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芝把断少坤送出乾府之后,按照少爷的嘱咐,特意在外边待了一会时间,以防被乾月逮到。断少坤深知小灵芝不会撒谎,一旦被乾月逮到那就露馅了。
殊不知越怕鬼越见鬼,小灵芝这正转悠着,没想到却被乾月撞个正着。
“臭丫头,你在此作甚,少爷呢?”
乾月这正要去看榜单,以作对堂弟禁足的借由,实际上她甚至都没想过自家堂弟能够进得了考场。
“小姐……”小灵芝被突如其来的喝问吓得面色苍白,口中嗫嚅,想着如何替少爷瞒过去。
乾月见小灵芝神情慌张无措,瞬间知晓这丫头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再三喝问之下,小灵芝终于和盘托出。
“什么!”
乾月惊跳而起——能不跳吗,乾月料定一定是堂弟为了打赢和自己的赌约,买通了考官或者是使了别的手段徇私舞弊,一个斗大字都不认得几个的武夫去考科举,居然中了状元,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果是中进士倒也罢了,可是中的是状元,稍有差池便露出马脚,那可是欺君大罪,不是可以轻易以身犯险的玩笑。
“这臭小子,简直无法无天了,回来后看我如何收拾你!”乾月咬牙切齿地捏着拳头,一旁的小灵芝不禁为少爷抽冷,仿佛看到少爷被暴打成臃肿的猪头……
“臭丫头,还不快跟我去把那不知死活的东西拉回来!”
“可是少爷他……”
这哪还来得及,断少坤这会儿已经披红挂彩,胸前挂了朵大红花,和那些进士们一齐去见当今皇帝。大伙儿都争先恐后地看向状元,仿佛在看一件奇怪的物什,原本状元大热门的蒙谦却屈居此人之下。
蒙谦被旁人的眼光看得不尴不尬的,干站着,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断少坤独自站在一旁也不言不语,上前搭讪道:“恭喜断兄高中状元,不知断兄是哪里人士?”
本就随口一句问话,断少坤这会儿却无暇理会,正愁着如何对付过去,那还有心思管别人的寒暄,也不管问者是谁,悻悻道:“一边呆去,烦着呢!”
蒙谦吃了瘪,自觉无趣,便也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众人列队,跟着司仪,连同文武百官一同觐见皇帝。这正走着,断少坤忽然觉得一道奇怪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看,抬眼一瞧,见是蒙逊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显得意味深长,仿佛自己是个肉包子,而他蒙逊是条十几天没吃饭的饿狗。
断少坤不由得心中咯噔一声,浑身起鸡皮疙瘩,心说丫不会看上了老子了吧,老子可不好那口。
“毛病!”断少坤嘟囔一声,浑身一抖,仿佛下雨天黄狗抖落身上的雨水,不去理会那个郁闷的老头。
众进士协同文武百官于朝堂之上觐见陈平,一阵礼节叩拜和恭贺之词之后,陈平心血来潮,让进士们和他一起游园。
八公主陈娆儿站在陈平一侧,陈平低声问她:“娆儿,你瞧那状元怎么样,你可中意?”
陈娆儿撇撇嘴:“面色无光,呆滞无神,必定是个病秧子,女儿才不要嫁给这种书呆子!”
“那你是瞧上相国家的二公子啦,蒙谦为人谦逊,谈吐优雅,你可还中意?”
八公主不耐道:“父皇,你为何一定要我嫁给什么书生进士,女儿不嫁,要一直陪着父皇。”
“胡闹,你也不小了,也到了出阁的年纪……”
父女二人说了一通话,这时候蒙逊故意抬高声音,笑容可掬地对断少坤道:“状元郎,未知你府上何处?”
因为声音很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甚至大部分人这才想起还不知道状元郎到底是哪的人。陈平和陈娆儿也停止了交谈,看向这边。
断少坤本着少说话少犯错的原则,基本上算是沉默至今,这会儿所有人都看着他,不说话是不行了,不过这问题他早就想过,料到肯定是有人要问的。
“晚辈听闻相国大人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实乃我天宣所有文士追逐之典范、竞相仿效之楷模,晚辈久仰相国威名,对相国大人亦是崇佩之致,钦佩之情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今日得见相国乃我三生之幸感动万分,现又承相国牵肠挂怀,学生真是受宠若惊无以言表!”
