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姝言自出了陛下的宫殿,便是带着情绪的,走着走着,到了桐栖宫。
以往彩绸玉缎的桐栖宫,如今都挂了白,里头哀悼之声凄惨绵长,毓姝言到了桐栖宫门口,触目里头的白丧,脚下突沉了,像是有千金担子压着。
她矗立门外像根柱子一样,许久,王后从里头走了出来。
淡了妆容的王后,面上忧伤点点覆沉,倒有三两许寻常妇人哭子之态。
毓姝言恭敬福了福身子,谦和道:“王后节哀。”
王后眼波微漾,语气平缓:“不进去?”
毓姝言微哽,咽咽气息应道:“姝言怕面对,还是陪着王后走一段路吧。”
“姝言姐姐也是来看太子哥哥的?”南宫娣厢从门里头走了出来。
也是一身素丧,妆仪轻简。毓姝言也给福了身子,应答:“在门口吊唁一下便好,见了难免生悲,心绪结郁。”
南宫娣厢眼波突转,眉头轻拧:“这番言语,姝言姐姐同太子哥哥熟识?”
毓姝言倒也不吝心中情感,更不惧言语失态:“不止熟识,更是红途的知己。”
毓姝言字句沉痛,神色抑郁,一副失落叹婉的殇态,南宫娣厢看得迷糊。
后来三人一同去王后宫里,道上,那连哭带嚎的声音更是响绝入耳,那些人里,有氏族子弟,有番邦部落,有朝臣……
总之都是些陛下病下后心有异动,前几日无脸怪时趁机犯上之辈,现形的基本受了治裁,最惨的,还是瓦达族人,冲出来的都要与南宫煜卿的死陪葬!
看着那些人哭求无助,毓姝言心有痛惜,忽与王后道:“这些人里,除了瓦达族人有逆反之心,其余的,我瞧着也不过是贪财罢!王后,这些人可与慕容家有过节?”
王后看了她一眼,嚼着味儿,毓姝言又继续:“贪财之人以财为谋,以享福安乐四字最为珍惜,可与那些谋逆谋权之人不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其实他们也只是个墙头草顺着风吹罢了,想来他们也不曾得罪过慕容家吧?”
王后眼神明厉,似乎觉出什么来,静静盯着毓姝言那淡定神怡的气态。
“什么意思?姝言姐姐是在为那些无耻之人求情吗?”南宫娣厢有些不解,又有些不悦。
“没什么。”王后突开口,“回宫吧,本宫乏了。”
“既然王后您乏了,厢儿便不做叨扰了。”南宫娣厢微微福身告辞。
毓姝言倒是继续跟着,与王后走出几步,王后反嘴不悦道:“你在图什么?”
毓姝言轻笑:“图太子殿下所图。”
“他人都不在了你又能怎样!”
“可他的信仰和坚持还在。”
王后转身瞄了她一眼,冷冷的道:“回宫陪我说说话吧。”
袅袅一路向北,累了就歇,困了就睡,风景好处就停一停,这样的自由,倒如了她的愿了。
“别跑!你个小贼!站住……”
正茶摊前喝着茶水,袅袅便见一脏兮兮的小子怀里揣着两个梨,跑得跟兔子似的,明明只是两个梨的事,后头却穷追了五六个持棍汉子。
袅袅小舔了口茶,津津有味的看着,旁边正有小二端了盘馒头过来,还没上桌子,只见那小子一阵风划过,顺手夺走了一个。
小二当即大骂:“狗崽子!你个没娘养的烂人,迟早有一天被人活剐了。”小二骂够劲,才是将剩下的一个馒头抬到袅袅跟前,笑呵呵的恭和着语气:“这位小哥,实在抱歉,咱这大坪山穷沟山深的,这种饿狗啊,多得很,方才那饿狗抢了您的馒头,我再给您补上一个,稍等啊。”
袅袅倒是不觉有气,就当做是施舍那小子了,便笑应:“好。”
那小二才摆下馒头,又找着话的唠叨起来:“瞧着小哥这身打扮,是栎阳城人士吧?”
袅袅诧异,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鹅黄色的布衫子,身上也无任何挂件,便是头发也是高竖了发冠的,哪里就得是栎阳城人士了?
