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蒙逊,在朝的所有官员面色都不好看了,说蒙逊也等于是说他们,众臣心中叫苦:蒙相国啊,您这是把我们往火坑里带啊……
话说到这份上,陈平再坐不住,再让他说下去我这满朝文武岂不都成了忤逆之辈,还有谁来替老子治理天下?对断少坤笑道:“好了好了,朕准你免礼,下不为例!”
断少顺势下坡:“谢陛下。”断少暗地里也冒了冷汗,瞥了蒙逊一眼,心中不由得恼怒:妈的,砍你儿子手臂的是乾霸又不是老子我,再说了,老子还被你家倒霉儿子下毒哩,哥找谁说理去,找报仇的也得找对对象啊!
陈平坐在龙椅上,腆着大肚子,说道:“乾破天,今日召你上殿是要问你事情的,原本该你和蒙坚一起的,然蒙坚短时间内重伤未愈,问你什么你照实说来即可。”
断少坤点头称是。
陈平:“乾破天,乾霸说你与史琛于乌柳巷约战,是蒙坚指使史琛于剑上喂毒害你,可有此事?”
乾霸的心思,陈平自然了解,原本在理一方的就是他,更想想凭借一家之言占尽上风,只不过蒙逊也不是易与之辈,乾破天只要敢胡乱诬赖,蒙逊是不会放过的,到时谁占上风还未可知。
但是,乾霸却不这么认为,只要破天一口咬定是蒙坚药他,老子就一定给他赖上了,更何况这原本就是事实,还用得着赖?这天宣城内敢打我乾霸主意的,必须付出代价!
如果是乾破天,他一定会痛下杀手,毫不手软!
众人都盯着断少坤,均是一副心中了然模样,以为他接下来说的话大伙都已心知肚明。
然而,断少坤不是乾破天。
断少坤顿了顿,上前答道:“回禀陛下,此事并无真凭实据,不可枉然下此定论。”
此言一出,即如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朝堂上“轰”地砸开了锅,众臣低下眉头议论纷纷。
此言更是出蒙逊意料之外,他不由得愣了,眉头紧皱: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乾霸面沉似水,低声道:“破天,不要害怕,尽管将事情说出来,
“不过……”断少坤对乾霸颔首一点,转而深深看了蒙逊一眼,眼见他眼皮跳了一跳,又笑道:“依我在当场看来,蒙三少应该不会做出如此举动。”
陈平没想到这小子非但没咬人一口,倒给仇人说起好话,越发觉得眼前的“乾破天”十分有趣,好奇道:“何出此言?”
对于蒙坚,在他中毒即将殒命时确实怀有恨意,但现在自己毫发无损,蒙坚却痛失一臂,不免有点恻隐之心。另外一点,若不是蒙坚闹此一出,他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贵人暗地里相助,而且事关归道大事,从这方面来说,蒙坚倒是变相地对他帮助。
有时候,给别人生路就是给自己留生路。
“请陛下饶破天冒犯,试问陛下,若陛下有一条狗,大伙儿都知道这条狗是陛下的,您还会让它出去咬人么?”
陈平凝眉不语:这什么破比喻,这小子居然拿老子来开刷,胆子不小。
断少见众人都不说话,又说道:“蒙三少乃聪明雪慧之辈,决计不会用此等常人一看便知的拙劣手段,这无异于当众执刀杀人!”
陈平道:“假若蒙坚料到旁人会如此认为,故意而为之呢?”
这话也只有皇帝敢说,别人那敢如此误导。这话说得蒙逊脸都阴下去了。
断少坤:“若是如此,蒙坚当是个不智之人。天宣城内谁人不知,我伯父视我如己出,爱我如至宝,若有人敢谋害我,别说是胳膊,恐怕丢掉的是性命?”
断少坤不怕说这话,这话看起来是自掘坟墓,但说的越死越可信,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陈平笑了:“如此说来,岂不是你伯父错伤了别人?”
断少坤回道:“非也非也!我伯父是护犊心切,且其中是非实难说清,只能说这是个……意外,就如同你走在街市上,忽然绊了一跤一样。”
意外?绊了一跤?……听到断少坤如此轻描淡写地形容爱子断臂一事,蒙逊几乎吐血,再站不住:“我儿子被乾霸砍断是个意外?真能胡说八道!找你说来,若是你被毒死了,也是个意外?”
面对对方咄咄逼问,断少坤面色不好看,心说给你老脸还不要,也不客气,反斥道:“蒙相国,莫说你家蒙三少断了手臂是个意外,三天前许多人在乌柳街上拼杀而亡难道你也敢说不是个意外?!”
