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霸抬眼望去,八丈开外,一道搭箭立马的人影赫然出现在当街。此人身材魁梧,背后挂着一杆长矛,饶是隔着八丈距离,乾霸依然清晰看到那双冒着绿光的双眼,便知道来者身份。
“我不敢杀他?”乾霸眉头微皱,不屑地冷哼一声,抽起刀二话不说就要再次劈下。
“姐夫救我!”
郭照溪眼皮气得直跳,心说,这老匹夫倒是真不客气,老子在场也敢动手,难道他真不怕挑起两家之战?
拈弓搭箭,射向乾霸:“有我在,便不让乾霸伤你分毫。”
一道寒光急急向他射来,说时迟那时快,乾霸手腕一抖,用刀身将射来的羽箭击落在地。
有了郭照溪的驰援,蒙坚忽地全身生出许多力气来,哧溜翻起身来逃到郭照溪身旁,双眼通红,指着乾霸嘶声吼叫:“姐夫,帮我杀了他!”
这郭照溪生得肤黑貌丑,长着一对豆子般的小眼睛,武艺稍不及冯天德和乾霸兄弟,但领军征战的本领丝毫不逊其余三人。此人为人狠辣果敢,对抗外敌更是丝毫不惜力,常常身冒险境,故而战功显赫,这也才使得他有资格与冯天德、乾霸并称天宣开国三大将,拜振威将军,统领镇远军。
然而,正是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莽夫,却坐拥天宣六绝中的一绝,此绝正是蒙逊的大女儿蒙情。郭照溪对蒙情俯首帖耳,对待岳父大人蒙逊更是言听计从,只要是蒙家的事就是他郭家的事,不遗余力地为其效劳。
一个时辰以前,蒙府管家吕适差人将事情经过说与自己,得知蒙坚领人攻乾府便知事情不妙,他心知乾霸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之人,思量再三,决定带领十来号人来探个究竟,刚赶到乌柳巷借口便看见乾霸正举刀要劈了蒙坚,情急下拿旁边士兵弓箭搭救。
这惊险一幕惊出郭照溪一身冷汗,若是蒙坚在他眼见出差错,无论如何不好跟蒙逊交代,更不好向蒙情交代,弄不好以后的日子就只能跪搓板了。
“镇远军听令,列好队形阻挡乾府之人,乾霸留给我一人对付!”郭照溪一来,镇远军阵脚立即稳定下来,按着命令行事,乾府之人立刻不能前进半分。
而对人在乌柳巷僵持厮斗。
乾霸冷眼瞧着郭照溪:“就凭你也想阻挡老夫!”
二人话不投机,于乌柳巷口打斗起来。
两者厮斗之事不久便传到冯天德耳中,得知郭照溪也参合进来,让他有些坐不住了。郭照溪乃是急脾气的人,两言不和便要开打,恰遇暴怒中的乾霸,两者不死拼方休才怪!
想到这,冯天德再也坐不住,急急忙忙往皇宫而去,却吃了闭门羹,守卫的太监回禀说陛下已然睡下,陛下已经吩咐,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不得打扰,没有谕令任何人不得轻取妄动。
冯天德当然明白陈平的意思,他只能作壁上观。在回去路上,一名传报官火急火燎地跑进宫去,那传报官见了冯天德,作了礼,立即急忙去了。
冯天德本想拉住问话,想了想,却作罢,想来必是乾霸和郭照溪厮斗之事了,皇上既然不让我管,那我索性当个聋子。
那传报官自然也是吃了闭门羹,正急着不知如何是好,恰这时牟大哼正领着一群侍卫搜寻夜明珠,便将所传之事告知于他。
牟大哼一听,登时跳脚而起,两只眼珠儿圆瞪瞪地差点蹦出眼眶:“奶奶的!你刚才说什么?赵洪和郭照松在城外打起来了?!”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嘴中不停嘀咕。
见他如此,那传报官顿时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个劝架的。
然而牟大哼想的却恰恰相反。他心中却想:“嘿,这两小子居然不通知我便私自打起来,必定是那郭照松不服那赵洪,自己寻架去,争那个天宣四将之首了,好你个郭照松,那赵洪几时轮到你去打败了?”
牟大哼完全没有想着去劝架,但眼下碍着寻找夜明珠之事,抽不开身。一群人看着牟大哼急得满头大汗,在原地团团打转,一副滑稽模样,护卫士兵都憋着不敢笑出声。
天宣四将赵洪居首,曹规次席,牟大哼三席,郭照松居末席。牟大哼和郭照松常常为此排名耿耿于怀,相互约斗不断,但赵洪平时都不搭理这两人,别说约斗,就连见面都懒得见。
那传报官不明所以,焦急地说:“牟统领,再晚些,只怕赵统领和郭统领会闹出人命了!”
牟大哼恍若大悟,心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除了今日便再难有机会和赵洪决斗,再者,若再晚些,赵洪若是不慎被那独眼狗暗算了,我岂不成了末席?嘿!这还了得!”
想通这一茬,一股莫名的怒火浮上心头,牟大哼摇着狗熊一般的身躯,来到禁卫军跟前,喝令道:“尔等继续搜查夜明珠失窃之事,我去南门城外……劝架!”
众禁卫军领了诺,牟大哼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皇宫,直奔南门……
南城门外,滂沱大雨中赵洪和郭照松已经打了近百回合。
赵洪迎风而立,哈哈笑道:“独眼狗,你今日知道赵大爷的厉害了吧!”
