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相比沅公公倒是多些宽厚之德，只是面上颇为严肃，阿素直口一问，他倒也给了些面子。
“太子妃是从毓贵妃那里出来的吧？陛下找您，也是为着同一件事。”
“哦。”袅袅淡声一应。毓贵妃召见自己是为了救子，可是陛下呢？莫不是堂堂九五之尊，还需个名不经传的弱女子替自己救子？
本就心里不踏实，袅袅进陛下寝宫时，李公公还将阿素隔在了外头，独带了她入内面见。
初踩踏实木地板间，只觉偌大的寝殿静得只闻自个儿的脚步声，跟旁的公公太监，半丝声音都不显，莫名有些的尴尬，许是自己这鞋子底过于硬朗了。
她一路走一路盯着脚下的鞋，极力控制力道，入了内阁间，她一抬头，忽见一中年男人表情极严肃的站立跟前，眉眼间的神采，犹见战场男儿，意气风发得很。
“陛……陛下——”
袅袅目瞪口呆，张口结舌，难以用一双眼睛来判断眼前所站之人，从头到脚，她都看不到眼前这男人有半分病弱之态。
她左右盼顾，竟没一人显惊讶的，静得石化了似的。
直到跟前那男人冷厉的薄唇一启，浑厚之声滚滚而来：“这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了，袅袅！太子妃！”
袅袅瑟缩着眼神，听着他自带威慑力的腔调，浑身都是冷抗着发虚的。
“是第四次，可，可是陛下您……怎么就能站起来说话了。”
袅袅陡然的一段话，虽有冒失，陛下却是不予计较，只负手腰后踱步起来，一脚一步迈去都十分自然有力，显非长日里瘫床卧疾之人。
“寡人知道你看过藏书阁的东西，也知道你一直忧心自己的性命，日日都在绞尽脑汁的计划如何逃跑，只是每次临城门口都失败了。”
大实话呀！可是陛下是如何知道的这般具体的？袅袅越想越觉得身上有些冷，似乎满屋子的冰冷目光都投诸她一人身上。
“大端最严重的问题，便是氏族关系错综复杂，身后最得势的两个皇子相争，无论谁赢谁败，都必有背后势力趁乱添乱，谋逆江山稳固，一山不容二虎，毓氏与慕容氏两皇子之间，必有一子牺牲，但这个牺牲，不能爆发氏族纷乱，所以，寡人牺牲的那一子，由你来动手最为适宜。”
这是疯了嘛！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杀！袅袅可是气愤不过了，陛下才讲罢，她便不计后果的冒言拒绝：“陛下，诸子夺位这是历朝历代都会发生的事，何故要为了个不确定的稳定选择牺牲自己的亲儿子！我是不会背这个黑锅动手的。”
袅袅态度坚决，一脸的拒绝，有油盐不进之势。跟旁的李公公上前一步恭敬道：“太子妃若是配合，任务完成之际，便是出栎阳城之时，陛下会亲赐御牌，大端之内任你来去，如若不然，便是太子妃您带着那个慕容氏心心念念的秘密以身殉国。”
“你们就非要逼死一条人命不可吗？南宫煜卿和南宫桑画可是陛下您的亲儿子，活生生伴在身边二十多年的家人呐！怎么下得去手！”
她说完话时，寝殿里还能回荡着她的怒声，可除了她的怒声，周围的一切都如来时一样，平静到冷漠。
她实在难以理解如此偏激的皇室父子关系，可面对这几个人，冰山一样严寒之人，她知道她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进半个字，当然，这些人也不会和她过多解释，也不企图说服她认可，只是以自由诱惑她，拿命要挟她。
“你、桑画、煜卿，三选一你选谁牺牲？”陛下猛一问。
自古都是二选一，到她这直接多出个选项来，送命的选择题，生平第一次被问倒。
陛下见她冷沉沉的不说话，直埋着头，便宽容道：“你现在可以不做出选择，但是三天后，寡人必须看到结果。今日寝殿的所闻所听，你若有半字与人泄露，后果不会比你所选择的任何一个好，送太子妃出去吧。”
南宫家的人，果然没一个不狠的，以前以为南宫煜卿就是最吃人不吐骨头的一个，没想到他亲爹一山更比一山高！
毓贵妃的问题都还没想好，陛下又压了个重如泰山的三选一送命题来，最可气的是，王后那头还在执着的等着她，这三人似是约好了一般，都赶在一处为难她。
“姑娘，姑娘……”
“啊？什么事？”
阿素瞧着她紧着眉头愣神出来，连唤了几声都没听到，不由得急了：“姑娘，陛下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怎么脸色这般难看，毓贵妃那出来都不见你如此失神的。”
袅袅满脑子都是陛下的一堆狠话，哪里还敢拿出来跟阿素这分忧，只勉强的缀了丝笑意敷衍道：“也没什么，就是陛下他口齿不清，我没太听懂，又不敢问李公公，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概就是问了我怎么看待南宫桑画那两兄弟间的私事。”
“那姑娘你怎么回答的？”阿素紧接着又问。她也是怕袅袅回错话的。
袅袅一笑：”我说我不清楚，南宫煜卿不许我与外男接触。”
“呵呵呵，这个回答好，反正全栎阳城的人都知道太子宠着你。”
离开了陛下的寝宫，袅袅还得去王后那处，王后也是非大事不召见她的。
走到御花园时，阿素见她偏往左边出宫门的方向走，唤住了她提醒道：“姑娘，王后的清华宫在右边。”
袅袅回头，淡淡的看了眼右边，疲倦的道：“不去了，先回去吧。”
阿素担忧上前：“可是王后下召令不去面见可是抗命的。”
“抗命便抗命吧！反正我今天累了，不想去，出宫吧。”
“桐栖宫你也不回了？”
“不回。”袅袅回答得十分果断干脆，头也不迈的往左边石子道走去了。
阿素见她一面走一面脱鞋，很是不雅，且行为令人迷惑，刚想上前去制止，她便赤脚踩上了坚硬不平的石子路去，似乎不知道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