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就是姐姐的孩子。”
玉若看着暮言沭,笑了笑。
之前南雪飞鸽传信,自然也告知了她这一次她们过来会带着师傅的儿子过来,为防她以为她们被骗了,南雪还特地告诉她暮言沭的身份和名字,以让她安心。
这提前一些时间的通知,也是为了让玉若能够好好整理心情面对自己多年未见的侄子。
她在之前还想,姐姐的儿子会是什么模样,如今见了面,才知早就认识了。
两人之前在南国皇宫里不仅打过几次照面,因着南雪被血瞳魔功反噬之时,两人还说过一些话。
当时暮言沭说到他的母亲时,玉若心里并没有多在意,如今知道暮言沭便是姐姐的孩子,她才方知暮言沭当初说的话别有深意。
楼兰国主慕容澜处是有姐姐的画像的,而暮言沭当时应该是以为她便是姐姐。
“道长,婉儿姐姐。”
玉若对宋婉和清明道长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既然人已经带到了,那老道就先行离开了。”清明道长将人带到,便欲离开。
玉若点了点头,笑道:“道长有事便先离开吧,今日多谢道长带他们过来了。”
余下几人也纷纷向清明道长道谢并告别。
南雪才见清明道长,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道:“师傅,我明日就去找您。”
清明道长看着南雪,目光中露出慈爱,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这位是南国极负盛名的国师大人吧?不知国师大人怎么到这里来了?还有这几位,又都是何人?”
清明道长离开后,玉若目光便扫向归尘、黎儿、临风和绛梦,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打量,看向归尘和黎儿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抹暗光。
竟然是他们?
宋婉上前拉住她的手,对她笑了笑,“我们一路奔波,在云城的时候遇到贼人袭击,是国师大人和身边的那位姑娘,也就是他的徒弟黎儿救了我们一命。至于这位少年和这位少女,是言沭的人,一路上为我们保驾护航,也算是忠心耿耿。”
南雪也走上前,笑着对玉若说,“是啊小师叔,他们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玉若听着南雪的话,知道她是怕她怠慢了他们,一时之间有些失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必定得好好照顾他们的。”
说罢,她转头看向归尘和黎儿。
临风和绛梦是暮言沭的人,自是随着他一起来的,但这两位,虽然是救了南雪他们,却也不至于跟着来到玉清观吧?
而且,她当初在南正帝的密室里寻找玉玲珑时,便遇到过两人,莫非,他们知道她得到了玉玲珑,所以才来此地?
果不其然,只见黎儿上前一步,对玉若作了一礼,道:“玉若姑娘,我们之前在南国皇宫中碰过面,想来,你应该也猜到了我们此来所为何事吧?”
玉若看着黎儿,抿唇不语。
南雪见小师叔不说话,却也没出言,小师叔行事自有自己的主张和判断,她是最讨厌别人对她指手画脚的,因此南雪便乖乖站在一旁,静看着眼前的一幕。
黎儿见玉若不说话,一下子就急了,只听得扑通一声,她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众人哪里料得她会如此,一时之间都是一惊。
“玉若姑娘,我师父因为算命算运之事,偷窥天机,因此折了寿元,身子也变得愈发虚弱起来。姑娘此前在宫中遇到我们,或许便知道我们所行乃为玉玲珑。如今玉玲珑被姑娘所得,玉玲珑应属姑娘之物,我本不该如此恳求,只是听说玉玲珑种子开花后所结果实不止一个,还请姑娘大发善心,救救我师傅。只要姑娘能救我师傅一命,我这条命,便都是姑娘的,往后便是为姑娘做牛做马也愿意。”
黎儿眼中含泪,言辞恳切,让人看着莫名就有些心疼。
南雪心里一时有些酸涩,她与黎儿性情相投,也是将黎儿当作是真心朋友,如今看着黎儿百般恳求,泪水涟涟,她心里也忍不住有些难过。
她看向小师叔,欲替黎儿说情,却是见玉若的眸子也似有感应一般扫了过来。
只见那眸子似往前瞥了一眼,似示意她往她眼神所瞟到的那个方向看去。
南雪心有疑惑,顺着小师叔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归尘站在一旁,竟是少见地动了怒。
“黎儿,你这是做什么?!”
归尘素来是极其淡泊宁静之人,气质也是向来仙姿卓然,一生起气来,眉深深蹙在一起,竟是多了几分人味。
南雪心里了然,归对黎儿看着极其淡然,却不尽如此,看他现在这般生气的样子,才知他也是极其在乎这个徒弟的。
归尘说着,便伸手想去将黎儿拉起来,谁知黎儿却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表情倔强,“师傅,我是在为你求药,只要吃了玉玲珑,你的身体就会好起来了。”
归尘手被躲开,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我何时需要你如此作践自己为我求药了!”
归尘面上极力隐忍,心里却怒不可遏。
他少年成名,名扬天下,多少人欲求他为他们算命。
他淡泊名利,若不是为了救黎儿,他怎愿意深陷这朝堂的沼泽中?
他将她捧着手心里娇养,生怕她磕着碰着,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那次她被皇家赌场所抓,他心急如焚,一知道消息,便一刻不停地赶了过去,生怕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可自从她无意之间知道他身体受损之后,她便为了他又是进宫,又是女扮男装,又是独自闯那密室里的龙潭虎穴。
而如今,竟又为了给他求药向别人下跪!
他何时这般脆弱无能,竟需要一个女孩子来保护!
“师傅……你在说什么……”
黎儿听到师傅的话,却是一怔。
他说她在作践自己?
