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帽少年理了理这帽子,确定戴正了,这才看向那个熟睡的少女,面容恬静,酥软而柔润的肌肤如凝脂。
他连忙转身,拉着短头发少年走了几步。
“你真不管,冷血动物啊你。”短头发少年拨开他的手,径自往回走了几步,来到她的身旁,伸手将她扶起。
少女半醒之间只是含糊着话语,不知在碎念什么,靠在他的身上也浑然不知。
“带着她就是一个累赘,真不知道你就怎么这么喜欢管闲事。”黑帽少年将帽檐拉低了一点,微微遮住了这微短的刘海。
“本少爷就喜欢管闲事,反正这闲事是好事。”短头发少年半扶着她一直往前走,黑帽少年这才悻悻然的上前替他也半扶着她走出去。
“她要是出点意外,那就感觉好像是我自己的过失,所以,至少保护她一晚也好。”短头发少年突然这样说。
黑帽少年愣在他的身后,来到酒吧门口之时,他感觉到逆着一道光芒,照射得连同前面的他们两个身影仿佛都模糊了。
仿佛黑夜里的浓雾在眼前渐渐的凝聚。
说是买了一辆车,其实是辆连同他自己都记不住名字的没有名气的车,只花了多少千块钱买的二手车。二手市场的车那么多,他偏偏选了一辆通身白色的,不喜欢黑色的,感觉他们的皮肤那么白,配那么黑的车,肌肤都显黑了。
两人坐在车顶上,仰头看着还未黎明的天空。
森林里一片乌鸦的叫声。黑漆漆的一片里,葱绿和微黄的落叶因着雨而增添了一些潮湿枯烂。
唯独那草丛之外的两颗树上的红色叶子在风中抖擞。
玲珑醒来时感觉到额头上有微凉,不是雨水,而是血液。匍匐抱着她的明澈还没有醒来。
车紧紧的靠着一颗树,这百年树干的表皮碎片被磕落飞到了车顶上。
她大惊。
“明澈,明澈。”她推搡了他一下,拍拍他的脸,眼里有泪花,擦了一下。
“明澈快醒醒,明澈,明澈。”慌慌张张的哆哆嗦嗦的拿出裤袋里的手机拨通了120。
那几只鸟儿一瞬从这树顶上的葱绿叶子上离开飞向空中,连带起一瞬的哗啦啦的摩擦声。
月光下的乌鸦停靠在那瘦瘦的枯枝,转动着眼珠。不知什么鸟的叫声一直没有停下,似是悲鸣。
车前面就是一颗颗密密麻麻的树挨在一起,如若不是被荆棘和眼前的这颗树给及时止住了车疯狂失控向前,恐怕不知要撞到森林深处哪里。
救护车终于来了,玲珑的手脚都是僵住的。
医院走廊里,明姗姗握着手机靠在墙上,微微仰头,脖颈上带的那项链吊坠在廊下灯光闪动着冰冷无比的光泽。
手机不停的轻敲着墙壁,医生还没有出来,玲珑放下手机到膝盖上,依旧看着走廊的尽头,那白花花的一片光因着黑夜的灯光而显得柔和而冷清。
走廊里几乎无人,只有护士经过。
医生终于出来了,她走在明姗姗的后面,往前跨了一步,走到医生的面前,“两位不必太担心,没什么大碍,只要住院三个星期左右就能出院,等下你们到这边交一下费用。”
“好的。”明姗姗面色凝重的往走廊转弯处看,还没有看到明影过来。
明澈的父母来了,玲珑去了附近的医疗室里让医生帮她处理了一下被车上坠落的玻璃擦到的伤口,伤口很浅。
即便医生说明澈的伤口没什么大碍了,可她依旧是坐立不安。却只得等到明澈的父母离开后才敢进去病房去看看他。
走进病房里,看到明姗姗坐在病床边在跟他说话。
明澈看向低着头走过来的玲珑,让明姗姗先回去。
玲珑坐在病床边,看着他手臂上和额头上缠着的纱布,心里的愧疚不由而生。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好像自从我出现之后总有不好的事发生在你身上。”她的双手抓着他的冰凉的手。
两双的冰凉的手覆在一起显得更是冰凉。
意识到自己的手时,她连忙放下他的手,头顶上的发丝被他的掌心轻轻的抚摩,“不是你的错,这事也是我一时大意没有注意到,你哭什么,我都说了我死不了。”
“可。”还未说完就听到了护士推着轮椅进了病房这里。
她看着这冰冷的轮椅。
明姗姗也走进来,说是带他出去呼吸一下清晨新鲜的空气,他点头。
明姗姗推着轮椅一边低头跟他说话,玲珑沉默的走在他们的身侧,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突然想到一件事。
“大少怎么还没有来?今天很忙么?”玲珑突然停下脚步问明姗姗。
明姗姗性情很容易熟络,所以对于玲珑的话铁定是会回答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今天去了哪里要晚点过来,昨晚我就给他电话他没接,发了信息也没有回。”
明澈轻轻的抬起剑眉,看着前面的小径边的几朵野菊。微风拂过小径旁边的一簇簇的草丛,那些枯黄的草拂向了一边。
