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宣城最热闹之地莫过于听轩楼。
听轩楼位于乌柳河附近,地处天宣城最繁华的中心街地带。听轩楼附近商业繁茂,各种酒肆、客栈、药店、茶坊、赌坊、戏院等各色店铺、地摊应有尽有,老人妇孺、武客官差、文人雅士、流氓地痞等各色人流都汇聚于此,白天里时常是游人如织人头攒动,可谓人声鼎沸。非但白日热闹非凡,到了夜晚更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琴声、笑声、喧闹声、觥筹交错之声从各种酒楼茶坊中宣泄而出;天上飞灯点缀夜空,地上乌柳河五光十色,河上船行如梭,彩灯漂流,或有大型的画舫船缓缓驶着,其上灯火通明欢笑不断。
岸边上的听轩楼内流光溢彩喧闹声远远传来,其内莺莺燕燕娇声如同燕雀叫闹,使每一个过往的男人驻足前观、留恋不前。阁前花红柳绿的莺莺燕燕们手中捏着丝巾招徕过往游客,或与之调笑,咯咯的笑声甜腻得要渗出蜜来。阁内更是一片春光,员外公孙、富贾贵商们搂红揽绿,男男女女簇拥成一团,相互调笑劝酒,使得整个阁楼充满了浪荡和暧昧的气氛。
听轩楼是一处极大的八角环形阁楼,楼分五层,大大小小一百多间房,实际上十年前听轩楼不叫听轩楼,而叫百花楼,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妓院名,百花楼是因一个人而改名的,此人便是“玉楼仙”。
在百花楼后边,有一处半亩见方的园林,穿过曲径通幽的园林,僻静处一座清雅别致的小阁楼掩映在绿树美花之中,走进楼阁,便可上面挂着“听轩阁”三个绿漆大字的匾额。
这里便是玉楼仙的住处,此处僻静优雅鸟语花香,也极少有人走动,与前院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玉楼仙”复姓玉楼,名字不详,“玉楼仙”乃是其听轩阁艺名,人们唤她作“玉楼姑娘”。据传,玉楼仙原本是百花楼一名杂役养女,没过几年那杂役便死了,独留下玉楼仙卖身还债。起初她只是做些杂役,后来学了琴棋书画,长到十五岁,老妈子见她生得唇红齿白,长得日渐标致,就叫人给她换了一身衣裳,她整个人倏忽间变得光彩夺目、妩媚娇艳,瞬间把百花楼所有的姑娘都甩去十万八千里,便让她卖身为娼。玉楼仙也不哭不闹,但言只卖艺不卖身,及其年及弱冠,玉楼姑娘之美貌更是惊为天人,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一度造成百花楼人满为患,可谓万人空巷,但凡见过她一面的,无不为之疯狂,许多人不惜一掷千金只为一睹其芳容。
玉楼仙不仅相貌出众,更弹得一手好琴,占居花魁之位至今十余年,若非富非贵,常人是很难见到玉楼仙。这十余年间玉楼仙几乎足不出户,慕名而来的访客上到王子公孙,下到地痞流氓,各色人士不一而足,大都是听琴畅谈,极少有过夜的,甚至没见过有人留宿。但若有人说玉楼仙仍是清白之身,大多数人却是不信的,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再者说,身在这大染缸之中,女人也是人,她能忍住三十年?
