　 一旁的南雪却是被云城热闹的气氛吸引了。

　　 如今南国虽然已灭，但龙国接管南国后，却对南国的百姓格外优待，甚至还下令免税一年。

　　 本来还有些提心吊胆的南国人民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欣喜若狂，自然对这龙国也没什么排斥感了，所有南国的商市开始流通，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只见街道上灯火通明，人流如潮，贵气的公子，貌美的姑娘，温婉的妇人，各种各样的人，老老小小，竟是都出现在这街道上。

　　 细细看去，每个人脸上竟都带着笑容。

　　 南雪不由得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向前走了几步拦住一位手拿花灯的公子，她问道:“这位公子，敢问今日为何如此热闹？”

　　 那公子束发带冠，眉清目秀，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道袍，本是同一道来的朋友正笑闹着，突然被南雪拦住，他蓦地回头，看到面前的南雪，却是愣住了。

　　 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肌肤赛雪，一双琉璃眸子似倒映着漫天星河，熠熠生辉，她身着一袭浅粉色的朦胧云霞烟纱，裙边绣着清冷高洁的百合，更显得身姿曼妙，玲珑有致。

　　 仿若花树堆雪，明珠生辉，她一出现，竟是让周围的色彩都暗淡了几分。

　　 “公子？”

　　 见面前男子呆呆发愣的模样，南雪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

　　 “啊……哦……刚刚有些愣神了……姑娘见谅。”男子对南雪做了一个礼，举手投足间，颇有一股学子之风。

　　 “姑娘可是问为何今日云城这般热闹。”

　　 南雪点了点头，眼睛看向男子手里的花灯，道:“正是，我瞧着今日热闹得很，且各人手里都拿着花灯，有些好奇，故而想请教一下公子。”

　　 “姑娘有所不知，今日是云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众人手持花灯，是要在流经云城的花神河里放下花灯，向花神许愿。”

　　 听到男子的解释，南雪点了点头，对男子爽朗一笑，“原是如此，多谢公子了。”

　　 “姑娘！”

　　 见南雪欲回身，男子忙叫住了她。

　　 南雪回头，有些纳闷，却见男子脸上带着红晕，有些支支吾吾道:“姑娘可否知道花神湖的去处？小生正好与同伴一同游玩着去花神湖，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与我们一同前往。”

　　 其它的几个学子早就看南雪看得入了神，听到男子这么说，都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纷纷出言邀请南雪一同前往。

　　 如此绝色美人，他们在云城也是难得一见，若是能一同出行，实在是三生有幸。

　　 南雪没有料到几人会向自己发出邀请，不过，毕竟才刚刚认识，而且，南雪看向身后的一群人，若是跟着不认识的人，多有不便。

　　 南雪正想拒绝，却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劳各位公子了，我家娘子有我这个夫君陪着就行了。”

　　 然后，南雪就感觉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揽住了自己的肩膀，南雪只觉浑身一颤，那声音悠远入耳，却似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南雪往上看去，只见暮言沭一双桃花眼微眯，暖光下，他肌肤如玉般带着莹莹的光芒，嘴角挂着三分浅笑。

　　 自是公子如玉，乃世上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