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言沭心里疑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如今和姑姑刚刚相认,有什么疑惑不解,也不必操之过急,毕竟,来日方长。
玉若似是想起了,眸光一闪,看向暮言沭,语气中带着些许心疼和无奈:“这么多年来,我和你母妃一直没有陪在你身边,倒是苦了你了。”
暮言沭摇了摇头,“母妃虽然不在我身边,但父皇待我很好。虽然父皇不止我一个儿子,但从小到大,父皇一直对我颇为上心,将我养在身边,比其它兄弟姐妹,都多了份恩宠。宫里的嬷嬷内侍侍卫,也都对我很好。”
暮言沭这话说得不假,慕容澜对玉苋十分宠爱,当初将玉苋娶作皇妃,若不是碍于她别国人的身份,就是已皇后之礼迎回中宫了。
不过就算如此,随着时间升高,慕容澜也将玉苋的位分一提再提,待她生下暮言沭后,慕容澜更是将她封为了楼兰之后,而暮言沭自一出生开始,便是楼兰太子。
因此,暮言沭也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的,只是那些宠爱,又怎么及得上亲生母亲的陪伴?
玉若心里也知道,只是暮言沭既然这么说,便是不想让她因此忧心。
而且她对于这个侄子,确实也没怎么上心。
玉若点了点头,“你过得好就好了。”
暮言沭看向玉若,又道:“父皇对母妃也没放弃过寻找的心思,这么多年,父皇一直在打听母妃的下落。只是姑姑和母妃实在是藏得太好了。”
说到最后这几个字,暮言沭有意无意地加重了一下。
玉若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惭愧,“言沭,是我和姐姐对不住你。”
暮言沭状若心疼道:“母妃心性高傲,免不得不愿让我和父皇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姑姑帮她隐瞒下来,也是顾念姐妹亲情,言沭又怎么会怪你们。”
既是不怪,又怎么会说出来?说着是玉苋心性高傲,可她顾念姐妹亲情,隐瞒不报不说,也从未劝过玉苋同一家人团聚,不也是有错吗?
玉若听到暮言沭这番话,状若无意地看了暮言沭一眼,见他面色坦荡,心里又不由得一阵犹疑,也不知道暮言沭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
玉若笑了笑,像是没听懂他话里隐藏的深意。两人又聊了几句,不过也是询问过往的寒暄,不过一会儿,玉若神色间就隐隐出现了了一抹不耐之色。
南雪也像随着她心意一样的在外面唤道:“小师叔,归尘先生和黎儿姑娘想见你一面。”
玉若颇有些高兴地松了一口气,看向暮言沭,又生怕他以为她是不想和他聊天,忙说道:“我是在想,他们两个可算是达成一致了,方才归尘那个样子,我心里可算是为他们捏了一把汗呢。”
“姑姑既是为他们担心,那我们便出去见一见吧。反正时间也很多,我和姑姑有的是时间聊天,也不急于一时。”暮言沭利落地回答道。
玉若看着暮言沭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不过她还是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就出了石室。
寒冰洞虽然是山洞,也是经过了一番修缮。洞内有诸多石室,彼此以石门相通,南雪请了归尘和黎儿进了一间石室,里面各种家具一应俱全,显然是特意来招待客人的。
“玉若姑娘,方才是我们师徒失礼,还望玉若姑娘不要计较。”
一出门,就见归尘颇有风度地给自己作了一礼,玉若心里本是有些生气,见归尘这诚恳的样子,也就没什么生气的了。
颇为大度地笑了笑,她道:“归尘先生也是关心则乱,如今归尘先生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向我道歉,我心中敬佩,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不过虽然是不生气了,噎人的话玉若还是照说不误。毕竟刚刚归尘怒斥黎儿作践自己,也有一种说她仗着先夺了玉玲珑就高人一等的感觉。
归尘倒是没听出玉若话里的深意,淡然的笑了笑。
黎儿见归尘好脾气的样子,本来提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去。
刚才她好说歹说,才哄着师傅和她打道回返,本来她还担心师傅会冷着一张脸,如今见他淡然微笑的样子,倒是显得她杞人忧天了。
黎儿也歉意地看向玉若,诚恳地开口:“玉若姑娘,方才是我无礼,一时情急就没头没脑地做了那种事情,让姑娘难堪了,我在这里郑重地给姑娘道歉,还望姑娘不要生气。”
玉若看着黎儿,竟是没有出言讥讽,反而笑意盈盈地道:“你也是关心你师傅的身体,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大概没有同雪儿事先通过气吧?你这傻孩子,我素来脾气好得很,你哪里用得着那么做?你和南雪年纪相仿,不如唤我一声玉姑姑如何?”
