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不远处散步的史琛听到呼喊声,循声寻去,见到一大一小两人被六个持刀大汉围在一条死胡同,只听见那书生模样的人喝止众人。史琛寻思道:“我且看看是什么个状况,若是又管到别人家家事去,却不太好。”于是藏匿一侧伺机而动,只听那书生喘着粗气喊道:
“奶奶个熊,你们几个倒是挺能追的!”断少坤暗自后悔不该大意,今天没带保镖出来,更没想到天绝人路,拐进一条死胡同!
可是话说回来,哥们儿我这么不顾他人鄙视地喊了这么一路,尽然没一个人赶来营救,什么社会啊这,敢情这天宣城没好人了么?还有那个神秘的幕后之人,难道是敌非友,故意把哥们儿往绝路上整?又或者是不非万不得已是才出手营救?真他奶奶个熊……
那四人吸取前车之鉴,杜绝“断唐僧”的语言催眠:“少废话!”
断少坤一通乱糟糟的想法,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眼见着六个歹徒渐渐逼近,望向一脸惊惶失措的小灵芝,忽然灵光一闪,这才想起自己有张王牌在手没用到……他妹的,都给老子吓傻了!
断少不退反进,威风凛凛地上前一步,抬头挺胸:“尔等再敢上前一步,便要死在这里!”那六个人迟疑一下,因为他们都看到那书生身上的自信不似装出来的,不敢再前一步,但听那书生继续道,
“你们可知道我是哪个?”
六个人想,反正他已被堵在死胡同跑不掉了,且听听他如何狡辩,纷纷摇头,带头大哥不耻下问:“你是哪个?”
断少坤哼哼两声,慢慢揭下脸上的面皮。那六人看清时,有如遇到猛虎下山,登时吓得面无血色,失声喊道:“乾破天!”天宣小霸王的威名他们是如雷贯耳,老板也一再吩咐过不能惹到这位天宣小祖宗,还特地找机会去认住乾破天面貌,免得遭灭门之灾,何曾想今天恰恰踢到了传说中的铁板!众人纷纷退开,心中叫苦:这杀千刀的,今日为何乔装改扮起来,以他的武功并不惧怕我等,为何想着逃跑?
断少十分满意他们的反应,得意起来,将身后的小灵芝拉到众人面前:“你们可知他又是谁?”
“是谁?”六人求知若渴。
“他便是当今太子!”
“噗!”六人被呛的七晕八素,没拿稳的刀再次攥紧,生怕是貌似之人:此人可疑!带头大哥诘问道:“当今太子不是差不多三十多岁了么,怎么会是这种小鬼头?”
啊呸!嘴欠呐……断少坤恨不得当着众人面赏自己一巴掌,牛皮吹过头了……支支吾吾狡辩起来:“哼!像这类内部消息你们这等草民怎么可能知道,此乃前任太子的长子,已被当今圣上内定为下任皇帝,可不就是太子么,平常不好好读书也就罢了,还如此消息闭塞,真是悲哀!”
虽然听得糊里糊涂,但是这六个人已经被断少坤这通胡言乱语唬得晕头转向,又开起小会来相互讨论:他说的前任太子的长子,那不就是我们所知的当今太子的儿子么?那乾家大小姐乾黛嫁给太子是实事,可听说生的是个女儿啊,怎么出来个儿子,若真是儿子,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这几个悲催的家伙被断少给带沟里去了,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所知与“乾少”所说的大相径庭,差点颠覆了他们的人生观。
断少坤着急得直跺脚,丫怎么还不走,难道要跟老子吃晚饭?上前喝断他们的会议:“你们是不是还等着本少双手奉上这些银两不成?”
摸老虎屁股他们敢,冲小霸王要钱是真不敢,前阵子蒙家一门生才跟他索要四十文钱就给打断了腿,这一包袱的金银,怎么也得抄家问斩他几个轮回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脑袋只有一个,钱却都在别人口袋跑不掉的,那六人顿作鸟兽散去。
“呼——!”断少坤松了口气,重重跌坐在地上,跟个蔫茄子似的:“难道赌坊里那种离奇的事情真的是哥们运气太好?”收拾了心情,重新贴上面皮,与小灵芝朝着乌柳大街去了。
乌柳大街喧闹的场景彻底驱散了断大少的郁闷心情,他摇着纸扇在街市上大摇大摆地走路,甚至哼起歌儿,经过一家药铺,忽然听到里边传来哀求之声。循声望去,眼见一名女子不停地哀求着那家药店掌柜,仔细一看,那女子竟有几分眼熟,搜搜脑海里的记忆,恍悟过来:她可不就是那个云霞么!
