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玥锦虽身在屏风外,但在听到那一声木桶磕碰地板、热水奔涌而去之声时,她便嗅到这殿内的一阵阵温热气息都在以决堤之势升温……
果然,南宫煜卿那燥王操以熟悉的动作,屏风内一声女子惨叫后,是连续头磕地的声音,还有拼命求饶的哭声。
没人敢劝,也没人能帮得了那做活不利索的丫鬟,可阿素偏偏多了句嘴:“在这哭什么!打扰太子妃清静,还不再去添热水来,可别耽误了太子妃治病。”
阿素是在帮那被踢了一脚的丫鬟,也是在为袅袅的病情着急,不过提到袅袅,倒是戳中了南宫煜卿对袅袅的担忧。
“滚下去!”南宫煜卿没再为难她。
看到那丫鬟抱着肚子提着木桶拐出来,慕容玥锦浅叹着,却不敢进去凑热闹。
整座桐栖宫都打了灯,宫里下人皆侯立各自院门外,都朝着一个方向望着,不敢有一丝的怠慢,他们要等到那一句报语喊出,若是报出的是个“喜”字,他们脸上才可有笑容,才可回屋,若报出的是个“薨”字,他们都得整齐的跪地磕头,为他们的主母太子妃磕头。
二月春寒的夜,明月皎若九霄云光,可屋下的人,心都拧作了一团,满满皆是云撩雾遮里的一张没有半分血色与生机的脸。
就这样等着,期盼着,抱一线希望也比无作为的要好。
沉寂半晌的偌大寝殿,终于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急而快,不止一两个人。
“太医院的院正司正们都来了。”
南宫煜卿的眼睛即速迎去曙光,来了正好五位医术佼佼的太医,紧赶着来,也仍然不忘礼数。
正开口要请安,南宫煜卿便口若疾风呼道:“不必行礼,一切以太子妃性命为首要。”
五位太医也是瞧得出事情紧急,便谁都不敢再客套,丢了医箱便直围袅袅而去。
把脉的把脉,翻看眼珠的翻看眼珠,三两会儿的功夫,齐院正大人才开了医口:“拿银针来试试。”
刘司正却实诚了道:“师傅,这脉,脉象都摸……”他没敢继续说完,因为齐院正说这话前也亲自号了一手脉。
齐院正知道他的意思,却没接他的话,只是不停的在袅袅头部循复摁压按摩。
“银针。”刘司正一头雾水的配合着。
只见齐院正银针在手,三下两挥的,将快准狠展现到了极致。
没几会儿功夫,袅袅头部几个穴位都扎了晃眼的长长银针,齐院正面上仍持一丝不苟的专注,折又吩咐:“杞骨根捣烂敷以眼耳鼻口以及喉咙处,立刻准备!”
齐院正口齿伶快,似是有七八成把握的样子,可也不确保那余的三两成是造化还是天命,所以备外严肃果敢,以求起死回生赌一回。
热气扑鼻的寝殿内,人人身暖心寒,南宫煜卿就陪侯在袅袅两丈之外的地方,看着忙出忙进的身影,也盯着她纹丝不动的脸庞,他从未盯她面庞如此之久,她亦未在他跟前安静过这般久的时间。
“有脉象了!有脉动了!”
南宫煜卿盯着袅袅的眼神一下闪出了久经沧桑后的润色,连连起身跑去。
“动了!手指头动了姑娘。”阿素也亲眼见证了她身上难求的生机了。
“老天保佑,太子妃终于活过来了。”便连常竹也是万般的欣喜,连连与静杵浴桶旁不言不语的南宫煜卿报喜,“殿下,殿下你看,太子妃她是个有福的,她活过来了殿下!”
每一个人展露的欢喜,南宫煜卿他都听得到,可他不敢悲后大喜,怕惊扰了她的重回之路。
容这所有人欣喜够了,齐院正才松缓了紧锁的眉头,与南宫煜卿作揖道:“殿下,太子妃虽恢复了生机,可体内之毒却未化尽,须一直浸泡热水至逼出污血,才是稳当的活下来。”
自跑过来,南宫煜卿双手始终紧抓着浴桶边沿,直到齐院正说完话,他缓了一阵,才悠着应声道:“多谢几位太医,有劳了。”
他居然破天荒的恭腰给几位太医作揖道谢了!
寝殿内的一双双眼睛都分辨不清眼前一副恭敬态度的人是谁了,这句道谢,在南宫煜卿身上如同天降祥瑞般的罕见。
常竹亦是一脸吃惊:“殿,殿下,你的腰杆何时会弯了?”
南宫煜卿挺直腰板,随手敲了他胸口一拳,疼得他差点没再吐血。
“嘴长你身上真是多余。”
常竹嘟囔着垂过了头,没敢再讨他嫌。齐院正收了医箱,又道:“太子妃这几日都见不得半点寒,风气儿也受不得,只泡在这热水中,每日早中晚用一次杞骨根,就如现在这样敷着,每次不超半柱香的时间,即可。污血一出便稳了,但能否苏醒过来,且看造化了。”
“且看造化?”阿素有些迷惑,“齐院正的意思是即便污血排出,也不一定会醒过来是吗?”
“嗯。”
众人目色顿慌,齐院正又道:“此解毒之法十分损伤身体,太子妃能保下性命已是很不错,只是要苏醒过来,恐怕得有些时日。”
“有些时日是多久?”南宫煜卿问。
“快则数日,慢则几月,几年都有,但终归会醒来的。”
原本还见喜色的一群人,此刻忧伤往复,温腾腾的寝殿又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安静,独那一刻都不得歇的薄薄水雾还在亢奋着。
一群太医送走后,寝殿又没剩几个人了,更是静悄悄的,南宫煜卿呼了口气道:“保住性命就好,我相信她是能醒过来的。”
“那,传喜不?”常竹问道。
“什么都不传。除了太医谁都不许来打扰。”
才是退了险,皇后便摆着架赶来了,还未进至南宫煜卿院里,便见宋鸢珞笑得春风佛面的迎了上来,福了一礼:“鸢珞请义母金安。”末了,又语笑清风的补了句:“这夜里春寒伤身,义母何必跑这一趟,差鸢珞去回话便是。”
皇后眸光一飒,厉声训道:“太子妃都命悬一线了,你身为妾室不在身边伺候着竟还在这云淡风轻的笑着,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