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唐乔刚忙完手上的工作，突然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等到那个号码第二次打来时，唐乔终于接了。
那端的人率先开口：“唐乔，我是赵慧阳啊。”
唐乔微微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你忘了？我朋友和你的那个朋友是认识的啊。”
“哦。找我有什么事吗？”
现在这个世界，想要找到一个人真是太容易了。
赵慧阳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过几天就要走了，想跟你道个别。我在青城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最熟悉的……就是你了。”
唐乔轻点头。“你要去哪？”
“想出去看看世界。”赵慧阳轻声笑了笑，又说：“原本想着去青城找你的，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就给你打了电话。”
这话其实是假的，她就没想过要再回青城。
唐乔“嗯”了一声。
之后两人之间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最后唐乔拿着手机起身出去。
“既然你打电话过来了，那我问你点事。”
“你问吧。”
“是关于高中时你退学的那件事。”
话一出，赵慧阳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她轻声说：“你都知道了。”
唐乔摇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想问问你。”
赵慧阳握紧杯子，“你想知道什么呢？”
唐乔回答：“那封道歉信，是白钰让你写的？”
赵慧阳沉默了很久。
唐乔也不催促，望着不远处的球场上一道道奔跑的身影，静静地等。
终于，她说：“是。其实在那之前，白钰对我真的很好，他温柔，有耐心，对我有求必应。我还记得……他夸我漂亮，说我像公主一样。”
她轻声一笑，过往的好多片段在这一刹那重新浮现于脑海。
“那时我真的没有想到，像他那么温柔的人……会为了一个人，变得那么冷漠，出手那么残忍。”
结果便是，她害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害怕当其它人知道这段不堪的过往时会对她投以怎样的目光，她害怕的只能逃。
唐乔“嗯”了一声。她就知道她不会因为挨了一顿打就幡然醒悟知道自己做错了，发自内心地去写那封道歉信。
所以那时，她看着公告板上的道歉信，说的话是：就算你转学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赵慧阳问。
唐乔说：“没有了。”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他写那封道歉信吗？”
“不想。”她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赵慧阳松了一口气，嘴上却说：“你还是这么冷漠，怎么说我们曾经也是同学啊。”
“因为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更何况，你其实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你的事，不是吗？”
赵慧阳终于扬唇一笑。
“嗯，唐乔，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唐乔比别人聪明的一点在于她很少好奇，她懂得不知者才能无罪的道理。
挂断电话时，赵慧阳说：“对了，咖啡店里的草莓奶昔，真的挺好喝的。”
唐乔微微怔住，轻轻一扬唇角。“再见。”
“再见，旅途愉快。”
……
之后，赵慧阳独自在咖啡店的角落坐了很久。
这家咖啡店，是上次白钰约自己见面时的那家。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三个人和咖啡店是很有缘分的。
她第一次遇见白钰是在咖啡店，第一次接触唐乔，也是在咖啡店。
那时白钰点的是摩卡，她点的是美式咖啡，只有唐乔要了一杯草莓奶昔。
她很诧异。
唐乔对上她的目光，淡淡说了一句，“我不喜欢苦的。”
她记得自己当时好像只是笑笑，说：“但咖啡其实很好喝的。”
心里想的却是，一个是不喜欢苦的，一个是苦到连喝美式咖啡都觉得没味道。
她们果真不合。
“嗯，咖啡店里的奶昔也挺好喝的。”唐乔眼尾一扬看向她，眼神似嘲非嘲。
这么多年了，白钰还是那么温和有礼，唐乔始终清淡冷漠，似乎改变的从来只有她一个。
她问自己，恨过吗？
当然恨过，最开始离开学校后，她把手机里所有关于他的照片都洗出来，再用剪刀一下下全部剪碎。她恨他，恨得牙根直痒。
但恨过之后，她怀念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她记得，他对她说，以后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她记得，在她问为什么觉得她像公主的时候，他说，因为公主不但拥有美丽的外表，还有强大而高贵的内心，就像你一样。
后来她才明白，或许他在这样说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赵慧阳的出身不好，母亲做着最低等的赔笑行业。虽然有母亲竭尽全力的保护，但她还是早早的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面孔以及令人作呕的行为。
她对性和爱过早的产生了恐惧。
赵慧阳在小的时候问过母亲，人为什么要有爱。
母亲的回答是，如果没有爱，人活着是没有任何乐趣和意义的。
那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爱你呢？她又问。
母亲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解释，如果一个人在看你的时候，他的眼神专注而深情，不是在垂涎你的美丽，也不是抱有其他念头，就只是看着你这个人的时候，他就是爱你的。
她说，我不懂。
母亲笑着告诉她，以后你就懂了。
赵慧阳继承了母亲漂亮的皮囊，小小年纪，身边便环绕着许多男孩子。
她没有心动过，因为她清楚这些人是为什么聚在她身边的。
他们只会夸她，你好漂亮。
赵慧阳曾看过一部电影，叫作《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那时她想，有罪的其实不是美貌本身，而是徒有美貌却弱小。
无论是她还是母亲，都太弱小了，弱小到根本无法保护自己。
同永盛台球厅的老板牵扯在一起是被迫的，那人的力气是那样的大，她推不动也逃不掉；他身上的味道令她恶心的想吐，在身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她的人生毁了。
她还有那么多的梦想，想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和母亲的命运，她还像活的像个公主一样。
都不能够了。
她的人生早早的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