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成珏恍若未曾瞧见的径直与青箬擦身而过,朝着楼上走去。
她很清楚青箬的惊疑不定。
正如她清楚她身边的人到底都是来自何方势力一般,如当于丹河所言,她身边的人都是来自各方势力以各种目的而来的,如青箬,便是来自先生那儿,这也是为何她能这么直接的把信交于她,毕竟能让先生送到她身边的,必定是极其信任以及极其有能力的人。
楼成珏不计较她们的忠心到底是朝着谁,只要能为她所用,那便是足够了。
“滴,宿主真的不介意吗?”系统好奇的问道。
‘介意什么?介意自己身边没有个忠心的可用之人吗?说实话的话,是有一些介意的,但现在一切才刚刚起步,有可用之人便够了,至于他们到底是哪方的……不重要。’楼成珏于心底解释道。‘明日还得去赤野营看看,也一个月了。’
楼成珏正扭着脖子,忽的一下意识到也已经一个月了,她足足又养伤了一个月,一个月都不曾收到来自楼长晏那个小家伙的半点口信,无论是保平安还是让她去带他回来,这让她一下有几分担心了。
“滴,应该死不了的吧,古烽应该会手下留情一些吧。”
‘或许吧。’
明日也恰逢官员休沐日,就算是文渊阁编修这种小到可以忽略的小官也不例外,也就正好的,楼成珏一大早的便前往赤野营了。
赤野营在城外,而城外较之城内自是要更冷几分的。
楼成珏稍稍掀开些车帘看了眼外头,外头又开始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大片大片的落着,哀婉而美丽,只是随着靠近赤野营而越来越清晰洪亮的训练声则一下子冲淡了那几分哀怨,一下子气氛都变得火热起来了。
赤野营门口古烽等人依旧得到了消息早早地在等着了,大雪落在他们的盔甲上,积了薄薄一层,无论是睫毛还是鼻梁,静静的堆着一些雪,看得下马车的楼成珏都以为这几人是不是冻僵在了原地。
“将军?将军怎么不去避避雪。”楼成珏还是他们看到了那从口鼻里吐出的白雾雾的热气的,所以也只是笑着说道。
“公主殿下未至,尔等怎敢退避。”古烽拱手,沉声说道。他鼻梁以及盔甲上的学因为他拱手的动作而落下,睫毛上的雪也因他眨眼的动作而有几分融化,化作点点雪水凝于那长长的睫毛上,这让他显得不再那么的冷硬了,被冻得红红的鼻子和脸颊让他显得有几分柔软。
“好了,先进去吧。”楼成珏有人撑着伞,却也是免不得被迎面吹来的雪花吹得不由得眯着眼。
“是!”
大帐里自是热气满满,楼成珏只感觉一进去那被雪冻得有几分寒冷和僵硬的四肢一下就暖和了起来,只是随即一瞥身旁,不少将士满身的雪也都化了,化了的雪变成了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睫毛,滴滴答答的从盔甲上落下,才站那么一会儿,那一块儿便是瞬间都快成了个小水泊了。
楼成珏始终奉行一句话,只有自己经历过了才有资格去评断。没有人可以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给一件事情下一个绝对的定论。
之前是,现在也是。她方才是亲身走来的,她现在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却依旧走这么一段也感觉到了寒冷彻骨以及寸步难行的滋味,刚才也不知道这些将士是在大雪中站了多久啊……
“殿下请上座。”古烽见她沉默停步,便开口说道。
“好。”楼成珏回眸看了眼古烽,与其他将士一般,雪化成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睫毛,顺着盔甲滴滴哒哒的落着,显得有几分狼狈。
楼成珏坐于高位,左右两侧分别落座其他将士,没坐多久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开口问,楼长晏便来了。
淡定如楼成珏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这还是她表弟吗?莫不是随便找了个人来糊弄她了?
虽说她表弟在她看来是个傻小子,可那也是面如冠玉眉目朱华迷倒陵县不知多少女儿家的一位翩翩少年郎啊,怎么,怎么这一月不见,一下就成了个黑猴子了?还是这种大太阳日极少的冬季?这让楼成珏如何可淡然处之。
“长,楼长晏?”楼成珏轻咳了一声,有些不确定的唤道。
“阿姐你怎么了呀,是我呀,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呀。”楼长晏抹了把脸上的雪水,嘴角一咧,那一口大白牙竟是比外头的雪还要白几分。
行了,楼成珏算是确定了,这笑容,也就她表弟了。
“一月不见,你怎么……”楼成珏欲言又止,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他变丑了。
“我怎么了?没怎么样?姐,我和你说……”楼长晏抬手低头看了眼自己,笑容灿烂的说道。
“咳。”古烽脊背挺直坐于一旁,忽的开口咳了一声。
楼长晏瞬间站直了身,双目炯炯有神的直视前方。
楼成珏强忍着捂脸的冲动。
怎么办,这么个表弟还怎么带回家?大伯伯母会不会把这么个家伙给赶出去?
