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禾自然也听到了南雪的话,她皱眉看向南雪,掐住冷清觅脖颈的手却没有丝毫动弹:“小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松云在一旁站着,目光冷凝,对妍禾道:“妍禾,不要犹豫,杀了他!”
妍禾看着松云冷冽的表情,手却迟迟没有动静,不是她不想杀了寒月教的仇人,只是南雪刚刚的那句话,让她本来坚定的心有了一丝动摇。
这个丫头本来可是有着深仇大恨的,当初在寒月教的时候,她可是亲眼看着他们决裂了,可现在这两人却是又像和好如初了……
她心里虽然有仇恨,也并没有到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地步,如果真的杀了无辜之人,她又怎么去对九泉之下的寒月教的兄弟们交代?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该杀之人,必杀。”
南雪淡淡地看向妍禾,然后继续道:“实不相瞒,之前那件事,我也觉得有诸多疑点,你们两位若不想杀错真凶,便先放了他。”
冷清觅听到南雪这句话,心中翻涌出汹涌的情绪,他之前想要解脱,有个原因,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不是他所做,但与他脱不了关系,父亲的野心,是他无法控制的,而依南雪的脾气,恐怕也会因为他父亲的关系,对他有敌意。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南雪和暮言沭相爱了。
既然师妹已经不需要他了,那么他还有什么必要继续活着?曾经,他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唯一的光芒就是师妹,失忆后,他看似对一切都很关注,其实也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唯一的希冀是找到自己失去的记忆。可现在,他唯一的光芒,视他为仇人,而他也确实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倒不如成全她,也成全自己。
却没有想到,南雪居然会帮他说话,冷清觅灰败的心,燃起了一丝小小的火苗。
师妹这么说,是不是代表,她不想他死,是不是代表,她还在乎他……
其实南雪在说完这番话,心里也十分忐忑,害怕妍禾真的把冷清觅给杀了,至于为什么会害怕呢?或许是因为,她觉得真凶也许不是冷清觅,或许还因为,曾经的师兄妹的情谊还在吧……
以小师叔的性子,就算冷清觅和她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若是对他们动了杀心,小师叔绝对不可能心慈手软,还让冷清觅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且如果冷清觅真的想对她们动手,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在之前更早的时候,在玉蝶谷里面,他完全可以趁她们不备对她们动手,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把她们抓到寒月教里来?
还有,既然有仇,为什么师傅和小师叔要帮冷清觅消除记忆?南雪曾亲眼见过师傅和小师叔帮别人消除记忆,所以对她们的手法也很清楚,她现在恢复记忆,还没有一点后遗症,这天下,只有师傅和小师叔合力才能做到。
总之,这件事里有诸多疑点,更多的,或许是因为,她不相信冷清觅会是那样的人吧。
妍禾明显被南雪说动了,可是她的目光,还是投向了松云,南雪看到这一幕,便知道,真正能决定冷清觅生死的人,是松云。
不过松云看起来,就没有妍禾那么容易说动了,南雪定了定神,在心里仔细想了想,才对松云缓缓说道:“不知大叔可知道,这世间所存的易容之术?”
和聪明人说话,便应该据实相告,南雪心中有这个猜测,便和松云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连带着自己发现的种种疑点。
当然,其中自然无法隐瞒师门的信息,但是此刻也别无他法。
冷清觅在听到南雪的一席话之后,心里也是久久的难以平息。他对南雪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年那个大大咧咧神经大条的师妹身上,却没有想到,在经历世间百态之后,师妹已经悄然成长,冷清觅的心里,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心酸还是心疼。
松云听了南雪的话,仔细想了想,便觉其中厉害。如果当时他们所看见的那个人不是冷清觅,那他们就真的杀错了人,他们寒月教虽然是众人口中的魔教,但寒月教之人也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滥杀无辜的。
对妍禾使了一个眼神,让妍禾放开冷清觅,松云转头看向冷清觅,面上犹带着狠厉:“冷公子,既然南雪姑娘为你求情,我便允你性命,不过,你或许应该告诉我,真凶是谁。”
冷清觅微微缓和了一会儿,面色才慢慢红润起来了,只听得他的声音,在密室中炸响:“是我父亲,冷明戎。”
南雪原本也想到可能会是冷明戎,只是,当这个消息从冷清觅的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南雪还是感到很震惊。
以前和冷清觅在玉蝶谷习武时,她就知道,冷清觅与他的父亲关系不好,冷清觅的出生,只是冷家继承人的出生,而不是冷明戎的儿子出生。
只是她想不到,一个父亲可以将自己的儿子利用到此等地步。
微微张了张嘴,南雪看到冷清觅朝她投过来的眼神,却觉得心里像被空气填满了一般,闷闷的,有些难受。
……
密室内,冷清觅靠在墙壁上,而南雪站在一旁,虽然两人恢复了记忆,但是有一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已经产生的隔阂,要如何才能使之消散。
“你怎么还不走?”