小径还有点湿滑,经过昨夜一夜的微雨洗涤,鹅卵石反射出几分亮泽。
玲珑坚持要留下来陪明澈,明姗姗只得作罢。她坐在床头,握着他的手指,明澈笑她看起来想哭的样子。
“哪有,我才没有想哭呢。”几乎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他低眸继续看着手中的报纸,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她有点疲倦的侧着脸儿靠在床边,依旧紧握住他的指尖而没有发觉,泪滴一点点的落在他的掌心,“我就说你会哭,哭什么,只是流了点血。”
“我才不哭呢。”她擦着眼泪倔强说道。
指腹揩掉她脸颊的泪珠。
“谢谢你,明澈。”
“不要谢我,我护你只是出于本能,别想多了。”
“是啊,我知道。”即便不敢奢求什么,可是听到他这样说还是不免失落。
直直的泥泞小路一直往前延伸。
手中还拎着那冰冷的啤酒,两个大男孩坐在车顶上彼此靠着看着天空。疲倦的躺下看着夜空,海滨的夜晚有多少个夜里是有星辰的,数都数得过来。那层黑色的阴霾张开大网,罩住整个天空,再不如从前纯净的天空。所以夜晚,星子越少的感觉。
两人的脑袋靠在一起。
“不知道那个少女被我们弄到酒店里睡一晚,会不会第二天早上看到我们就发飙了,要是误以为我们想把她拐走可就完蛋了。”咕咚一声,再次喝一大口啤酒。
“她不会那样想的,要是拐走她早就拐了,何必要等她睡到天亮。”
两人同时放下酒瓶,酒瓶里没有酒了,空空的。
“空了,没酒了,像这颗千疮百孔的心一样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长发戴帽少年捂着胸口,“如果有天我酒精中毒死了,你记得把我的骨灰带回我的老家的河上。”
“为什么是河上?”短头发的少年也双手枕在后脑勺。
“顺着河流飘向远方去。”他轻轻的笑道,不以为然的样子。
“不,我不想你酒精中毒,我们才相遇多长时间,连一个月都没到。”两人出入各种酒吧,酒精成了麻醉灵魂最好的东西。
“死亡-没什么可怕的。你就不一样,你有了那个从良妓女在身边,这次可不能轻易抛下了,上天要是看不惯,指不定会让你吃不少骨头。”说后,他陷入了沉默。
“死亡,是最可怕的东西。反正我害怕,我要节制自己喝酒。”短头发少年缩了缩肩,“我想带着那个从良妓女去流浪去,去哪里都行,总比在海滨这座城市要好。”
戴黑帽的长发少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注视着漆黑一片连月光都没有的天空。路灯灯光映照得他们的肌肤更是柔黄,只有这长发少年的面颊一片微红,像是酗酒后的,又似腼腆留下的。
明澈出院后他似乎又回到对她和平常一样生疏淡漠的状态。她常常去看看他,反而那种距离还不至于很大。
玲珑不安的开了车门,钻了进去,明澈去了附近的商店里买了一点买包和矿泉水,钻进来时把东西往后座一放,呵了呵口气。
“玉子寒没有来骚扰你吧,玲珑。”他没有立刻踩下油门,而是在系好安全带后突然开口问她。
她挺拒绝他在她面前说起有关玉子寒的事。
“没事了,他不会再来骚扰我了,都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他这么好强的男人会因为孩子的缘故远离我的,这样才显得他还是很好的。”她嗤笑,这下不用摆脱他也巴不得远离她。
“过几日我要出差去帝都,带你又不太方便,我到了帝都一直都是忙着工作上的事情和出席宴会,你又不喜欢晚宴那种场面,所以这次你就不要跟着去了,要是玉子寒还来骚扰你,你就跟我说。”这话听着怎么特别像护犊子。
她忍不住笑了,腼腆笑的时候苍白的脸颊并未有红云,却那眸底里的那抹羞涩能被他轻易感觉得到。
“其实二少何必这样,你我的关系别人不知,可我们心里清楚得很。”她不是有什么抱怨,而是事实如此。
明澈刚一踩下油门,顿然车子失控般的疾驰而去,吓得玲珑整张脸都是苍白的,他开快车了,她看向他紧握着方向盘,这样失控的疾驰到底是专注太多,还是他的心思飘到了别的地方。
“别说话!”冷冰冰的吐着这三个字,一字一字的间隔时间都比平常的长。
刺耳的刹车声猛然一停,扬起了这路上的尘埃,原本这里就不算是很干净到没什么尘埃的路段,这下扬起的尘埃飘动在半空之中,眼前迷蒙了一片看不清了。
飘落到玻璃窗上覆上了一层浅浅的不易见到的灰尘。
“玲珑。”他刚一说完,她愣愣的看着这些飘荡的灰尘,好在她没有打开玻璃窗,要不然要吃一些灰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