见袅袅打量自己,一脸不解,那小二又笑嘻嘻的道:“不是您的打扮,是您骑的那匹马,若我没看错,那可是匹上好的战马,这大端的战马,都是由抚南大姑拉那氏供给的。”
“那我也许只是去一趟栎阳城呢。”袅袅反驳。
小二笑回:“能骑战马从栎阳城方向出来的人,不是栎阳军队之人便是皇室之人,要么就是大姑拉那氏之人,可瞧小哥你说话轻声细语的,十分温婉,倒是更像是尊贵的皇室之人。”
袅袅这回,可算是长见识了,这外头的人可真精,凭借说话的语气和马都能知道来客身份。
袅袅只是呵呵作笑,不敢再多言,生怕套出什么话来,毕竟她还在逃命。
她拿起桌上的馒头,起身道:“另外一个馒头就不必了,当作我赠送那小子的吧。”
袅袅啃着馒头一颠一颠的离开,脚上的伤,早已经发了炎,走路难免难看了些。
也不知可是日头大,头晕乎乎的,脚还没跨上马去,便摔在了地上,迷迷糊糊间,她就听到小二不停地在旁边喊她。
待她再次醒来,一睁开眼,便是在一间破屋子里头,头顶还吊着蛛网,动了动手,却发现双手被绳子绑住了。
她能想象,自己成“大”字形状被绑着手脚有多狼狈,躺地上还有些凉,地板也硬邦邦的,再瞄瞄自己身上,她浅匀了下呼吸,好在衣裳都完整着。
“是想丢财呢还是想丢色啊?小姑娘!”
一句小姑娘,袅袅便慌了,这便被识破了?
“你是什么人?”她看不到说话之人,只能听出是个青年男人的声音,有些轻佻。
“坏人。”男人简短的回答了她。
她又问:“你是那间茶水铺子的人?”
男人哼笑两声,转到了她跟前来,蹲到她腰边,手里转动着锃亮的匕首。
袅袅没见过他这张脸,白白净净的,眉宇间还有些书生气,就是嘴巴一歪,满是轻浮痞坏。
“小爷我,可是一眼就盯中了你,就你这女扮男装的本事,一个眼神小爷便能识破,太不会伪装了,平时没怎么出过远门吧?”
哼,瞧得还真准!袅袅极力保持镇定不慌,与他附和浅笑:“看来你是阅人无数,没少祸害过人,不过你不觉得你这样把猎物都玩得死死的,不觉得无趣吗?”
“你像长得有趣的女人吗?”男人将匕首贴在她脸庞,轻轻触滑。
从脸蛋一路轻滑至脖子,冰凉酥骨,直到匕首滑到她的腰间,勾住她的腰带,男人坏坏的笑着与她挑眉:“看来还是个理智的,赢了我的游戏我就放过你。”
“什么游戏?”
“大坪山里住着一个古怪的有钱人,从不出山洞,送进去的美人出来后都成了疯子,送进去的男人有去无回,谁都不知道那位有钱的怪人是男是女,只知道他有数不尽的钱财,你若能把那人引出来,这游戏便算你赢。”
袅袅听着都觉恐怖,自己又非能人异士,如何请的出那样古怪的之人。
“怎么?还是想要任人宰割?丢财还是丢色?”男人的匕首又滑回她的脖子上。
袅袅的心紧做了一团,劫财她可没有,劫色那更不能够,可是玩这游戏又等于送死!
百般考虑下,她还是决定咬牙一试:“我跟你玩这个游戏!”
“男人抽开匕首爽朗笑起:“是个有意思的!”
在他的笑声里,袅袅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得无条件满足我的需求。”
“别得寸进尺。”男人收住笑脸。
“你都不能给我提供帮助,我两手空空的拿什么去请那位怪人出来!”
男人笑呵着点了点头,隧给她松了四肢的绳子,将她带出了破烂的屋子。
袅袅环视了这四周,不是山便是连片的破败危房,人烟却不见,唯一的声响,还是山脚下那汪溪水传来的。
袅袅走去溪水边照了照自己的模样,摸了摸脸蛋道:“有女装吗?我可不想女扮男装有去无回。”
男人笑回:“有啊,不过在窑妓洞里,你要亲自去拿。”
“拿套衣服而已,哪来那么麻烦。”
“我们这里可没什么做买卖的店铺,要女装啊,就得自己去窑妓洞问,那里美人多,衣裳都在她们手里。”
袅袅无奈,只得随他再走一趟。路上慢了些,男人却不耐烦了:“快点的啊,就你脚上那点伤,走不断的,别矫情。”
男人揪住她的衣袖,越走越快,跟拖着她走一般,嘴上还要埋怨着:“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就是娇贵,随便受点伤就没了笑脸,怕死怕活的还要到处游耍,矫情!”
袅袅跟后头越拖越慢:“你要是不矫情你倒是别嫌东嫌西的啊!跟个怨妇似的你以为就你看破了红尘见不惯凡人啊!我告诉你,没有人不怕疼的,疼了不喊出来的人才是最可怜没人疼爱的。”
男人突顿住脚,袅袅一头撞了上去,扶了扶额头怨道:“我哪句戳中你的内心了你要这样急刹车撞我!”
“我有人疼有人爱!”男人一字一厉的与她严肃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