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且的住处在香麓园,位于城南,是房价极高的富人区。小区的安全性很好,车辆和生人进出都要登记。
乔湾将头探出去笑着同保安说了几句话,又递过去一张卡,保安便扬着笑脸放他们进去了。
车子弯弯绕绕往里面开了几分钟,停在一幢二层别墅外。
乔湾上前敲了敲门。
几分钟后,顾且来开了门,见到拎着蛋糕笑眯眯的乔湾,在他后面站着的白钰,还有懒洋洋的唐乔。
他皱起眉,越过两人向后看向唐乔,眼中的疑惑明显。
唐乔耸耸肩,无声的表示这事和自己没关系。
“老顾,不让我们进去?”乔湾举了举手中的蛋糕,笑着问。
顾且只说了个“等”字,便从房子里传出一声娇滴滴的“顾少”,硬生生把他后面的“一下”都盖过去了。
听到的人反应各异。乔湾的笑容僵在脸上,而白钰则是彻底冷了脸,唐乔先是一怔,接着皱起眉。
这事开始变得复杂,结局更是她没有意料到的。
她确实没想到顾且房子里会有人,但是从早上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要自己跟着来的架势,她不信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摆明是来捉奸在床的。
乔湾转头去看唐乔,女孩子沉着一张脸,微抿着唇,正冷冷地盯着顾且。
她虽然平时脸上就没什么表情,但是如今这个情况下再看,她的冷怎么看都是被爱人背叛的恼怒和难过。
然后顾且的表情变了又变。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门关上,将房子里的人与他们隔开。
接着他越过乔湾和白钰来到唐乔面前,下意识的想去抓唐乔的手,却被她退后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尴尬的停在那里,表情十分难过。他说:“小乔……”
唐乔冷着声音说:“看来不用我们过来,你也玩的挺开心的。”
“行,你继续开心吧。”她从乔湾手中拿过蛋糕放在门边。
她的语调没有一丝的起伏,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就像乔湾初次遇见她时那样,冷漠而高傲。
“走吧。”她说完转身便走,不做任何停留。
白钰使了个眼色给乔湾。
乔湾便连忙抬脚去追唐乔,临走时他又看了一眼顾且,莫名的觉得他的表情转变的不是那么自然。
故事发展的出乎意料的快,没有一丁点电视剧的情节里控诉与挽留的情节。
“你这回满意了?”顾且冷冷一笑,“无非就是一个女人,我也不是非她不可。但是白钰,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过节吧?你在背后这么给我使绊子。”
“我给你使绊子?”白钰扫了一眼顾且抓着自己的手,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接着,他甩开顾且的手,射过去的目光阴郁到了极致,“我倒没问你呢,你有什么资格让唐乔这么难受。我哄着让着这么多年的人,不是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难堪的。”
白钰平日里总是和和气气的,如今认真起来,气场全开,还真没几个人接的住。
“我早说过了,你要是做不到就趁早撒手。”他甩了甩被钳制的手腕,一步步靠近顾且,抬手抓住他的衣领,整个人阴沉的骇人。他凑近顾且,从嗓子里挤出话。
“我之前之所以没告诉她,是因为我以为你真的喜欢她,但我后来发现了,你根本没我喜欢她。”
白钰自然是不能动手的,即使他现在几乎压制不住心里的火气。只是两人之间牵扯着太多的人和利益,这一拳下去,痛快一时,之后就不好办了。
况且中间还夹了一个许尚。
这个道理白钰懂,顾且也懂。
……
白钰赶回家时乔湾还在,他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不见唐乔。
“小乔呢?”
乔湾指了指禁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一回来就进去了,我刚才仔细听了听,没有动静,应该是没哭。”
白钰“嗯”了一声,他知道唐乔不是会为了这么一个人就哭的人。
他说:“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陪着她。”
乔湾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别把这事儿怪在自己头上,是顾且乱搞惹唐小姐伤心的,长痛不如短痛,你这是在帮她。”
“嗯,我知道。”
有没有其他更柔和的方法呢?其实是有的。但白钰都没用。
因为他在某一刻私心作祟,他就是想用这种最直接的方法断绝唐乔可能对顾且残留的一点好感。
只是,明明是一早就决定了的,如今见她有任何一点可能会为了顾且难过的状态,他却又受不了了。
他站在门外,低声问:“小乔,你还好吗?”
