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放学还有不剩半个小时的时间,唐乔订完车票,去教导处请了假,也没回家收拾东西,直接就去了车站。
路上,她给唐母打了个电话,只说白钰那边出了点事,她去看看,嘱咐母亲先别跟白钰父母说。
唐母听她的语气严肃着急,便也不细问,只说自己知道了,要她注意安全。
……
唐乔抵达安京的时候,天色已经给了,乔湾已经等在了出站口。
远远见到她,他挥了挥手。
许尚一开始只是突然没头没尾的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搞定!】
他当时正忙着查张栋,只看了一眼,没去细问到底是什么事。
结果半个小时前,许尚突然打电话给他,只说唐乔快到车站了,要自己过去接她。
他这才反应过来,“你把事情告诉她了?!”
“当然啊,难道不应该?”许尚坐在沙发上,手上一边快速地敲击着键盘,一边说:“你答应他不说,我可没答应,而且他人现在在屋里躺着呢。王医生已经跟你说了吧?我这样才是帮他。”
乔湾心想,得了,这下也不用我纠结该怎么措辞了。
一扶额,只得先放下手上的事,赶忙去车站接人了。
唐乔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怎么样了?”
她的脸色很冷,紧皱的眉头泄露了担心的情绪。
乔湾只得如实说:“不太好。”
一句话,令唐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也不去在意什么瞒不瞒,骗不骗的了,只说:“那我们赶紧过去。”
……
两人赶到公寓时,前来开门的是许尚,他刚见到唐乔便伸出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又指了指后面紧闭的房间门,压着声音说:“醒了,反应还是很大,我刚就去敲了敲门,里面就开始摔东西。”
唐乔皱着眉,轻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时许尚在电话里说,白钰幼年曾目睹过一场凶杀案,导致他得了心理病,这些事她从没听说过,而且他明明说过,自己的病已经好了……
乔湾解释,“其实老钰的病情一直挺稳定的,只是最近公司内部挺乱的,有人故意挖出他以前的一些八卦和他的心理疾病做文章。你是知道的,他有多敏感……这样的刺激,他受不住。”
唐乔听着,一双手紧紧握着,面上冷静,心却紧紧的揪着。
明明,自己每天都会和他说话的。
她一向自诩为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认为哪怕他有一丁点的不对劲也绝瞒不过自己。
可他经历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明明应该是情绪最压抑消沉的时候,她却一点也没有察觉,一点也没有。
八卦应该就是前些日子的那几篇帖子了。
而心理病,他占据了她十几年的人生,而对于这个如同自己身体一部分的人,她甚至不知道他生了很重的病。
坐在沙发的女孩子的一张脸血色尽褪,阴沉的不像话。
“嫂子?”许尚有些担心的叫了她一声。
唐乔抬头,冷眼看过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见人,隔着一扇门叫他,他根本没反应,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想帮忙都没辙。”许尚叹了一口气,“嫂子,现在只能靠你想办法劝他。”
说完,他一顿。
忽然想起上次一起去爬山时,他和乔湾站在远处看着白钰,那时乔湾说,白钰的心里藏着另一个世界,他把真实的自己锁在了里面,他不出来,也不放任何人进去。
你若逼他,他便连门都锁上。而门上有锁,有刺,非人力所能启。
可不就跟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吗。
真是的。
他那时都没把乔湾的话放在心上,就像一直一来,他虽从没说过,其实心底里只当白钰是神经敏感,容易想的多,说白了,就是矫情。
直到亲眼看见了,才算明白了。
他这样又怎么好意思自称是白钰的朋友呢。
这样想着,他就越发恨。
恨自己的后知后觉,更恨把白钰害成了这样的人。
千万别让他揪住了。
……
唐乔点点头,算是冷静了下来。
“乔湾,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现在的病,有多严重。”
“他现在没有理智,也认不出人……跟疯子差不了多少。”乔湾实话回答。
疯子。
唐乔的心再次被狠狠一揪。
她深深吸气,望向那扇紧闭的门,说:“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唐小姐!”乔湾想了下,还是开口提醒,“我知道你相信老钰不会伤害你,不过以防万一,你还是要注意安全,毕竟他现在病着,根本不认人。所以一旦有什么事,你就喊一声,我们就在外面。”
“他能认出我。”她淡淡地看向乔湾。
这句话,她说的笃定,但她的目光更坚定。
她坚信,她的白钰,不会舍得伤她一下。
但她明白乔湾也是出于关心才会这么说,便对他点点头,又说:“不过还是谢谢了,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
说完,她走向那扇紧闭的门。
黑色的马尾辫一晃一晃的,背影挺直,带着股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
像是一个赶赴战场的女将军。
那扇门开启,又重新合上。
从里面传出男人嘶哑的吼声,听得外面的人心里跟着一紧。
乔湾收回目光,低声说:“我一直就担心,玻璃娃娃一样的人,到底是碎了。”
“嫂子在就没事儿的,我觉得嫂子就是最好的修理工,不管是坏到什么程度的零件,到了她的手里,准能修好的。”
许尚的话是为了安抚乔湾而说的,却也不是随口胡说。
他是真的相信唐乔。
乔湾点点头,“你就这么相信她?”