“殿下。”古烽起身面向楼成珏,深深地行了个礼。
楼成珏眉头微挑,并未开口说话。
“末将代赤野营将士多谢殿下进言。”古烽行礼直身后,沉声说道。
四周将士亦是起身,向楼成珏行礼。
为将为兵之人其实大多最为直接坦率,即便天性应是服从,可遭受了不平等待遇太久了,这一下忽的有人为他们送来他们本该有的却被扣下的最基本的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如何能不让这一群可以说是怀有最赤诚之心的人心怀感激呢。
楼成珏嘴角微动,依旧并未言语,接下了这一众将士的行礼。
即便她不过是个公主,按理说除了将军以及皇帝,无人可受这一众将士的行礼,更何况这其中还包括古烽。
楼成珏微掀开车帘,看了眼马车后头那依旧沉默的站在那儿目送他们离开的将士们,心头感慨的放下了车帘,一回眸就见楼长晏完全没有半点吃相的一把有一把的塞着糕点,看得她眼皮直跳,当即一巴掌拍去。
“你这小子,难不成赤野营还少了你饭不成?吃起东西来越发的不像样子了。”楼成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即便是看着他吃痛的颇为可怜的呼着被她打的手也丝毫不心疼。
“这一看阿姐你就是没在军营里生活过,军营里吃饭,你若是慢了半刻,那可是一星半点都不给你留的啊。”楼长晏那么大个男人,硬是被楼成珏给吓得缩在小角落里,委屈巴巴地捧着自己被打的手,还不忘给楼成珏科普一下。
“就该给你丢军营里多待几年。”楼成珏眉头一挑,被气笑了。
“好呀好呀,阿姐叫车停下,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楼长晏瞬间活了过来,连忙凑来,说道。
“想得到是美。”楼成珏一把推开那凑过来的黑猴子,颇为嫌弃的坐到另一边,拍了拍手,轻哼一声,说道。“你还是得跟我回楼家一趟,我与大伯说好一月后要带你回去的,你莫不是要我失信于大伯?”
“又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以我父亲那脾气,就算阿姐你骗他几百次,他也是信你的。”楼长晏嘟嘟囔囔的坐回小角落,还不忘抱走一盘点心塞吧塞吧的吃着。
“你说什么?”楼成珏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看向那缩在小角落吃糕点的臭弟弟。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是说咳咳咳,这糕点在很好吃。”楼长晏瞬间摇头,还一下被卡在喉间的糕点给呛了一下,在楼成珏递来茶盏前快速给咽了下去,连忙说道。
楼成珏递去茶盏的手一顿,随即瞧着楼长晏那讨好的傻乎乎的笑,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啊。”
雪不知何时便停了,马车停在了楼府门前,带着公主府的标识自是让那扫府前雪的下人一眼瞥见,连忙的就给跑进去叫老爷夫人出来。
楼长晏先出的马车,一下跳下马车,还不忘回头伸手扶一把自家阿姐。
“珏儿啊,你来了啊。”楼伯母一眼便瞧见那正弯腰出来的楼成珏,当即一笑,连忙上前柔声唤道。
只是那一身蓝衣却皮肤黝黑还精壮的人她倒是一时间没给认出来。
这让楼长晏有那么一瞬的心塞,但也幸好他也是习惯了。
“娘亲!”楼长晏欢快清脆的唤道。
这一声却是吓得楼伯母身子一颤,准备握着楼成珏的手都在空中跳了跳。
啥玩意儿?这是她儿子?那个虽然不成器可却也是面如玉冠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啊,怎么,怎么就成了个黑猴子了!!!
楼成珏极为有先见之明的一把握住伯母的手,上前一步扶住因为惊吓而差点昏过去的伯母,看向一时惊疑都停在原地没有走来的大伯,朝着他点了点头。
楼大伯出来的比楼伯母要慢一步,瞧着楼长晏的背影也是觉得似乎是有点眼熟,可他也还是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