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成珏伤得真的很重,即便她醒过来了,却还是动弹不得,全身都被包扎的好好地,让她只能乖乖的待在床上,静静的养伤。
而她也不忘托那位救了她的好心大叔进城保平安。
大叔明显也是认出她了,欲言又止的还是进城了。
来人都来的很快,最先到的,是文疏肃。
不过短短半日,文疏肃明显憔悴了不少,本就苍白的脸更是白到那双浅瞳都带着几分幽黑的意味了,从进院子一眼瞧见她来,倒也不曾过于失态,只是站在原地,目光里带着几分后怕和水光。
是的,水光。
文疏肃在看到楼成珏的那一瞬,从懂事开始就不曾哭过的他差点泪水无法自抑。
在看到楼成珏坠落的那一瞬的心惊肉跳,仿佛整个人的魂魄都随即一下掉了下去,又仿佛那掉下去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一般,坠落的感觉极其让人难受。
而楼成珏还活着,他率先拦下了这个消息,率先赶来,在所有人到来前赶来,只为求一眼安心。
“先生。”楼成珏倚着床头,轻声唤道,亦弯唇一笑。
这一声如点到了文疏肃的穴道一般,他一下大步走了起来,快步走至楼成珏的床前坐下,极为小心地动作轻柔的握起楼成珏的手,如获珍宝般的小心翼翼,轻柔至恍若楼成珏是什么易碎的珍宝一般。
“我没事的。”楼成珏右手微微用力,一把反握住文疏肃的手,安抚般的说道。
她知道自己这次怕是真的吓到先生了,让先生露出了这种表情,倒也是让她颇为意外的。
“痛吗?”文疏肃眼睫微颤,那纤长的睫毛微垂着,带着几分少见的脆弱,他如在问自己一般的问着楼成珏。
那时候满眼的血,他无法想象那是多重的伤,他不敢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让自己不去想,他只能告诉自己楼成珏这个人才不会这么轻易的死掉,可即便是这样,那种骤然失去心中珍宝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也一瞬让他意识到自己对楼成珏的珍视和在意。
文疏肃终于承认了,他终于肯面对自己的真心了。
他爱楼成珏,爱到可以放弃一切。
所以,他想第一个找到她,想马上告诉她他的心意,告诉她他也爱她,告诉她他可以放弃一切只为与她在一起。
可当真的见到的时候,所有的话都噎在喉间,只余这么一句话。
“不痛了。”楼成珏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文疏肃抬眼,静静的看着她,楼成珏依旧温和如昔,恍若那个伤重到奄奄一息的人不是她一般,恍若伤都好了一般。
这句话一定是假的,无论是谁都是知道的。
文疏肃静静的看着她,忽然就想到如今是从前的楼成珏,那么她必然是一点小伤都要嚷嚷好久,一定会黏在他身边求安慰求哄,可从前的那个楼成珏不见了,如今的楼成珏温和冷静,判若两人。
可他也知道,是他逼的楼成珏变成这样。
当年他的不辞而别,对楼成珏造成的伤害可想而知,他不用去听去看她的消息都可以知道,那么依赖那么喜欢他的她忽然面对他的不辞而别近乎残忍的极为直白的拒绝,换在他身上,也怕是难以接受的。
“对不起。”文疏肃为从前自己的逃避以及没有保护好她而道歉,从来看似平和实则满是傲骨的文疏肃第一次向人低头。
“没关系的,发生这样的事,谁也想不到的,不能怪先生。”楼成珏微讶,随即无奈一笑,叹了一口气,继续温声劝慰道。
文疏肃嘴角微动,不再言语,浅瞳之中似是写满情意,不再如从前般古波淡然了。
“先生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真的被我吓了一跳了?”楼成珏一眼撞进那满腔情意,一时有几分微怔,随即一笑,不愿面对这颇为沉闷的气氛,调笑着说道。
“是。”文疏肃坦然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可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是我的错,先生就原谅我吧。”楼成珏见他终是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心中有几分失落与无奈,不由得再次感叹自己的自作多情,压着酸涩笑着说道。
“你应该知道的,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文疏肃眉头微拧,指尖冷白,抬手轻擦过楼成珏的嘴角,似无奈亦似宠溺般的说道。
“……先生,先生这是何意。”楼成珏的心在那一刻乱了,故作镇定的亦明知故问般的问道。
“我心悦你。可能这句话说得太晚了,晚了足足三年,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文疏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目光温柔的说道。
文疏肃从来都是冷静克制的,如今一遭,那满腔的被压抑多年的情意终于爆发,颇有一种一发不可收拾的余地。
“先生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楼成珏既惊又喜也有几分不确定,心知这次怕是真的把先生吓狠了,也怕这是先生一时冲动而言,而她当真了。“我可要当真了哦。”
文疏肃不再言语,而是附身轻轻在楼成珏的嘴角轻触,一下既分。
楼成珏的脸瞬间爆红,她瞪大了眼看着一下极为靠近又转瞬分离的脸,嘴角处的温热即便一触即分却也瞬间蔓延至全身,从来口齿伶俐的她竟是结结巴巴了大半天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先生,先生可得对我负责!”楼成珏当即趁热打铁的说道,虽然脸红着却还是撑着一股子气势,颇有一种文疏肃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意味。
“乖乖躺着。”文疏肃当即按着楼成珏的肩膀,不让她乱动。“负责,自是会负责。待我卸了族长之位,便成亲,可好?”
“先生此言当真?!”楼成珏惊喜极了,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个回答。“拉钩!”
楼成珏极为幼稚的伸出小拇指,满脸掩不住的得意的笑。
“当真。”文疏肃嘴角轻勾,亦伸出小拇指,与楼成珏的小拇指勾在一起,眉目含笑柔情似水。
这完全是意外之喜,楼成珏反正是没有想过自己受个伤先生就能与她在一起的,要早知道这般,她三年前就给自己弄一身伤痕往先生面前一躺了,哪还能耽搁这么些年啊!
“想什么呢,不许胡来。”文疏肃无奈伸出手指于楼成珏眉心一点,柔声说道。他如何看不出楼成珏那丝毫不掩饰的表情,满脸写着的意思他是看得明明白白的,让他不由得嘱咐道。“日后必须得注意安全,知道吗?万事不可逞强,知道了吗?”
“知道啦。我还得留着命儿与先生成亲呢。”楼成珏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着,也不绷着了,丝毫不见所谓的温和冷静,娇娇软软的,才和这个年纪的姑娘有几分相似。
“知道就好。”文疏肃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是默默握紧了楼成珏的手。
温存不曾长留,不至片刻,门外文疏肃带来的人便轻敲房门,低声说道:“族长,来人了。”
文疏肃闻言看向楼成珏。
楼成珏当即握住文疏肃的手,眼中带了几分不舍与无赖的晃了晃两者相握的手。
“乖,现在还不是时候。”文疏肃叹道,伸手轻抚楼成珏发鬓间调皮垂落的发丝于耳后。
“好吧。”楼成珏撇了撇嘴,颇觉无奈的松开握着文疏肃的手。“我希望未来可以光明正大与先生一起的时候不会太远。”
“一定不会。”
他们还不能光明正大的把两者的相爱公诸于世,两个人一个是掌握国家经济命脉的文家族长,一个是皇室唯一的公主,如果公诸于世,必将惹起一番大波动,或许朝堂势力也会随机有几分变化,说句实话,这是如今的路皁国或许承受不住的。
楼成珏很清楚这一点,特别是在亲身经历了之后,她已然很清楚这个国家看似强大的躯壳下极为脆弱的内核。
她,赌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