在一旁听了一阵,大概了解了情况:是那云霞到这药店来抓药,身上却没足够银两
云霞焦急如焚,若是没有药物维持,腿残了还算轻的,只怕要搭进去半条命。可是他们身上所有的钱俱已用光,恳求了好久,药店掌柜说什么都不肯赊账,一脸的无情之相。
无望之际,云霞失落万分,正待回走,一锭银子抛向了药店掌柜,砸在了他脑门儿上,一个爽朗的声音飘进来:“掌柜的,赶紧给这位姑娘抓药吧!”
云霞转忧为喜,感激地向施善者行了道礼,抬起眼来,只见那人身材俊逸,衣着得体,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身边跟着的小童子颇为俊俏,心道,想必他也是个进京赶考的秀才了。
云霞离开药铺,往自家住处走去,那书生倒也跟她走了一路,心中不觉甜了一下,下一刻却忧愁起来,说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可否方便留下公子姓名及住处,小女子改日登门拜谢。”
断少坤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助人乃快乐之本,姑娘莫要言重了。只是……不知姑娘家中何人伤了筋骨?”这是一句试探的话。
云霞心中料想许是这位公子看上了自己,故而出手相助,此刻若是说为了心上人,只怕要伤他心了,犹豫再三,始终不忍欺骗恩主,如实说了。令她略感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多大失望,只是一副恍悟模样。
感慨之余,云霞简略的将那日经过给断少坤复述一遍,敦促断少坤切不可惹到那个天宣小霸王。
断少坤继续挖坑:“既然如此,赵旭兄为何为了区区四十文钱,跟乾破天过不去呢?”
云霞叹气道:“赵哥也是被逼无奈的。不瞒公子,我那赵哥本是蒙府门生,我听他说,说是蒙家三少爷让他去招惹那个乾破天的,若是成了,便将我许配给他,若是不成,便要将我卖去听轩楼,那事之后,他便将我和赵哥撵出了蒙府……”
听罢云霞的叙述,断少坤恨得牙根发痒,同时也了解到一件事,那个蒙三少不是什么善茬,史琛与乾破天的这一场约战,这货肯定没安什么好心,那个史琛恐怕是蒙坚的打手了,这蒙三少跟乾破天到底有什么冤仇……瞬间想了少许,断少坤对几日后的约战忽然充满了一些担忧,只是此时退出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断少坤转念回来,想那赵旭也确是够可怜的,为自己心爱女子,差点丢掉性命,其勇可嘉,他们如此境地,想必生活一定凄苦无比,动了恻隐之心,从包袱里取出几张银票,递给云霞:“云霞姑娘,这是在下一点心意,权当救急,望姑娘不要推辞。”这也算了一种补偿,替乾破天的恶行减轻些罪孽,二来当做是占他肉身之情。
云霞感动万分,没有矫情地推辞,因为她真的很需要这一些钱,双目中立即盈满滚烫的泪水,泪珠儿扑簌簌掉了下来。她二话不说,噗咚跪到地上,对着断少坤磕起头来,待磕完九个响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躲在远处的史琛见此场景,诧异莫名,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却实实在在看到了乾破天给云霞银两,看到了不知底细的云霞向乾破天跪谢的场景。
此时的史琛如坠云雾,心中念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于大众前打断了那人腿脚,为何又乔装来暗助他们,难道是他良心发现、改恶向善了吗?若是如此,确不失为浪子回头……”如此一想,史琛对乾破天另眼相看了。
当天晚上,断大少兴趣盎然地独自一人在凉棚下弹起吉他来,边弹边唱。忽然外边传来一阵吵闹之声,一个身影闪进院子——是乾月到来,脸上怒火燎原。乾月后边还跟着小灵芝,只是小灵芝看起来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断少心头一阵不妙,堆着笑脸迎上去:“姐姐怎么有空来我这玩,我正想着去看望姐姐呢!”
乾月不搭理他,将一个包袱扔到他跟前,喝问道:“少跟我嬉皮笑脸,这是什么?”
“这是……”断少滴溜着眼睛寻找措辞,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却装出一副好奇模样上前拆开包袱,倒抽一口冷气,吃惊道,“哇,这么多钱?!”
原来,回到乾府后,断少依约把赢得的银两都给小灵芝,她哪里肯受。她原本就当断少的那句是个玩笑话,心想,那日若不是顾及自己,少爷他早可脱身,如今又把所有财物都给自己,受宠若惊之下,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只是始终拗不过少爷,若是不受,指不定他仍哪去,思想之下,只好把东西交到二小姐那儿去。
小丫头不会撒谎,也不敢撒谎,于是事迹败露。乾月把她臭骂一顿,接着就领着小灵芝来到乾破天小院,看见这厮还装傻充愣卖糊涂,一副低眉顺眼模样,登时来气:“再敢装蒜,仔细扒了你皮!”
