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会结束后,南雪三人便回了客栈。
夜已深,南雪和宋婉睡在一起,却是半夜做噩梦醒了过来。
血……血……全部都是血……
哥哥们……淮安……还有……还有好多好多人……
他们倒在血泊里,脸上都挂着痛苦的表情,无一不是声音呜咽:“救……救我……救救我……”
南雪一下子就惊醒了,后背上全是冷汗,襦衣混着汗水粘在身上,南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底一片猩红。
看了一眼身旁的母亲,见她依旧还在熟睡,南雪闭了闭眼,从床上起身。
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南雪随便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就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夜色如墨,天的画卷中,一轮弦月高挂,碎星如钻,璀璨夺目。
南雪斜坐在回廊的栏杆上,任由凉风拍打着自己的脸,随着身子冷了下来,心也终于不那么乱了。
忽然听得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南雪脸上却是挂上了浅笑,“言沭,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暮言沭挑了挑眉,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映着南雪的脸,在这夜色中,竟带着几分撩人的诱惑。
“是你的脚步声。”
南雪笑了笑,抬眼看向暮言沭,“怎么,你也睡不着?”
出乎意料地,暮言沭却是一改慵懒随意的神情,反而是郑重其事地看着南雪,缓缓道:“我听见你起来了,有点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南雪愣了愣,却是扯出了一抹苦笑,“竟然连你也看出来了,我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
南雪的眼神一瞬间有些恍惚,她突然有些懊悔,对诗会结束后,应该将清风醉带走,如此,现在心里就不会这么空虚了……
“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这不该是你的责任。你难受,你可以说出来,没必要憋在心里。”
暮言沭看着南雪的眼神,突然就有些心疼。
除了心疼,他还有些生气,她总是这样,有什么事情,都喜欢一个人吞咽进肚子里。
她明明知道,他希望成为她的依靠,希望她对他敞开心扉,无论是好的坏的,他都希望和她一起面对,而不是她一个人独自承担。
他想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暮言沭话音落地,南雪却迟迟没有回应,只是抬着那琉璃眸子,似泛着寥寥水雾,教人看不清楚。
暮言沭见南雪迟迟不说话,皱了皱眉,正准备又说教几句,南雪却突然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扑进了他怀里。
暮言沭猛地一怔,感受到怀里女子身体传来的微微颤动,暮言沭心里就像被千万根针扎了一般生疼。
除了夏蝉在深夜里依旧细鸣,四周都静悄悄的,南雪紧紧地抱着暮言沭,好像要把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拖到他身上似的。
她真的是太累了,这么多天,她也安慰了自己很多,也给自己讲了许多道理。
可是啊,为什么,还是抵不过心上人一句安慰。
南雪就像漂泊无依的浮萍一般找到了能靠岸的港湾,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温度,南雪不由得心里一酸,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不是不脆弱,只是,没人能让我展示脆弱。
听到怀里女子传来的小声呜咽,暮言沭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背,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没事,你大声哭出来吧,你这样听着我也觉得憋屈。”
怀里的女子扬起小脸,一张绝美的脸上泛着盈盈泪珠,不是那种楚楚可怜,而是一种倔强得让人心疼的表情。
深深吸了一口气,南雪将暮言沭抱得更紧,“母亲还在睡觉呢,不能吵醒她,你别动,我抱一会儿就好了。”
“好。”
暮言沭笑了笑,也将南雪抱得更紧,脸色却是有点不对劲。
两人以这样的姿势相拥许久,南雪感觉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了,才放开了暮言沭,却见暮言沭身子一抖,像是僵硬了一般。
“你怎么了?”
南雪忙上前拉住他,眼底带着担忧。
“没事……只是你刚刚把我抱得太紧了,我有点喘不过气。”
暮言沭脸上浮上一抹苦笑,运着内力活络了一下身子,才感觉身子的知觉慢慢恢复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下次轻一点。”
南雪看着暮言沭,认真地说道。
怪她刚刚没有控制好内力,看暮言沭还有些难受的样子,南雪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学会控制。
“怎么样,有没有好受一点?”
见南雪表情轻松,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沉郁,暮言沭觉得很高兴。
“嗯,多亏了你。”
南雪看向暮言沭,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对了,当时众人下赌时,你怎么把自己的玉佩拿出来下注?你就不怕我无法通过对诗会第二轮吗?”
南雪突然想起这件事,一双琉璃眸子看向暮言沭,里面带着困惑。
“因为是你,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押你。”
暮言沭听到南雪的话,却是笑了,南雪看着他,突然就感觉心跳漏掉了半拍。
他说,因为是你……
刹那间,南雪只觉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唯一清晰的,便是暮言沭笑看着她的样子。
万般颜色,皆不及你一笑倾城。
微微红了红脸,南雪扯开了话题,“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对诗。”
暮言沭抬眼看了南雪一眼,想了想,答道:“随口成诗,这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或许,这与你失去的记忆有关。”
南雪听了暮言沭的话,愣了愣。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自己能随口成诗,或许,是与失去的记忆有关。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学习诗文呢?