他……怎么可以那么说……
黎儿并不知道归尘想表达什么,只是那作践二字,似乎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师傅虽然性子冷淡,往日对她也无甚亲切,可是她知道,师傅心里是很疼爱她的,他对她的好,是如涓涓细流一般缓缓流淌在她的身旁的。
可是今日,师傅竟然说她作践自己,更令她心颤的是,师傅说他不需要她这样做。
她一心为了师傅好,可是师傅竟然如此说她。
黎儿怔怔地跪在地上,表情看起来十分不好,像是一稍微松点力,她就会支撑不住倒下去似的。
南雪在一旁看着,都有一些受不了了,她站了出来,怒目看向归尘,为黎儿打抱不平道:“归尘先生,黎儿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吗?她一心为你求药希望你身子好转,满怀关切的行为竟被你说成是作践,你好狠的心,你不知道你这样说黎儿会很伤心吗?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说罢,南雪走上前蹲下,双手揽住黎儿的肩膀,眼带关切,“黎儿,你其实不用这样的,小师叔最是心善,你又是一片诚心,小师叔绝不会不愿意给你玉玲珑的。”
“我……我知道……”
黎儿泪目看着南雪,一度哽咽,刚刚师傅说的那句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从小到大,师傅何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她也知道,她这样做师傅确实会很生气,可是……她真的不想看到师傅难受了……
宋婉看着眼前的一幕,眸中带着一抹忧色,看了看身旁的玉若,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暮言沭在一旁看着,桃花眼里带着些深沉也,什么话也没有说。
果然,这师徒二人之间的感情绝不纯粹……
至于为什么不出言帮黎儿说话,他和宋婉其实是一样的想法,玉若绝不是如此狠心之人,她怎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谁说我心善了?”
玉若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神表情却颇为冷淡。
这一句话,南雪和黎儿俱是一惊,宋婉和暮言沭表情里却没什么觉得意外的。
冷冷的话音出口,玉若抬眸看向归尘,冷笑道:“这位当事人似乎都并不乐意想要这玉玲珑,黎儿姑娘何必废这心思?”
“小师叔,你……”
南雪看着玉若冷冷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的困惑。
小师叔虽然有时候脾气有些不好,但是却是极其心善之人,她医术高明,替人治病却分文不取。况且玉玲珑所结果实不止一个,黎儿和归尘与她也没什么矛盾,她断不可能见死不救啊。
“黎儿,你听到没?这下你可以站起来了吧?”
一旁的归尘听到玉若这句话,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失落,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过还是有些生气。
“……”
黎儿听到玉若的话,只觉五雷轰顶一般,哪里听得见师傅说了些什么?
她看向玉若,又看向归尘,急色对归尘道:“师傅!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身子已经十分虚弱了,怎么可能不要这玉玲珑?”
“我就算是死,也不需要你这样为我求药!”
归尘的语气却是比之前更加充满怒意,他没有想到,黎儿竟然这般执迷不悟。
索性甩袖转身,归尘远远离开,只留下一道冷冷的声音:“为师不需要你这般为我,我就算是命不久矣,也了无所求只愿行走天下,你若是想留,便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吧!”
黎儿见归尘离开,表情里立刻就染上了焦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咬了咬牙,对几人道:“今日麻烦诸位了……”
又看了玉若一眼,“玉若姑娘,你且等等,我师傅只是太过生气所以才口不择言,她也是气我,你别往心里去,我且去与师傅好好说说,你们等我回来。”
说完,黎儿便立刻追了出去。
南雪一时还没能接受这剧情的反转,错愕地站在原地,她看向玉若,咬了咬牙,也准备跟着追出去。
“雪儿,你干嘛去?”
玉若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南雪回头,却是有些生气,“小师叔,你怎么可以那么说?你当真不愿意帮他们吗?”
“是啊,那归尘说话也实在令人讨厌,况且是归尘自己不想要玉玲珑,与我何干?”
玉若眼神冷冷淡淡的,南雪看着,却总觉得玉若有些不对劲,心里略略思量了一下,南雪抬眸问道:“小师叔,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所以他们触到你霉头了?你往日可不是这般小肚鸡肠的。”
南雪话音刚落,宋婉斥责的话也随之而来,“雪儿,你怎么说话的?你当真不知道你小师叔意欲何为?”
南雪听到宋婉这话,却是有些懵了,转头看向暮言沭,见他竟然也是一幅似笑非笑的样子,南雪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实在是不知道小师叔在想什么……不过听母亲的意思,小师叔其实并没有不愿意?”
宋婉忍不住白了自己女儿一眼,“这是自然,刚才那番话,不过是说给他们听的罢了。”
南雪看着几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走吧,他们俩若是想通了自会回来,言沭第一次见姐姐,一定很想快些见到姐姐。”
玉若笑着看向暮言沭,回眼的时候看着南雪,却是有些无奈地在心里摇了摇头。
那师徒二人看着关系就绝不是普通的师徒之情那般简单,她若是轻易就给了他们药,他们又怎能有关系更进一步的机会?
刚刚此举,也是为了让他们俩好好沟通一下,说不定,两人还会明白对方的心意。
也只有南雪这个木愣子,会觉得她是真的生气了。
看向一旁的暮言沭,玉若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这个侄儿,怕是得有许多烦恼了。
山洞外,黎儿追着归尘,一路疾行而去。
好不容易见师傅停了下来,黎儿心里一高兴,竟是没忍住一下子撞了上去。
“你跟着过来做什么?”
归尘声音冷冷的,似冬日里刮得脸生疼的冷风一般,黎儿听着,一瞬间心里就蔓延上了各种情绪。
委屈,难过,困惑,师傅何时这般对她说过话?
如此冷漠,如此冷淡,就好像两个人是什么仇人一样。
黎儿只觉方才头也被撞疼了,眼泪就闷生生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