断少坤一阵告饶和蜜言,这才止住了乾月怒火。他不知道,小灵芝只将赌场之事说与乾月,余事未提,乾月一半是恼怒这厮有纨绔苗头,必须立即扑灭,一半是借故来这看那个古怪乐器,碍于面子,不好和丫头们一起厮混。这会儿她故作威严,将小灵芝遣回屋里面壁思过,独独她和断少坤两人。
断少坤跟个小太监似的唯唯诺诺地恭候在乾月身旁,突然被问:“这是个什么东西?”一看,见乾月指着那把吉他,答道:“这是个乐器,叫做吉他。”
“吉他?”乾月皱眉道,“你且弹首曲子听听,若是弹得好哄好了本小姐,这次暂且饶过你,不然叫你好看!”
看着乾月脸上的表情,断少坤顿觉好笑,她这就好像一个小孩儿故意绕着弯儿讨大人手中的糖果,心想,这姐们儿该不会是来听哥演唱会的吧?于是屁颠屁颠地抱起吉他,思考要弹奏的曲目,拨动琴弦,唱起《滴答》。
这一首歌他在大学里弹奏多许多次,可谓是轻车熟路,也非常喜欢这首歌,弹得更是深入其境,一边拨弹,脚尖一边打着拍子,闭上眼深情歌唱。
乾月坐在一旁,托着腮儿悉心聆听,只觉这曲调虽是古怪,却是词美曲美,仿佛道出了她的心声一般,听得入神了。
此刻,天上那轮皎洁明月已升至半空,月光如同水银洒向大地,将这天地弥漫在这白色之中。曲毕,断少坤睁开眼,看见痴了的乾月,月光透过凉棚照在她绝世容颜,仿佛带着圣洁光芒的同仙子一般,断少坤看的双眼直愣,想,在这陌生的异世,竟有人听他如此述诸寂寞孤寂,忽而一股莫名忧伤侵上心头,伤感地道:“月姐,若我有一天死了,你会不会为我难过伤心?”
乾月一愣,嗔道:“呆子,好端端说些什么死不死的!”心中却想,自那日跌倒后,小天确实是变了,时常弄一些古怪东西和行径,隐隐似换了个人一般,却不知是变好还是变坏,例如这天,眼前的小天不似从前那般蛮横霸道,少了些戾气,变得有些心事重重,同时却有些贪图享受,这一天竟赌博起来,日后不定如何纨绔呢。这一些,待日后问他个明白!
断少坤自觉失态,收拾好心情,笑嘻嘻道:“月姐,我教你弹这首曲子,如何?”
乾月一喜,拍手称好,没看穿断少笑容之下隐藏着的坏笑,抱过吉他,却不知从何下手。
断少坤自告奋勇,示范了一遍弹琴的姿态和手法,然后从后边手把手教乾月拨弦,他这个姿势好似抱住乾月一般。
然乾月认认真真地照着拨弄,并未在意,起初还好,小天少握住她手教她弹,弹着弹着,忽觉一颗头儿靠在她肩上,颈脖间感受到一阵粗气——这是断大少禁不起乾月体香的熏拂,跟吃了迷混药似的,忘乎所以地大口呼吸,口中喃喃道:“月姐,我好喜欢你呀……”
乾月这正可劲儿学习,却听到那句莫名的话,哪有不来气的:“这个小天怎变得这般轻佻,从小一起光屁股玩到大,难道还看不够?”咬牙切齿了一阵,气填于胸,仍不见他有所收敛,恨得一肘子甩出去,击中断少面门,将他打翻开去。
断少如梦方醒,恨自己干的太过分,望向娇羞不堪、瞠目结舌的乾月,心想,此刻的她一定是怒火中烧,再不说些什么,怕是以后有的苦头吃,一阵热血涌上心头,他索性不管了,无辜地说道:“月姐,我是真个喜欢你,不信我掏出心来让你看看!”
乾月气得小心脏蹦蹦直跳,自家堂弟的那两句话好似奔雷一般震耳发聩,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大口大口地喘气,来回走动三两步,忽地上前朝他胸口踹了一脚。断少坤“哎哟”一声摔倒下去,乾月恨道:“你这浪货,若再胡言,仔细我扒了你皮!”又添了一脚,气呼呼地走出破天小院了。
断少坤捂着胸口坐起来,心头一阵茫然。方才确是断少坤的实在话,只是他说着话时却带着几分冲动,这份冲动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搞得他都不知道竟然是出自自己的口中。断少坤叹道:
“冲动是魔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