断少坤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废话,在场的人都被他绕进去,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八公主挠挠头,低声呢喃:“咦,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
所有人都看这状元郎一脸的激动相,心说蒙逊果然是他偶像没错,不然怎么会如此亢奋。
蒙逊笑了笑,道:“状元郎,我问的是你府上何处。”
经此点拨,在场人都幡然猛悟:对啊对啊,你家在哪都没回答,说了这么多废话,差点让你带沟里去了。
断少坤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小可乃天宣东城之人,因出身寒微,无颜透露详尽之处,我乃天宣臣民,现如今皇恩浩荡泽披数代,住哪里其实都一样的,皇上您说是不是?”
陈平一愣,点头道:“说的不错。”反正住在天宣城就对了,反正女儿也看不上这面瘫的小子,他才不关心这小子具体住哪呢。
断少坤原以为蒙逊会追问下去,不想蒙逊只对他微微一笑:“天宣东城……出身寒微……呵呵呵!”退一边去不说话了。
呵呵你妹个呵呵!
断少坤被对方的假笑弄得心底发毛,浑身不自在,暗忖道:“这老头是不是因为我抢了他儿子的状元跟我打击报复呢吧,还是这老小子发现了什么,笑的这么阴阳怪气,啊呸,恶心!”
蒙逊心中思忖:“这会儿先不发难于你,等会儿游园之际,便是你露出马脚之时!且看老夫怎么收拾你这个不知深浅的黄毛小子!”
不一会儿,陈平就领着众群臣一齐去游园了。此时正值晚夏初秋之期,酷暑依旧,加之此刻艳阳高照,园中格外的炙热。陈平头顶上撑着华盖走在最前头,后边的一大群人呼啦啦地跟着,都是大汗淋漓。
一群人来到玉湖边上,玉湖上依旧是荷叶田田,绿油油的一片望不到尽头,清风一吹,荷叶此起彼伏甚为壮观,池中鱼鹅共欢好不自在,引得陈平驻足观赏。
蒙逊见状,暗中给聂敬打个眼色。聂敬会意,上前道:“皇上,值此美景,不若让新科进士们作诗助兴,如何?”
陈平一听,点头称好。
那些二甲三甲的进士们眼见在皇上展现才华的机会来了,纷纷踊跃上前,虽然陈平是个武夫出身,但并不代表他不识文雅,他这人好面子,生怕别人暗地里说他不懂风雅,加之十几年来也没什么大动乱,所以耐住了性子读了和学了一些东西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歹也附庸了一些些风雅,辨识诗词的好坏高低还是可以的。
可惜那些想借机上位的进士们所做之诗都流于平庸,没有一个出彩的,陈平略感失望。
本来蒙谦也想献诗一首,被蒙逊制止了。
蒙逊上前道:“皇上,状元郎想必是才高八斗,何不让他作诗一首?”
断少坤一愣,暗叫不妙:这老头看来今天是特意找我茬呀。
本想着如何拒绝,不料陈平道:“状元郎,你就作首诗助助兴吧。”
断少坤从打击当中恢复过来,清了清嗓子,来到玉湖边上,正巧有几只大白鹅游过来,脑袋里打了个激灵,拍手叫道:“有了!”
众人瞬间都不说话了,都想听听这状元郎的水平如何,只有乾霸闭上眼睛站在一边假寐。
断少坤踱起步来,摇头晃脑:“三只大白鹅,抬头向天叫。游在玉池中,荡起绿波涛。”
此诗一出恍若晴空霹雳,众进士们顿时觉得天雷滚滚,他们气得差点吐血,站在湖边的几个进士噗咚掉到湖里,挣扎几下,震惊地看着断少坤:天理何在啊,就这水平都他娘的能中状元,我们的诗比他的好的何止千百倍,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陈平本来喝着茶,听到这么一首天雷滚滚的诗,登时“噗”的一声吐了出来,把身边的聂敬喷了个狗血淋头。
“状元郎,这就是你作的诗?”蒙逊微微一笑,“莫不是拿来消遣皇上的吧?”
这话可谓是明刀明剑,等于是一把利剑顶在了断少坤的咽喉处,只等着皇上一语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