唐乔在里面不出声,也没有半点要开门的意思。白钰转了转把手,发现门果然从里面反锁了。
“顾且风流惯了,你别因为他难过,为他不值得……不值得。”
白钰进不去门,又怕用钥匙强开会刺激到她,只得站在门口轻声哄。
唐乔终于说话了,“我没事,自己待一会就好了。”
声音冷清清的,倒听不出什么情绪。
白钰连忙说:“那我就在这,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唐乔在房间里“嗯”了一声。
白钰却没走,始终靠着门站着,站了一个多小时,腿开始僵直,他便缓缓蹲下,在门外坐着。
他就是想陪着她。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唐乔在第一次直到他的名字怎么写的时候,她看着那个不常见的“钰”字,撇撇了嘴,说:“真奇怪,玉本来是最干净的,却偏偏多了金。金玉,多俗气。”
白钰弯了弯唇角,是啊,他早知道自己没那么干净。
他的记忆是有断层的,他几乎回忆不起来八岁那年的事,每当他想努力回忆时,身上总会一层层的往出冒虚汗。
他也有问过母亲的,那时母亲看着他的目光是温柔而心疼的,母亲告诉他,之所以想不起来是因为他的身子认为那是一段毫无意义,根本不需要去记得的记忆,忘了便忘了吧。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性格反而越发的软弱,他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惊慌失措,他害怕见到陌生人,甚至会不由自主的怀疑他是不是要害自己……他没办法用意识去控制,也不知道该怎么倾诉给母亲才能得到理解和帮助。
更何况他这样的孩子从来都不会是父母的骄傲,他不该再因为这点小事而让他们烦恼。
小小年纪的他就这样不断的告诫自己,直到他开始被噩梦困扰,他更是连话都不想说了。
他是无比庆幸的,他在那个昏暗无助的年纪,拼尽全力的勇敢地迈出过一步,从而得到了一个温柔而耀眼的人的回馈。
她蹲在他面前,笑着说:“我叫唐乔。”
他以为他的一生就会躲在她的背后度过,直到中考后,他的父母带他去安京做检查,医生告诉他的结果是,他被抑郁和焦虑折磨了多年。
……
每个人都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经历些什么,或者是意外惊喜,或者是飞来横祸。
白钰是后者。
他在年幼时,目睹了一场凶杀案。
满身是血的女人披散着头发从楼上跑下来,遇见了在外玩耍准备上楼回家的白钰,那双抓着他的手臂的手力气极大,白钰痛的低呼,抬头时看不清女人的样貌,只看见了一双极恐怖的眼睛。
那双眼睛由于恐惧瞪的极大,露出了大片布满血丝的眼白,里面盛满了泪水,女人抓着他,求救了两遍:“杀人了,求求你,报警,救我,救我。”
白钰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从楼上走下来另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女人转头看见他,穿着染了一片红的长裙子尖叫着往楼下跑。
女人的尖叫声引起了住户的注意,陶慧兰打开房门,就看到楼梯上站着的白钰,她慌忙跑过去将他抱在怀里,白钰惨白着一张脸,盯着脚边被女人踩烂的花环,说不出一句话。
没过几天,有警察登门了解情况,白钰透过门缝去看才明白,那个女人和男人都住在楼上,那个女人死了。
原来她不是疯子,原来她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人要杀她。
年幼的他根本不懂大人的想法,只是当母亲蹲在他面前一遍遍告诉他,如果有警察叔叔问你什么,你就说不知道,小钰记住了啊。他惊恐地点头,心里剩下的,只有害怕。
白钰在那之后生了一场大病,病了一个月,病好之后便忘记了许多事。
白家父母觉得这些事情忘了便忘了,又说住在死过人的楼里晦气,没过多久边带着白钰搬了家。
白钰的性格始终有缺陷,哪怕在母亲精心照顾下也没能痊愈。中考之后,白家父母商量了很久,在白钰又一次因噩梦而惊醒时,他们终于带他去看了医生。
白钰终于知道年幼的自己忘了什么,他忘了那个女人,那个浑身是血,满眼恐惧祈求自己救她的女人。
被醉酒的暴力丈夫残害至死的女人,化身成午夜梦回的女鬼,折磨了白钰很多年,哪怕他忘记了发生过的事,却忘记不了那份恐惧。
他因此害怕任何一个陌生人。
他在安京接受了三个多月的治疗,身上常常贴满脉冲,他最害怕每次将胶带撕下来时那股钻心的疼;不断的服药和治疗令他极速消瘦,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断的呕吐,没法吃任何东西。
他想,这或许是对他曾经见死不救的惩罚。
或许是因为他很配合,对于他的治疗进展的很快也很顺利,三个月后,医生说他基本痊愈了,他笑着道谢。
他该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去迎接他崭新的人生。
他的母亲很欢喜地说:“我们小钰终于好起来了。”
他笑着拥抱母亲,感谢母亲这段时间的辛苦陪伴。
痊愈。
但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或许缺陷能够被弥补,但那些残缺的裂痕却不能。
他始终自我厌恶。
……
又过了几天,许万山和蒋青州从成门赶了过来。
许万山是个火爆脾气,一见到白钰,便冲上去照着他的脸抡了一拳。白钰一动不动,只是摸了摸脸,一言不发。他的反应刺激了许万山,暴躁男人握着拳头便又要动手。
两个人的状态吓到了蒋青州,她连忙拉住许万山,“你要搞清楚啊,不要动手啊。”
许万山怕伤到蒋青州,便收了手,冷哼一声,“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就是这个混蛋不干人事。”
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性情都是最清楚的。他始终觉得这两个人是可以在一起的,他看得出唐乔是喜欢过白钰的,他也问过白钰许多次。
喜欢唐乔吗?
喜欢。
那你怎么不去追求她?
得到的回答总是沉默。
他最讨厌白钰的沉默。
他不明白,喜欢就去追求,沉默是什么意思。
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闷油瓶,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的那种,虽说后来性格变好了一点,但本质还是那样。
说好听了点是体贴周全,但其实就是畏首畏尾,心思敏感,不敢冒一点风险。
禁闭的门从里面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