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觅丹凤眼微微眯了眯,将手中的剑放在桌上,顿了顿,又从桌上拿了下来,放到了箱子里。
清了清嗓子,冷清觅对外喊道:“进来吧。”
孟非相貌俊郎,看到冷清觅,不卑不亢地抱了抱拳:“少主。”
冷清觅点了点头,丹凤眼扫过孟非的脸,沉吟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冷清觅虽然看着冷漠疏离,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最是心思细腻又敏锐,孟非一进来,他微微抬眼,就发现了他的异样。
“少主,是关于南雪姑娘的事情。”
孟非出言,冷清觅脸色就猛地变了,声音里也立刻染上了他都没有察觉到的焦急:“南雪怎么了?”
“凌落传来消息说,南雪姑娘在云城遇袭。”
孟非看着冷清觅,面色凝重,然后将凌落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告了冷清觅。
知道南雪最后没事后,冷清觅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不过还是很难看:“可知道下手的是什么人?”
“凌落说,可能是龙国的人。”
孟非答完后,久久不见冷清觅回复,心里一凝,看向冷清觅。
果然,冷清觅面色冷厉,犹带了几分逼人的寒意:“让凌落加派人手,暗中保护她。”
略一沉吟,冷清觅看向孟非:“她到哪里了?”
“回少主,南雪姑娘已经到玉清观了。”
“孟非,去查一下,父亲近日有何动静。”冷清觅冷冷地吩咐,丹凤眼里淬着寒意。
想杀他们的,可不止一人。
孟非虽然有些惊异,但他对少主的吩咐向来不疑有他,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宫中,公主府。
龙祁穿着一袭青色锦袍,坐在南雪的房间里,屋子里只燃了一盏烛火,龙祁兀自垂着头,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
南国富庶,攻下南国,龙国也没有花费多少气力。龙国借着联姻之事对南国下手一事,也被有心人传了出来。
不过这世界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龙国如今是天下最强盛的国家,天下再也不是从前的三国鼎立之势,而是以龙国为首,以龙国为尊。
虽然天下人对龙国的手段颇有微词,不过龙国如今今非昔比,众人最多也只能打打嘴仗,过过嘴瘾。而且龙国入主南国后,对南国百姓也颇为宽厚,并没有薄待,这些流言本来也是说给南国百姓听的,龙国此举,这些流言也就没什么用了。
龙懿得知南国攻下,龙祁出力不少,宋家军和南国各地奋起的一些义军,就是龙祁处理的。于是,龙懿龙心大悦,让龙祁暂且帮忙打理南国。对于杨峰的死,他知道后也就责骂了龙祁几句,对于儿子的心慈手软,他很能理解,毕竟他也是爱好美色的,要不然,龙祁也不会有那么多兄弟姐妹了。
龙祁本来也是龙国的太子,龙懿此举,也更加巩固了他储君的地位。
对于南国的大臣们,龙祁也很是宽厚,将他们的家眷放回后,对于那些愿意臣服的,他也愿意继续任用。龙祁的仁善,也广为流传,短短时日,南国大多数人都已经臣服。
近日来,龙祁也收到了许多书信,多来自于龙国的朝廷大臣,其中含蓄地表达了愿意追随之意。
龙祁此前顽劣不堪,现在展示出自己过人的政治素养与果决的能力,众人才知,他以前的一切,不过是伪装而已。如今龙懿名曰让他暂时掌控南国,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代表了龙懿对他的信任和器重,龙国之主,已定。
长叹了一口气,龙祁靠在圈椅上,他往日明亮的眸子中此时一片灰暗,眼睛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卸下所有的防备,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和颓唐之色。
自从那一日南雪义无反顾地离开后,他的脸上,就再也没有了笑容。
或许以前也没有发自真心笑容,是南雪出现后,他的脸上才有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可是现在,南雪离开了。
那一日的场景,仿佛又出现在了眼前。她一脸冷意,和那个男子相携而去,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
龙祁再一次回想那个场景,心脏仿佛又被撕裂开了,鲜血淋漓。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惨白的笑容,看起来凄凉又无助。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子,可是那个女子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思,她的心里,另有他人。
他刚刚接手南国,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白日里忙得昏天黑地,晚上躺倒床上,却还是睡不着。
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得不行了,可是他却毫无睡意,这几日晚上,他都会来南雪的公主府。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息息相关,他心痛无比,却又不愿意离开。
门外响起**的声音,龙祁的表情立刻变得警觉又冷漠,再也没有刚刚那幅恍惚颓唐的模样。
“我不是说不准打扰吗?”
龙祁冷冷出声,语气中已然带着上位者无上的威严与气势,令人心惊。
门外却没有回音,龙祁松了松拧着的眉,门却突然之间打开了。
推门而入的女子,穿着一袭青色的衣裙,轻纱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容貌娇艳,一双眼睛里水波粼粼,风情万种,妩媚动人。
“怎么是你?”
龙祁的眉毛显而易见地皱了起来,他刚刚明明说了不许打扰,月儿竟然依旧闯了进来,龙祁冷冷地看着月儿,眼里带着怒意。
“奴家知道太子殿下一直没有进食,心里挂念担心,所以为太子殿下准备了一碗清粥。殿下就算再吃不下,也得顾念自己的身体,奴家会担心的。”
月儿媚眼看向龙祁,眼波盈盈,脸上带着一抹适时的娇羞。
自从来到南国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之前一直对南雪极其上心,她想私下里见一下太子,太子每每都是拒绝。
现在南雪离了宫,太子身边又没有一个人伺候,她自然又动了心思。
“谁让你进来的?”
龙祁脸上带着不悦,语气也像结了冰一样。
月儿听到龙祁的话,身子猛然一怔,看着龙祁冷如寒冰的眼神,她一腔委屈就冲上了心头。
“殿下一直不是都特许我能够自由出入殿下的房间吗?”