令人纳罕称奇的是,照实算来,玉楼仙今年已经三十出头,却仍生得如同二十一二一般,仿若岁月在她身上失去功效。皆传这玉楼仙每日必饮极品寿香,甚至每月都用白玉寿香沐浴养颜,白玉寿香延年益寿之功效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更令人费解的是,玉楼仙积攒的财富已超出卖身契千倍万倍,却始终不为自己赎身,甘心沉沦于这青楼之地。
玉楼仙一度为天宣首绝,若非其身处烟花之地,若非其年已三十,若非乾月确实相貌超群,谁是当今天宣首绝还未可知。乾月是大家闺秀,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即便是王子公孙也是机会渺茫。而玉楼仙则不同,平常人虽说机会也不大,但始终是有机会的,只要你有一定的财富或者地位。因此,玉楼仙比之乾月更让人心动,更让人浮想联翩,受欢迎程度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那么,那些既无权也无势的普通人有机会一睹玉楼仙芳容甚至共度良宵的机会吗?答案是:有!那就是在“玉楼点卯”之时。
这一天正是科考之后的第一天,听轩楼附近比往常更加热闹非凡,因为文武举试,使得天宣城汇聚各类人群,尤其是这听轩楼附近更是一派繁荣似锦的景象,行人摩肩接踵,一个挨着一个行走。
在密集的人群中有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两个人并肩走着,此二人正是席梦和他的宝人,这宝人名唤黄敏。
那宝人道:“席兄,你这是带我去哪里?”
席梦道:“黄敏兄,你到京城来,难道没听过这么一说吗,‘不见玉楼仙,便不到天宣’,既已大考完毕,你就随我去逍遥快活。”
黄敏道:“那玉楼仙是何方神圣,为何非见她不可?”
“那玉楼仙是听轩楼的花魁,长得是美若天仙风骚无比,只是平常人是见不到的,我虽是天宣之人,却从未正眼瞧过,曾经只惊鸿一瞥。若是得见她一见我即便是三天不吃不喝也乐意之至,若万一能和她共度良宵,即使折寿十年我也甘愿!”
“哦?这玉楼仙架势倒不小。如你说来,既是见不到,去又何用?”
“黄兄有所不知,这玉楼仙虽是深藏闺阁,平常人也不是没机会见到。每隔个十天半个月,玉楼仙就在听轩阁举行一次会见,挑一些文人雅士与之共谈畅聊,这会见便被人称为‘玉楼点卯’,或有点中的,或是没有。这三个月来更是举办得更加频繁,几乎是五天一次。”
“她这阵子的点卯可有相中的?”
“有一些,但是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婉拒而归。”
黄敏纳罕道:“啧啧……她此举仿若不是为了接客,倒像是找人呐!”
“瞧你说的,这不废话吗,当然是找人,找男人呗!”
“如此尤物为何没有达官贵人为其赎身,领了去?”
席梦冷冷笑道:“这十几年来与其说没有,不如说是络绎不绝,却都败兴而还。是玉楼仙不肯,有来强硬的也没一个成的。那玉楼仙可不是一般人物。”席梦摇头晃脑,仿佛在说一件令他十分自豪的事,他抬头望了望日头,又道,“已到晌午时分,你我边喝边谈。”
席梦引领黄敏朝家酒楼去,二人在二楼位置坐定,边吃边聊。
“说来也奇,这十几二十年来,无论是怎样的达官贵人、名门望族,对玉楼仙都是彬彬有礼,即便是皇家之人也都礼让三分,可见其背景深厚,虽是一名风尘女子,却是无人敢惹的。”
“无人敢惹?也包括你说的那个‘天宣小霸王’?”
“嘿嘿,问的正好!”席梦兴致十分高涨,道,“这天宣城内,有四个人是天宣小霸王不敢惹的,一个是皇上,再有就是乾霸和乾月,还有一个便是玉楼仙——他不敢惹,也惹不起。”
说话间,靠窗户的一桌酒客走来一个人,哈哈笑道:“席梦兄,好巧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酒楼里吃喝,我恰巧也跟朋友在此畅饮,不如过去一起喝两杯?”