南雪想着想着,却觉得头有一些疼,晃了晃头,她道:“算了,不想了,反正该来的总会来。”
说罢,她看向暮言沭,嘴唇动了动,下一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有你在。
因为有你,所以我就不再害怕了。
两人凝眸对望,从对方的眼里,他们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笑脸。
真希望,时间能静止在这一刻,没有烦恼,没有仇恨,没有痛苦……
第二日,因着还要赶路去水城,南雪一行人早早地便来到了越岭楼。
“姑娘,您来了。”
一名小二一看见南雪,远远地就迎了上来。
“姑娘昨日赢得了我们越岭楼对诗会的首甲,掌柜的特意吩咐我们要好好招待,楼上的雅间已经为姑娘安排好,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南雪点了点头,对小二道了谢,顺便也对越岭楼的掌柜表达了谢意。
因为来得早,所以酒楼里人还少,不过还是有人认出了南雪。
看着小二领着南雪一行人上了楼,他们皆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越岭楼的雅间布置得十分雅致,红木的大四方桌,朱墙上挂着几副山清水秀的水墨画卷,还有供休息的软榻。
南雪一行人都是初到云城,也不知道越岭楼有什么好吃的,便让小二做主为他们上了越岭楼上好的菜式。
坐下没多久,小二便带着清风醉上来了。
远远地,南雪就闻到了那股清冽的酒香,光是味道,竟也让人有了几分醉意。
美酒入杯,香味四溢,更是沁人心脾。
因为宋婉身子不太好,只是浅饮了几口,不过也只是这几口,宋婉也连连赞叹清风醉酒香醇厚,入口爽烈。
正是好吃好喝着,南雪却感觉得屋外周遭有杀气袭来,她美眸一凝,倏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对众人道:“有人来了。”
暮言沭也注意到了对方强烈的杀气,来不及疑惑,他立马对临风和绛梦道:“保护好宋夫人。”
临风和绛梦也是一脸正色,点了点头,两个人就一左一右闪到了宋婉身旁。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有黑衣人破窗而入,他们手里皆拿着武器,无一不是表情狠厉。
看见南雪一行人,便纷纷持剑冲了上去。
南雪冷眸扫过面前的一群黑衣人,长剑漫舞,剑气如潮,将一干黑衣人逼得生生退了好几步。
“你们是什么人?!”
南雪冷冷地出声,手里的剑却握得更紧。
那些黑衣人却是对南雪的问话视而不见,相互对视了一眼,便又冲了上去。
一个黑衣人一马当先冲到南雪身边,南雪冷笑了一声,倏地一个燕子空翻,便闪到了一旁。
随后又有几个黑衣人冲上去与南雪缠斗在一起,而其它的黑衣人,则是分别攻向暮言沭和宋婉、临风、绛梦。
暮言沭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兵器,所以也算是赤手空拳和黑衣人过招,而宋婉虽然不会武功,但好在有临风和绛梦一直守在她身边,也没有黑衣人能近得了她的身。
一时之间,众人缠斗在一起,南雪同那些黑衣人交手,观其出手狠厉果断,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看来,对方是想置他们于死地。
南雪眸子微凉,却见临风和绛梦那边隐隐有些招架不住,她心里一惊,身影倏地变换,长剑扫过,刚好将即将袭向宋婉的黑衣人一击毙命。
而听到动静赶上来的小二,见着眼前的一幕,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越岭楼是云城第一楼,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他一看到眼前的场景,就被吓得如受惊的兔子一般逃走了。
越岭楼外。
一个银白色长发的男子和一个娃娃脸大眼睛的姑娘正并排走在街上,正是归尘和黎儿。
自从在南国皇宫里发现玉玲珑被玉若带走后,他们便一路尾随着玉若的足迹,结果被玉若发现了,然后他们便跟丢了,辗转几日,才打听到玉若曾到过云城的消息。
路过越岭楼时,却见二楼一处动静颇大,似是有人在打架。
黎儿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归尘,“师傅,似乎有人在打架?”
归尘听到黎儿的话,表情依旧毫无波澜,江湖上打架争斗在所难免,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怎么?你想做什么?”
看向黎儿,归尘却是皱了皱眉,他这个徒弟,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看她这幅样子,似乎想去插一脚。
“师傅哪里的话,黎儿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做什么?”黎儿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归尘看黎儿这样子,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每当黎儿装可怜卖无辜的时候,便是她拿定主意做什么的时候了。
果然,只见黎儿对归尘狡黠地笑了笑,道:“不过我听说,越岭楼可是云城第一楼,敢在越岭楼动手的人,实在是让人很想见上一见……”
无奈地扶了扶额,归尘还来不及收手,黎儿就已经拉住了他的手,往越岭楼走了进去。
黎儿和归尘一进越岭楼,便看到了正慌忙跑下来的小二。
黎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手拦住小二,问道:“小二哥?敢问这二楼可是有人在打架?”
那小二本就是慌着要去向掌柜的禀告,突然被黎儿一拦,也就当他们是好事的客人,随便搪塞了几句就离开了。
黎儿在小二那里问不出来,便打定主意要上楼瞧上一瞧。
正欲上楼,却听得归尘清冷悠远的声音传入耳膜,“黎儿,切勿多管闲事。”
黎儿无奈地翻了翻白眼,知道归尘又准备开始说教了,急忙回过头,脸上却立刻换上了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义正言辞道:“师傅,你这话说得不对,你看看刚刚那个小二哥都急成什么样子了?俗话说得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们就算是帮帮那个小二哥,你听听楼上这个声音,只怕是再晚一点,越岭楼都要被砸坏了!”
“歪理,人家这里自有守卫,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去救?”
归尘看着黎儿,不客气地说道。
明明就是想去看热闹,偏偏还说得这么振振有词,也就只有他这徒弟了。
“哎呀师傅,惩奸除恶,人人有责,若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家何以安?国何以定?天下何以平?”
说罢,黎儿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归尘上了楼。
一看见面前打斗的几人,黎儿却猛地一愣。
南雪公主?她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