冷清觅微微抬起丹凤眼看向南雪,虽然他刚刚说出了真凶,但因为他和真凶的关系,松云和妍禾也并不会轻易地放了他,不过,到底是不会伤他的性命。
只是南雪,松云和妍禾也已经允她离开了,她却并没有离开,反而一直在密室里,只是一言不发。
“师……”
南雪下意识地张口,却又生生顿住了:“师傅和小师叔,一定知道你不是真凶吧。”
冷清觅扯了扯嘴角,眼底的笑容却带着苦涩,让南雪的心也跟着有些微苦,可是,她知道,还有一些事情,是她不知道的,比如,为什么,小师叔和师傅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又为什么,抹去她的记忆……
“修炼血瞳魔功,绝不能有心魔,你当时急火攻心,走火入魔,小师叔和师傅拼着性命,才救下了你。”
冷清觅从自己的记忆里抽丝剥茧,慢慢说道:“为了压制你的心魔,清明道长将自己的内力渡给了你。可是,血瞳魔功厉害非常,在此之后,你依然时常走火入魔,状若疯癫,所以……唯一的办法,只有抹去你的记忆。”
冷清觅看向南雪,眸中的情绪让人辨不清楚。
是啊,抹去记忆。只有忘记这一切,南雪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冷清觅没有想到,自己的记忆也被抹去了,记得那时,玉苋和玉若害怕南雪会重新记起他,又经历一遍痛苦的往事,便也想抹去他的记忆。
冷清觅不肯,便跪在地上,目光痛苦又坚定地看向玉苋和玉若,说:“师傅,小师叔,请你们不要抹去我的记忆,我不想忘记师妹。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出现在师妹面前,我以后就远远地看着她,就行了……”
……
“却没有想到,寒月教,还有人活着。我恢复了记忆,却也不会……再走火入魔了。”
南雪接过了冷清觅的话,刚刚她醒过来的时候,松云和妍禾便告诉她,她身上的血瞳魔功,已经被他们用术法消除了。
当时寒月教的人被全数屠尽,玉苋和玉若只能用消除记忆的方法帮助她,却没有想到,她和师兄,终究是再次相遇,也没有想到,他们会遇到寒月教的旧人,她,也得救了。
……
玉清观。
因为慕容澜的离开,玉若心情大好,连看着暮言沭的眼神都比平常柔和了许多。
“言沭,你父亲这一回去,需要多长时间啊?”
玉若面上含着忧虑,目光却是神采奕奕的,毕竟是个直性子,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倒真是辛苦她了。
“是啊……要是你父亲没有离开,玉苋妹妹如果一醒来就看到你父亲,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宋婉自然是知晓慕容澜和玉苋对彼此的神情,所以便很自然地说出了这句担忧的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玉若听到宋婉的这句话,脸色有些难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婉儿姐姐,反正我姐姐和慕容澜都分别了这么多年,早一点见,迟一点见,也没什么分别。”
说着,玉若拍了拍宋婉的手,笑道:“倒是婉儿姐姐你,当初我们三个小时候关系最是亲密,这么多年没见了,姐姐一苏醒就见到你,一定会很欢喜的。”
暮言沭那日无意之中听到了玉若的秘密,自然是知道玉若的心思,倒是宋婉,只当玉若是对慕容澜的突然离开而不满,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宋婉看向暮言沭:“言沭,你姑姑是见你父亲突然离开,所以心里有些不高兴,其实啊,她是希望你父亲留下来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暮言沭笑了笑,心里面冷冷的,面上却分毫不露,看向玉若:“姑姑的心意,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父皇既是楼兰的王,就不能抛下自己的子民不管,不过父皇嘱咐我留在这里,等母妃一醒,便立刻通知他。”
虽然早已经知道了玉若的秘密,但暮言沭并没有打算现在揭穿她,毕竟母妃还没有苏醒,而且,也轮不到他来处理这件事。
玉若听到暮言沭的话,只微微扯了扯嘴角,宋婉看出两个人之间面和心不和的样子,只当是因为慕容澜离开的事情导致,忙岔开话题,一脸微笑地看向暮言沭:“对了言沭,雪儿跟着清觅去灵山也有好些日子了,可有传什么消息回来?”
暮言沭笑了笑,道:“昨日我派去暗中保护她的暗卫有传消息来,说他们在路上一路平安,不过,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雪儿的武功高强,能伤得了她的人屈指可数,而且,有我带的暗卫在,她一定平安无事。”
宋婉听到暮言沭的话,正准备点头,却听得玉若厉声道:“你们刚刚说什么?雪儿跟着清觅一起去灵山了?!!”
玉若瞳孔皱缩,声音也因为气急而提高了数倍,暮言沭突然听到玉若这么一吼,心里一震,桃花眼微微眯着看向玉若,心里却觉得有一点奇怪。
为什么玉若的反应会这么大?而且,她刚刚叫的是,清觅,难道,玉若认识冷清觅?
宋婉也是知道以前的事的,但是暮言沭在场,她也不好解释什么,只是依旧微笑着看着玉若:“你许是最近照顾玉苋妹妹,忙得忘记了,我之前告诉过你了的。”
趁着暮言沭不注意,宋婉微微对玉若使了个眼色,玉若眼睛微微动了动,脑子迅速转过弯来:“是我忙忘了,竟连这事都忘记了。”
暮言沭看着二人的各种活动和暗示,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而且他看得出来,宋婉和玉若,并不想告诉他这件事。
定了定神,暮言沭对二人道:“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做,姑姑和夫人便在此处聊聊天吧,我一会儿便回来陪你们。”
见二人点了点头,暮言沭便离开了,在出寒冰洞的那一刹那,暮言沭的桃花眼却猛地一沉,他的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一丝害怕。
记得冷清觅第一次见南雪时,眼中翻涌的如潮水一般的情绪,那总是深情而又克制的眼神,以及南雪失去的记忆……
越往深处想,暮言沭越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按下心中繁杂的思绪,暮言沭朝着玉清观走去,或许,清明道长,会知道些什么……
而在暮言沭走了之后,玉若立刻厉色看向宋婉,大声道:“婉儿姐姐!你怎么这么糊涂!你难道不知道,我和姐姐的强制失忆术是有缺陷的吗?!如果雪儿恢复了记忆,那么她将真正的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