这是正话反说,蒙逊当然明白其中深意,再闹下去彼此都没好处。
这时陈平插话:“好了好了,既是个意外那就别再提什么断臂不断臂的了。只是虽说是个意外,若是天灾尚可不论,此乃人祸,总得有人担起这个意外吧?”
“这……”
乾霸之所以想来个一家独言,很大部分原因是可以将此意外事件的责任推到蒙逊身上,哪承想自家侄子反倒帮别人说话,把火也引到自己身上,恨不能当场踹那小子一脚,只是现在已经来不及,只能使劲想出颓唐的借口。
其实乾霸和蒙逊都想到了一个人,他俩都不适合说。不但他俩想到,大伙儿都想到,只等着有人将这层窗户纸捅破,皇帝老儿这正问罪呐,谁敢去拆这个雷啊。
这时,刑部尚书王告站出列:“启奏陛下,依方才乾少爷所言,既非蒙三少唆使史琛喂毒害人,必是史琛蓄意谋害乾少爷,若非此人行径,绝不可能发生三天前的风波。所以……依微臣认为,此次意外合该史琛负责,应将此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王告胆子够大,愿当出头之鸟,既交好二位大臣,又能趁势给皇帝台阶下,这台阶皇帝下是不下就看他自己,但不论如何你必须得给台阶才行。
此言一出,群臣立即化身跟屁虫随声附和:“是啊是啊是啊……”
陈平心中冷笑:这帮和事佬,就知道和稀泥,这乾破天也算有点脑子,没有把污水都往蒙逊身上泼,找个不相干的替死鬼,自作聪明,不管如何,老子今天非要发飙不可。
陈平笑问:“乾破天,你以为如何?”
不料断少坤却摇头道:“非也非也!”
这家伙居然不顺着众人之势?这小子在打的什么主意?陈平有些摸不透了。
众臣内心着急,心说,这熊孩子,我们这是给你乾家和蒙家解围,转移了事件重点,你倒好,自个儿拉着人往前凑,想干什么呀!
王告道:“乾少爷,您方才自己也说了,蒙三少既然对刀剑喂毒一事并不知情,那这喂毒之人只能是史琛本人,即便不是他自己喂的毒,也该他来承担!”
断少坤装模作样摇起头来:“非也非也。”
王告说:“乾少,此话何解?”
“非也非……”“断非也”晃过神来,对陈平说道,“陛下,众位叔叔伯伯所言破天实不敢苟同!在说之前,请允许我给大家说个故事缓和一下气氛。陛下,可否?”
众人均是满额黑线,这什么气氛呐,你不来搅合就已经帮大忙了,还缓和什么气氛?
陈平却是觉得饶有兴致:“说来听听。”
“断非也”整理仪容,缓缓道:“这是我昨日听来的故事。那日难得天气晴好,我忽觉这夏日景致十分美好,一路心随景动,不觉间来到南城门外一个小村落的河边,一阵磨刀声响传了过来。我定眼看去,但见一个老汉正在河边石头上磨着一把长刀,不远处的柳树下栓着一条靡靡不振的老黑犬。
“我心中好奇,上前问他:‘老汉,您这是做什么咧。’那老汉冷声说道:‘俺在磨刀,你没看到么。’我回道:‘看到了,我是说,您磨刀为甚。’那老汉闷闷不乐,瞥了柳树下的黑犬一眼,恨声道:‘还不是为了那条畜生!’
“我就问:‘您这是要杀它?’老汉道,‘正是!’我见那黑犬行装可怜,劝那老汉:‘犬其性甚为忠诚护主,老人家何必赶尽杀绝,为何不能放它一条生路?’老汉道:‘若是忠诚护主,我倒也不止于此,它倒好,反做了忤逆之事。’
“我见那老汉看那黑犬的眼神中虽有怒火,却有些失无可奈何。他叹了一声,将事情经过道与我听。原来他是个猎手,带了一帮徒弟,近些年因生活丰实很少打猎,今日忽然来了兴致,约好众人一起上山打猎,不承想今晨这条黑犬好似发了疯,不停对他狂吠,还一口将他腿咬伤,以致不能随众上山打猎。
“说到最末,那老汉叹息道:‘这条老黑犬跟了我十多年,其忠始终如一,未曾想它晚年失节,变得疯疯癫癫,再无用处了!’我仍劝他:‘许是个意外呢?得饶狗处且饶狗。’”
这故事当然是断少坤瞎扯的,故事说到这,众人都满额黑线,得饶狗处且饶狗,这都什么词儿啊……
躲在朝堂后面的八公主陈娆儿也是满头问号,心说这家伙今天怎么总是狗啊意外啊的,狗跟意外有什么关系吗?他扯这些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