“对啊,嫂子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是奇女子呐。”许尚笑了笑,说:“换作一般女孩儿,可不能这么镇定。”
他指了指后面的门,从里面穿出一阵乒呤乓啷的声响。
“这种场面,不早吓哭了?”
乔湾点头。
这倒是真的。
认识唐乔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得她不一般。
长相清秀,性子却孤傲。但是孤傲的后面,又是一副那么善良而热心的心肠。
最关键的是,她是真的一心一意的在爱着白钰。
……
房间很暗,唐乔的眼睛一时还无法适应,她只能站在门口,对着黑漆漆的房间问:“白钰,你在吗。”
“滚出去。”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出一道很嘶哑的声音,没有一丝她记忆里的温柔低沉。
她突然有些想哭。
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拳头紧紧握起又松开,她将声音尽力放的柔软,“白钰,是我,唐乔,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
她又唤了一声,“白钰?”
突然。
“滚!!别过来!都别碰我啊!”
唐乔被吓到了,身子一僵,紧紧地闭上眼睛。
仔细想想,这倒还是他第一次吼她呢。
“我不走,我就站在这。”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令自己保持冷静,“我在门口,应该离你很远,所以你不用害怕,我不会碰到你。”
她隐隐能听到很重的喘息声,就像是一只潜伏在黑暗之中的野兽,但却无法确定他的位置。
所以她只能站在原地不动,轻声安抚着他的情绪,“白钰,无论你能不能认出我,我都在这,我说过的,我会陪着你。”
我会陪着你。
黑暗中,男人的肩膀动了动。
他隐约感觉这句话熟悉而温暖,仿佛是什么人,很爱对他说这句话。
而他,也很爱听这句话。
可是……到底是谁常对他说这句话的呢?他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他还记得,应该还有一句话的。
对了,是我会护着你的。
说这句话的人有最温暖而令人心安的声音,很漂亮,很耀眼,就像……太阳一样。
他记起来了。
是唐乔,是他的唐乔。
可她怎么回来这里呢?他明明已经赶她走了。
好一会儿,唐乔听见男人语气很不确定地问:“唐……乔……?”
“是我啊。”唐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轻轻笑了笑。
她就知道,白钰一定会记得她的。
他的反应却突然变得剧烈,伴随着一阵叮当的声响。他似乎极其痛苦,又在努力克制的低吼:“你出去,我不见你,我不能见你……这个样子……我不能……”
那些不知道由什么发出来的声响令唐乔的心脏骤缩,而他的话又令她心疼。
看,他一直在忍耐,就算到了现在,他还是在忍耐,就为了能在她面前表现的好一点。
“哪有什么以前的你现在的你,在我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白钰,那个和我纠缠了十几年,现在终于说爱我的白钰。”
唐乔淡笑着,眼睛却突然湿润了。
她低下头,抬手将眼角的眼泪抹去。
“更何况,我们都要结婚了,你就要是我的男人了。你看。”她张开手,“我把你送给我的戒指都戴着了,我最近吃的多了,胖了些,戴着刚好,我就一直戴着了。”
她知道他在听自己说话,所以兀自说着,“其实……我是有点开心的。我一直以为我所熟悉的那个白钰已经不见了,但现在我发现,他还在这,只是被你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