席梦扭头一瞧,认得此人,便是欧鹏没错,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心说你就要输给我五百两银子了,下一刻顺着欧鹏所指方向看去,看清桌上之人后他立即血液逆流,嘴张得奇大无比,登时僵在当场,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吓了个屁滚尿流,咕噜噜跟狗似的爬过去,跟见了八辈祖宗又跪又拜:
“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乾少爷在此喝酒,说了一些不敢说的话,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席梦狠狠地打起自己的嘴巴。
二楼的酒客这一听,这还得了!都面色煞白地看向这边,已经喝醉的瞬间醉意全无,原本喧闹不堪的整个二楼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除了席梦的耳光声响。
“老板结账!”“老板,先赊着下次还你钱!”“老板,这餐饭算你请客!”……
一干人争先恐后落荒而逃,生怕跑晚了自己身上哪个器官就不属于自己的,那黄敏一眨眼间也杳无踪影,有的甚至慌不择路从二楼跳下去……
“我了个去,老子身上又没有什么传染病,至于这样吗……”
尤耿和欧鹏都看的瞠目结舌,心说,乾少爷,您这人品也太……那个了吧。
断少坤一顿错愕,之前积累起来的美好形象消失无踪,又回到了穿越前的状态,妈的,都是冷杉林那事给闹的……对席梦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赶紧也滚吧。”
席梦如同捡回一条命般万分高兴,手脚并用地滚出了酒楼。
这一天早晨,断少坤本来是去找拾梦寒,询问其科考之事,并邀约出来喝酒,没想到那拾梦寒没回欧鹏住所,半点消息也无,于是就和尤耿及欧鹏出来寻找,找到了听轩楼附近,到这家酒楼里吃午餐。他对方才席梦其中一句话兴致盎然,心中疑惑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乾破天居然惹不起一名风尘女子,这可奇了怪了!”
断少坤使劲搜索乾破天的脑海,浮现的一段记忆让他大跌眼镜,先不说这乾破天还真是对那玉楼仙无计可施,就说别人逛青楼是为了吃喝嫖,您堂堂天宣小霸王逛青楼却是为了……唉,您叫其他去听轩阁应卯的广大有为青年情何以堪?
在那段记忆中,断少坤得知,乾破天跟别人一样也去过听轩阁,去找玉楼仙,而且是三番五次地去。大约是三四年前,乾破天有一次听别人说起有人在听轩阁闹事,被玉楼仙以一敌众打发掉,就有传言那玉楼仙是个高手。这天宣城内本来高手就不多,加之谁也不敢惹这个小霸王,所以乾破天就四处和高手过招,以期超过乾月。这一去,没想到连玉楼仙的手指头都没碰到便败下阵来,于是回去苦练了一个月,再去会玉楼仙。这次别说手指头,连头发丝都没碰到一根又败下来,这回去又是苦练两个月……
如此周而复始,竟然坚持了三年多,最后一次更惨,刚一到听轩阁,估计恰好碰到玉楼仙心情不好,乾破天正准备出手,那玉楼仙拂了拂衣袖自己就被拂出听轩阁外。乾破天疼得龇牙裂齿,疼痛之余忽然醒悟,心说不对呀,少爷我练了三年,怎么越练越差?
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不是自己没进步,反而自己是进步了,只是对方深藏不露,而且是深不见底!不行,先不跟她计较,得找个别的高手练练,等武功再高了再来找她……这是乾破天最后一次来听轩阁,发生在断少坤穿越而来的前一个月。
看到这,断少坤对乾破天竟然心生敬佩:哥哟,您是真牛掰啊,别人来着都是为了目睹玉楼仙绝世容颜,都是想来泡玉楼仙的,您倒好,来这比武来了,还如此锲而不舍地坚持了三年多,你这份努力奋斗坚持不懈的精神若是也用来泡玉楼仙,估计这会儿也该泡到手了,您当真是天宣奇葩啊……
断少坤不禁对乾破天暗暗折服,美人在前竟然坐怀不乱,真牛逼!
不过令他在意的不是乾破天,而是玉楼仙。从这段记忆来看这个风尘女子不简单,玉楼仙的神秘让断少坤仿佛抓到一些蛛丝马迹。
今天便是“玉楼点卯”的日子,本少就去会会这个玉楼仙!
打定主意,断少坤与欧鹏、尤耿吃喝完毕,商定一齐去赴“玉楼点卯”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