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请假。”

　　 临下班时，我站在严谨面前，我单刀直入就这么一句话。

　　 他不解，“你不是康复了吗，又请假？"“这次我请事假，你批不批我都要请，工资随你扣。”

　　 说完我没等严谨反应就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也不管他在背后一直嚷着，喂喂，你等一下，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不好意思了严谨，我心里默默的说，请原谅一个即将堕胎的女人的惊恐和狂躁，我没法对你说明其中的原由。

　　 在公交车站等车时，严谨的车从对面的地下车库缓缓驶了出来，虽然隔着四车道的大马路，但我还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坐在副驾驶上的lirease 。

　　 自从上次我们直面冲突过后，她每次来公司都视我如无物，就算不得不与我照面，那也是目不斜视，高贵冷艳。

　　 我忽然觉得自己挺没劲的，那种“大哥你贵姓”式的没劲，为什么呢，因为你对别人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好吗？

　　 他们那条车道的行驶速度非常缓慢，严谨把车窗降了下来，远远地看着我这个方向。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我。正好我等的那趟公交车来了，及时阻隔了我们彼此的视线，我拿出手机打开乘车码，跟在其他人后面挤上了车。

　　 第二天清早白翎陪我一起去医院，走廊上坐着不少等待产检的孕妇，她们的先生替她们拿着包，嘘寒问暖的样子真让人羡慕，还有一些看起来年龄很模糊的年轻女孩，满脸的惴惴不安。

　　 白翎从包里摸出烟和火机，示意我找个露天通风的地方再聊。

　　 空地上有不少烟头，除了我们两个女的之外，周围全是些大老爷们，我观察到了一件事，他们都在拿余光瞟白翎。

　　 白翎叹了一口气，“如果检查出来你真的怀孕了，你确定不要这个孩子？"这么长的时间，白翎已经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时机不对，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时候，我心里那个叶霜琪又冒了出来，总是这样，一次一次，你以为她烟消云散了可偏偏她如影随形。

　　 她与我的犹豫和迟疑对峙，我听见她在说，我卑微，我贫贱，没错，我都接受了，所以我努力改善我的生活，努力从泥沼里爬出来——当我付出了这样多的努力，当我终于看到了一点点儿光亮，生活逐渐步入正轨的时候——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去赌那一次可能把我拉回到贫贱的机会？

　　 我仰起头来看着天空，严重的雾霾导致能见度几乎为零，我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只看得见孤零零的太阳挂在空中，颜色那样浅那样淡，就像假的一样。

　　 万物之上是否真的有神灵存在？

　　 如果有的话，他真应该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个千疮百孔的人间，看看这些小人物的悲喜。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只要你能放下就好。"

　　 去抽了血之后，护士让下午两点来拿检查报告。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的。用了这么长时间，我才恍然醒悟。不到即将付出巨大的代价，人不会长大。

　　 我和白翎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我打开手机漫无目的的看着微博，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了——楚云歌，以及她即将回国的消息。

　　

　　 三点半一到，我便第一个冲向拿报告的地方，几乎是对小护士吼着说：“我来拿报告。”

　　 小护士白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拿出厚厚一摞纸，又漫不经心地问：“叫什么名字？”

　　 我硬着头皮吐出了“叶霜琪”三个字。

　　 除了多年前在门外不小心听到不该听的声音之外，还没有哪个时刻比这一刻更漫长，更难熬。

　　 我眼巴巴地盯着她的手从一页一页的翻过那一张张纸，终于从那一摞纸里面抽出来我的那张，我迅速找到了hcg那一行，却显示着激素水平正常。我不确定的对小护士说:“能帮我看一下吗？”

　　 小护士看完很遗憾的对我说:“小姐，你真的没有怀孕，不过你还这么年轻，不用这么着急的……”后面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进去，虚惊一场，对于我来说，这是劫后余生。

　　 白翎比我还紧张，看到这里，她松了一口气，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担心了那么久，这下放心了，走，我请你吃大餐！”

　　 我怎么好意思……”我急忙推辞。

　　 “没关系，虽然断了财路，但这点闲钱还是有的，信我的，破船还有三斤铁呢。”她回头冲我笑着说。

　　 突然间，我心里一疼，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让白翎知道楚云歌的存在，那我也太没人性了。

　　 但是，我真的说不出口。我记得那天晚上白翎告诉我，她爱上了一个人，是王弈博，她说从今往后她也有爱人了，那个时候，她的表情像朝霞一样美丽，眼睛里闪耀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光芒。

　　 我们坐在餐厅里，她把菜单推到我面前，看着我说，“哎呀神经病，好好的你哭什么。"

　　 周末结束之后去公司上班，气氛有点儿诡异。虽然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着，但眼角眉梢那丝丝缕缕的八卦气息，那一脸欲盖弥彰的讳莫如深，都让我清楚的感觉到一定出了点儿什么事。

　　 我在Q上问我们部门的一个女同事，怎么了？她说，你等一下，我把你拉进群来。

　　 我靠，居然特意建了个八卦群，你们对得起自己的工资吗？我一进群就被那快速闪过的聊天内容给闪瞎了眼，怎么回事你们倒是把来龙去脉说一说啊，急死我了。

　　 这个女同事是个好人，负责给我科普：就是你请假的那天，lirease 来公司跟严谨大吵了一架，差点把严谨办公室给掀了。！！！！！！！！！——只有这个符号能表达我的感想。

　　 这个小姐姐接着说，我们也超级震惊好吗，那谁谁谁还假装报告工作特意去门口想偷听，严谨打开门就是一顿吼，我进公司三年多了从来没见他发过那么大的脾气，吓死我们了！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补充，同事甲说：好像是因为严谨那天把手机忘在lirease 那儿了，叫她帮忙送过来，没想到送个手机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同事乙说：我当时听到一点点，lirease 在严谨的手机里看到了什么东西，她要严谨解释给她听这不是预备劈腿是什么意思。！！！！！！！！！——shift 1都快被我摁坏了。

　　 同事丙打字打得有点多，所以速度落后了别人：是lirease 在严谨的手机里看到一张照片，我听得清清楚楚的，她的原话是说，就算不是劈腿也是预备劈腿了，严谨发火的点是lirease 未经允许查阅他的手机，他不是在国外留过学嘛，特别注重维护自己的隐私，但lirease 的意思是如果没做亏心事，就不怕她看，后来就越吵越凶了。

　　 后来呢后来呢？我接着问。好心的小姐姐又出来了：后来严谨可能觉得在公司为这种私事吵架太难堪了，而且他打开门看到我们所有人都在围观啊，还怎么吵得下去啊，就硬拖着lirease 走了，我们总不能跟着去看热闹吧，反正那天他们走了就没回来了，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精彩啊！我不禁扼腕叹息，好死不死我偏偏就在那天请假了，没能亲眼目睹这么精彩的戏码，真是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