玉若盈盈的笑脸,把南雪都吓了一跳,方才黎儿下跪,害得她在归尘面前失了体面,要是换作以前,她少不得要语重心长地“教育”一句,如今这般和煦温柔的样子,说几句话也都是轻飘飘的,满无责怪之意,还有那一句让黎儿叫她玉姑姑,更是让南雪刮目相待。
难道是见着侄子,所以脾气变好了?
当然不可能,玉若上前拉住黎儿的手,很快解答了南雪的疑惑,“当初我偷进密室寻找玉玲珑,若不是你和你师傅出言提醒,我恐怕就葬身在密室里的机关中了。”
黎儿看向玉若,心念电闪,“玉姑姑不必如此,我与师傅虽然同玉姑姑有着同样的目的,但也不愿意见玉姑姑无辜受到伤害。”
南雪在一旁听着,心中了然。
原来,归尘和黎儿竟然言语间救过玉若一次,也怪不得她之前为二人打算,现在又对两人的无礼没有多加责怪。
不过归尘和黎儿既是想得到玉玲珑,知道有竞争对手时,也没生出要害人从而把玉玲珑占为己有的心思,也怪不得玉若对他们俩另眼相待了。
便是南雪,也不得不为他们俩这份胸襟所折服。
玉若本就没有存心和他们俩过不去的心思,如今两人心思一致,又言归于好,她自然是乐得答应了黎儿的请求,只是玉玲珑尚种下没多久,离开花结果还有些时日。好在寒冰洞内石室很多,黎儿和归尘便和南雪他们一道住了下来。
是夜,玉若和宋婉为众人准备饭菜,黎儿也跟着来帮忙,而南雪不会做饭,便和暮言沭一起打着下手。
倒只有归尘一个人,没什么事可做,他站在一旁,颇有一些尴尬,玉若抿唇看着他笑道:“生火做饭的柴火好像不太够了,归尘先生若是无事,可否去捡一些柴来?”
归尘站在一旁,本来就觉得有一些不自在,玉若吩咐了事情,他淡然一笑,便应了。
石室内,众人一起忙活着,南雪以前常帮着玉若做饭,如今又是相同的事情,只是人,却不一样了。
以前玉苋师傅虽然身子不好,但也是有些精神的,教她习剑,也会和玉若一起做饭,只是后来玉苋的身子越来越差……
思及往事,南雪的眸中多了一抹怅然。
暮言沭向来敏锐过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南雪的变化,他凑上前,颇有些担心地问道:“雪儿,你怎么了?我怎么看你不太高兴的样子?”
南雪回头,看见暮言沭担心的脸,不由得心里一暖,“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有一些伤神罢了,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暮言沭放下手里的菜,上前握住南雪的手,语气中满含关怀:“既是伤神,就不必再想了,你这个样子,我怎能不担心?”
石室内本来人就少,一旁做饭的三人自然也看到了两人的互动,玉若一时看着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儿看着心中也有一点微微的酸意,想她对归尘一片痴心,可是奈何世道人伦,也不敢表现出来,如今看着南雪和暮言沭这般明目张胆地秀恩爱,她的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酸涩。
什么时候,她和师傅也能像南雪和暮言沭一样相处?
