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立着一个展示柜，里面各类饮品齐全，柜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热饮。

　　 唐乔刚坐下，一个中年男人便走了出来。见到唐乔，表情有些古怪。

　　 唐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冷声问：“还有桂花糕吗？”

　　 男人连忙点头，“有的。”

　　 “嗯，那就打包一份桂花糕，再来一碗馄饨。”

　　 她看着他在本子上记完，又问：“我是先付钱？”

　　 “啊，不用，不用。吃完再付就好了。”

　　 “哦，好的。”

　　 男人转身离开前，再次深深地望了唐乔一眼。

　　 她和以前相比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漂亮，气质清冷，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不，她比以前更漂亮了。

　　 脱下外套，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毛衣的女孩子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在发光，令人怎么也移不开眼。

　　 在他将馄饨端过来，第三次凝望她的脸的时候，唐乔缓缓抬眼对上他，目光清冷。

　　 他一惊，表情有些局促的问：“你是……唐乔吧？”

　　 “认识我？”

　　 他的右手在衣服下摆上下蹭了蹭，才说：“嗯，我是李磊啊，你还记得吗？”

　　 唐乔微微皱眉，看了他几秒，然后“哦”了一声，低下头，夹起一个馄饨咬掉一半，烫的她嘟起嘴，往外呼着气。

　　 李磊心想，她一定是不记得自己的。毕竟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交集，唯一能令人记得的，就是他们以前打过一次架。

　　 唐乔吃完一个馄饨，见他还站在一边，便举着筷子点了点对面的位置，“虽然我对你没有印象，但你好像有话对我说，坐下吧。”

　　 李磊便笑着坐下，颇有受宠若惊的意味。

　　 “馄饨的味道还不错吧？”

　　 唐乔微微点头，“挺好的。”

　　 “店里的生意一到冬天就不好，我妈才想着说做点馄饨，却没想到，卖的还挺好。”

　　 “原来这店是你家的，我以前倒没见过你。”唐乔话音一顿，又补充一句，“我很喜欢你家的桂花糕。”

　　 “哈哈，是吗？”他笑着挠挠头，“我前些年一直在外面打工，刚回来。我爸年纪大了身体不大好，我正想着跟他学做桂花糕，以后把店接过来呢。”

　　 “嗯，那挺好的。”唐乔的反应平淡，心中却想着他这一笑起来，倒是有些熟悉。

　　 李磊，李家的儿子。

　　 是了，可不就是小时候她初到青城揍得那个李家儿子吗。

　　 她记得，他在被她教训过后就不再去那一带玩了，后来上了初中之后他们不在一个学校，便没再过面。

　　 正想着，又听他说：“这么多年不见，你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漂亮。”

　　 唐乔说：“你和以前相比变化倒是很大。”

　　 她记得，他只比自己大了三岁，那时和同龄人相比，他个子更高，长得更壮，脸圆圆的，笑起来透着股傻气。人却不憨厚，仗着自己身形壮，就在一起玩的孩子们中“自立为王”，要求他们都喊他“老大”，领着一群小男生，专欺负新来这附近的小孩子。

　　 如今再看，还是很壮，容貌上有些变化，看起来很沧桑，不像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是啊，这些年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显老。”他哈哈笑着。

　　 唐乔依旧专注于面前的馄饨，偶尔对他的话回应两句。

　　 她倒不知道他这么健谈，早知道就不叫他坐下了。

　　 然后他站起身。“唐乔，我……对不起。”

　　 他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有些事，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他却忘不掉。

　　 懵懂年纪的男孩子在遇到漂亮女孩子时总是不知所措，只能想到顽劣的方式引起对方的注意，在总是被漠视和不屑一顾的时候又会恼羞成怒，口无遮拦的说出那些从长辈们闲谈中听来的话来刺激她。

　　 对于那些话里的含义他似懂非懂，也没有去想那些看似轻飘飘的话会给对方造成怎样的重创。所以那时他不懂，她的反应怎么就那么大。

　　 明明他只是想和她做朋友，想让她和自己一起玩的。

　　 童言无忌，却能伤人。

　　 十四岁，虽然还是个无知的年纪，但基本的是非对错，该不该做，却也明白了。

　　 这些年过去了，他不常能想起那件事，他以为自己研究释怀了。

　　 但是如今再见到唐乔，全都想起来了。

　　 他欠她一句抱歉。

　　 唐乔微怔，然后轻轻地将筷子放在碗上，抽出一张餐巾纸将嘴唇周围擦干净。

　　 “你对不起我什么？”

　　 李磊还是弯着腰。“我当年……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你打我是应该的，但我真的没有恶意。那之后回家，我爸又打了我一顿，还把我送到了离家更远的学校，要不然这句道歉，是我早该跟你说的。”

　　 他的话在唐乔的心里激起了轻微的波动。

　　 他确实比小时候敦厚了，起码这句道歉，他说得算有诚意。

　　 唐乔轻轻启唇，“既然你记得我打了你，你就应该知道，你惹了我，我打了你，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了。不过，难为你记了这么多年。”

　　 说完，她站起身，“桂花糕呢。”

　　 “啊！我去取！”李磊连忙小跑着将桂花糕取出来，脸上的笑容透露着他的欣喜若狂。

　　 “可以扫码支付？”唐乔拿出手机。

　　 “可以可以。”

　　 唐乔先切换了微信，然后扫码，支付。

　　 临走前，李磊塞给唐乔一瓶温热的花生露。

　　 “外面冷，这是我送你的，拿着暖暖手。”他说。

　　 唐乔接过，冲他淡淡一笑。“多谢。”

　　 ……

　　 她将花生露揣进口袋，温度透过掌心传遍她的身体，令她整个人都温暖了几分。

　　 她仰头看了看天空，是极浅淡的蓝色，没有太阳，但是很亮。

　　 她眨了眨眼。

　　 然后拨通白钰的电话。

　　 “收到短信了吗？”

　　 白钰听得出来，她的心情不错。

　　 于是他也笑了，说：“刚收到。”

　　 他刚开完会，手机便传来一阵阵的震动。先是他的微信在其他手机上被登录，接着便是扣费信息，扣的不多，二十几块钱。

　　 他的密码设置的都很繁琐，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买什么了？”他问。

　　 唐乔笑呵呵的，“我去吃了一碗馄饨。之前说好第一场雪的时候要请我吃馄饨的，今天补回来。虽然你不在，但是你付了钱，就算是请我了。”

　　 “好吃吗？”

　　 “还不错，等你这段时间忙完，回安京之前，我带你来吃。”

　　 白钰笑着说：“好。”

　　 立下这个约定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确立关系。青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他们在许尚的温泉山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有数不清的意外和遗憾。

　　 但是还好。

　　 意外又是不都是坏的，只要重要的人最终能陪在身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也就不算是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