郭照松在马背上呼哧大喘,心中怒火滔天,满眼怨毒与不甘地剜向赵洪,而赵洪则气定神闲,完全没有郭照松的狼狈之相。
郭照松咬牙道:“我又不曾输,你又不曾赢,神气什么,再战!”内心却叫苦不迭,心说这小子果然不是这么好对付,拍马起矛冲杀。
矛戟相击处火花闪耀。郭照松只觉矛身传来一股势大力沉之势,欲要顶住,却力有未逮,只得奋力将赵洪的三叉戟撩开,正想着策马离去,忽地听到背后一阵呼啸声,眼见那三叉戟带着寒光横扫而来。
这一戟来得十分迅猛突兀,防不胜防,郭照松根本躲闪不及,手中的长矛还扬在空中,断无抵挡的可能。他只觉要上吃痛一阵——戟身打在他腰上了,他不由得被扫下马背来,那坐骑嘶叫一声跑开去,独剩下郭照松跌在地上。
郭照松慌而不乱,见赵洪举戟刺来,立刻仰躺着用矛杆抵住了戟头。
赵洪揶揄道:“哈哈,独眼狗,赵某倒是佩服你的眼力,虽然瞎掉一只狗眼,若是挡得不准,你身上可要多个窟窿。”
郭照松咬牙切齿,拼尽力气抵挡,已无力还嘴,只得忍受赵洪百般侮辱,心中万分气恼:这个赵洪怎跟个怨妇似的,直咬住别人痛处不放!
蒙蹇一直注视场上情况,发现郭照松形势危急,立即拍马赶去搭救,将郭照松带回本部阵营。
落下这么个口实,赵洪好似只苍蝇逮到了破壳的臭鸡蛋,当然竭尽嘲讽之能事,将郭照松、蒙蹇奚落个无地自容,顺带着把镇远军骂个什么都不是。
郭照松和蒙蹇都不擅口舌,听着赵洪百般辱骂无半点还口之力,直恨得牙根发痒。郭照松刚刚吃了败仗,这会儿又侮辱镇远军,心中气极,骂道:“姓赵的,你别得理不饶人,你若有胆,你铁骑军有本事,咱两军摆开来战个试试,看谁是天宣镇国之队,何需在此逞口舌之利!”
不提这茬还好,这么一提赵洪登时来气,骂道:“一群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若不是当年你们镇远军龟缩着不动,也不至于镇平王乾蛮将军陨殁,贪生怕死之辈也敢称天宣国的军队,可笑!”
郭照松道:“乾霸空余一身武艺,有勇无谋,他那是自己伸出脖子让敌人砍,与我镇远军何干?有将如此,乃天宣之耻!”
赵洪听他不仅把当年见死不救之事撇的一干二净,还对逝者出言不逊,不由得勃然大怒,额头上青筋暴突,大手一挥:“弟兄们,给我把这支乌龟军队歼灭了!”
令声一下,铁骑军中立即喊声震天、士气高涨,个个眼冒怒火……
城外的呐喊声传到了乌柳巷,使乾霸、郭照溪等人都为之一惊,心知城外必是出了状况,支援城内是不可能的了。
乌柳街上死伤者满眼皆是,从乾霸登门问罪开始,二者已厮斗许久,此时约莫到了四更天,城外的喊声却渐渐弱了,仿佛在渐渐远去。
虽然乾霸对付郭照溪不费力气,但其部众却节节败退,死伤不小,现在能战斗的只剩下五百余人,形势瞬间急转直下,被郭照溪等人赶到了乌柳街的东街口。
郭照溪得意洋洋:“乾霸,你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乖乖束手就擒吧。”
乾霸不答话,聆听来自城外的声音,似是毫无动静,心中猜到自己兵马必定进不来,离开了南门,若是这群人是蒙坚率领则毫不畏惧,然而眼下指挥这镇远军的是郭照溪,委实不好对付,眼下之势对自己十分不利。
思索间,身后忽地传来兵甲摩擦之音,更有一道声音高叫道:“老爷,曹规来也!”
不许一会儿,曹规率领五百精兵良将呼拥来到。
郭照溪瞪着那双小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不可能,城门早已关上,你们怎么可能带兵进城来?”心中疑窦丛生,浮想连连,难道是冯天德徇私放进来的?又道,“乾霸,你带这么多兵进到天宣城,是要造反吗?”
对于郭照溪的信口诬蔑,乾霸根本就不以为意,连答应的话都懒得说,冷月宝刀向前一挥,刚到的五百精兵立刻奋勇向前。
曹规来到乾霸身侧,拱手说道:“老爷,郭照溪由小的来应付吧。”言下之意是让乾霸去取蒙坚性命。
这正说着,北边吭哧吭哧跑出一个人来。此人五大三粗,好似一头乌黑大熊,言行举止笨拙不堪,他来到街当口,看见乾霸坐骑,忽然拍起脑袋骂道:“哎呀,我倒急糊涂了,怎么不骑个马来,骑马便比我跑快多了!”
来者不是牟大哼还能是谁?
听他这般言语,众人都惊愕当场,心说,这厮是真傻还是装傻,他难道不知马儿比他跑的快么?
他这一来,原本杀意盈天的厮斗场面不免增添几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