算了吧,这种事情,也得说得出口才行,而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
还是专心做饭吧。
而宋婉,早已经习惯了两人的你侬我侬,况且暮言沭对南雪又是打心眼里的好,她心里对这个女婿是一万个乐意,看见小两口甜蜜的样子,她的心里也颇有一些满足。
“好,我不想了。”
南雪难得地依了暮言沭一回,暮言沭心中一荡,手里拉着南雪柔嫩滑腻的小手,本想多摸一会儿,但碍于身边还有人在场,还是一本正经地收回了手。
“那我们继续洗菜吧。”
玉若和玉苋两人独自生活在一起,没什么丫鬟婢子照料,免不得要下厨,因此也练就了一身好厨艺。
宋婉做姑娘时,厨艺便是一绝,虽然长时间待在宫中,身边又有许多人伺候着,但依然厨技过人。
黎儿也爱下厨,虽然是想为归尘做好吃的,但也是练就了一幅好厨艺。
三人一齐下手,各展神通,等归尘捡完柴回来后,饭菜已经一应做好了。
归尘这才发现,其实,根本就不缺什么柴火……
众人也不讲究什么男女能不能同席了,众人就着一桌,便开始了到寒冰洞的第一次晚餐。
石室内烛火通明,众人也不客气,三三两两地拿了筷子,便各自开动起来。
南雪作为现场唯一不会做饭的女子,免不得要被调侃几句:“你这丫头,厨艺不精,也不知道哪个男子会要你。”
“以后雪儿跟着我,不用做饭。”
暮言沭一脸笑意地看着南雪,南雪有些羞燥地红了红脸,却也是直截了当地说:“我做饭反正也不好吃,也不不必做了。”
“以后我娶你做了太子妃,自然有人照顾我们的衣食住行,雪儿大可不必担忧,若是只有我们两人,我也可以做饭给你吃。”
暮言沭笑得更深。
两人你来我往,众人坐在席间,不知不觉,就被两人秀了一把恩爱。
众人:……
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是夜,冷家别苑。
书房内,冷清觅站在窗户旁,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显得矜贵而又迷人。
他手里拿着一把剑,剑柄上挂着红色的剑穗,与他的一袭红色锦袍映衬在一起,相得益彰。
他看着这把剑,脑海中回想起近日来他派出去的隐卫和伺候南雪的丫鬟茗月所禀告的话。
隐卫说,他失忆那段时间的事,似乎是有人刻意隐瞒,府中下人那段时间后暴病而亡的不再少数,其中大多数都是伺候在他身边的人,这是有人为了隐瞒他失忆的事情刻意为之。
至于那个人到底是谁,隐卫虽然没说,冷清觅却也心知肚明。
能在冷府除掉这么多人而又一力弹压,致使阖府上下没一人敢胡言乱语的,没引出别的纷乱的,除了他的父亲,谁能有这个本领?
牵扯到自己父亲,冷清觅对自己失去的记忆,就更是心存疑惑,只是他这么一查,父亲也肯定知道了他在查自己失忆一事……
而丫鬟茗月禀告的,则是关于他为南雪准备的衣裙。
那些衣裙,绝大部分都是以鲜艳的红色为主,冷清觅此举,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梦中身着红衣的绝色女子,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冷清觅总觉得,那个女子就是南雪。
这把剑也是自己失忆那段时间所拥有的,上面系着的红色剑穗,也像是意有所指一般……
可是茗月说,南雪对那些红色的衣裙似乎并不喜欢,冷清觅想着茗月的话,心里却泛起了一阵别样的感觉。
不喜红衣……莫非……他猜错了?南雪其实并不是他梦中的女子?
可是为什么,他每每看着南雪,总会有一种熟悉又心痛的感觉?难道……其中有什么别的,被他忽略了?
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冷清觅回过了神,对外道:“谁?”
孟非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少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