月儿的语气颇为委屈,眼里很快就泛出了水光,一幅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月儿本来也没有多委屈,听到龙祁这话,身子一震,显然没有料到龙祁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心里突然就浮现出了极其复杂的情绪,委屈,尴尬,羞恼,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她是龙懿的正妻顾皇后特意赐给龙祁的陪房丫鬟,虽然龙祁风流成性,但她也是经过一番调教的,一直牢牢抓着龙祁的心,作为顾皇后亲赏的陪房丫鬟,身份地位也比其他人高了不少。
因此在龙祁身边,她虽然只是个陪房丫鬟,却比龙祁院里那些美人更受宠,加上龙祁也没有正妃侧妃,所以她是最得意的,从这次龙祁远至南国依然带着她,就可以看出来。
可是自从南雪出现之后,龙祁对她是愈发不上心了。从来没有召她侍过寝不说,就连她主动送上门来,龙祁也是满心拒绝。
这次南雪离宫,她以为自己有了机会,没想到,龙祁还是这般拒绝他,更对她冷漠如冰,恶语相向,月儿的泪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不过,她到底是顾皇后调教过的,加上她自己也有几分惹人怜惜的天姿,知道此刻哭哭啼啼哀愁抱怨只会惹得龙祁不喜,于是她只强忍着泪水,语气中颇有几分苍凉:“往日殿下可不是如此……”
“罢了,奴家此次前来,是真的关心殿下的身体,这碗清粥是奴家亲手做的,殿下若是饿了,便吃一些吧。”月儿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乖觉地将那碗粥放到桌上,便退到了一旁。
毕竟是自己往日里最宠爱的人,虽然是做戏给别人看,但月儿一直恪守本分知进退懂分寸识大体,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
龙祁见她一幅明明伤心难受却强自忍受的模样,不由得心里一动,看了月儿一眼,他沉吟道:“你退下吧,我有空便去看看你。”
有空便去看看?那什么时候有空?
虽然知道是敷衍的话,月儿心里也忍不住一喜,这样至少代表殿下没有那么排斥她了,而后慢慢地靠近,也就不成问题了。
月儿深深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重获恩宠之事,得徐徐图之。低眉顺眼地应了应了一声是,她便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龙祁看着桌上的清粥,表情里带着极其复杂的神色。
南雪,为什么,你就不会这样对我上心呢……
第二日,南雪起了个大早,依旧是宋婉,玉若,黎儿三个人主厨,不过这次打下手的,又多了一个归尘。他昨晚便去捡了许多柴回来,今天早上却不好再去了。
吃过早饭,南雪便去玄玉床旁陪了一会儿玉苋。过了一会儿,同众人说了一声,便去寻清明道长去了。
黎儿和归尘也同玉若一起去看种下的玉玲珑了,石室内,就只剩下了宋婉和暮言沭两人。
宋婉看着未来的女婿,却颇有一丝尴尬,她向来是个少言少语,和未来的女婿往日里虽然也会说话,却从来没有这般两个人单独相处过。
不过身为长辈,她总得先出言。
清了清嗓子,宋婉笑着看向暮言沭:“言沭,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雪儿,清明道长颇有学问,道法高深,你去同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聊一聊,想来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相比于宋婉的尴尬,暮言沭就自然多了,他桃花眼里也盛着笑意,看着宋婉,脸上却带着亲近之意:“我怕夫人一个人在这里无聊,所以留下来同夫人说一说知心话。”
宋婉显然没有料到暮言沭会这么说,脸上微微一愣,暮言沭对她的亲近温和,她十分受用,想到这么温和有礼的少年郎就是自己未来的女婿,她心里就更高兴了。
“言沭真是有心了。”
“能让夫人高兴,是我的福分。”暮言沭说起惹人高兴的话来,也是十分顺口,旁边坐着的,可是自己未来的岳母,他自然得好好对待。再加上宋婉又是自己母妃的闺阁好友,暮言沭对她就更是亲近了。
“雪儿能遇到你这么温和专情的少年郎,不知道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宋婉满意地笑着看向暮言沭,心里却莫名多了一抹苦涩。
想她曾经也是京城名动一时的大家闺秀,欲求娶的人家也是踏破了门槛,。自己是将军府嫡女,身份尊贵,又颇有才情,在一众京城闺秀中也是佼佼者。
凭着她的家世和才情,她也以为自己能够嫁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儿郎,得一门心满意足的婚事。
可是圣旨一朝下来,她虽然身份尊贵,也不得不嫁。虽然也没有别的心仪的男子,但她又怎么心甘情愿嫁给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更何况,那个人是当今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在所难免,她也要和其它众多女子共侍一夫,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惹得天子不喜不说,还会牵连家里的人……
而且,南正帝还是毁了自己的好姐姐玉苋一生的人……
她满心悲楚惶恐,又不敢抗旨拒婚,只得顺从地嫁给了当今皇上南正帝。
成婚之后,或许是因为她静默温柔的性子,让人不免觉得无趣,南正帝对她虽然礼遇,但总是少了几分心思。
后来,或许是发现她性子懦弱好拿捏,南正帝便愈发宠爱她,在她生下女儿后,更是昭告天下他对于自己女儿的喜爱。可是她心里深深地知道,这所有的恩宠背后,不过是看在宋家为南国鞠躬尽瘁满门荣光的份上,不过是看在她恪守本分,不会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她的少女时光,何曾被人这样细心温情地对待过?
“夫人不必伤心,以后我与雪儿成婚了,夫人便也是我的母亲,我们俩一定会好好对待母亲的。”暮言沭桃花眼灼灼看向宋婉,温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