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妈妈去世的时候,我答应过她,一定要让你倾家荡产!”凌泽低着头,小声说出这句话,其实他对凌家只有感激和爱,并没有仇恨,但是想到十岁那年在妈妈病床前起的誓言,他自己也无力推翻。
“大泽,你知道吗,你妈妈她,一直都是错怪了你爸爸的……”一阵沉默之后,萧美然抬头看着凌泽,她脸上满是泪痕,痛苦得似乎不愿意去回首当年的岁月。
凌泽疑惑地转头,其实对生母和凌城清之间的往事,他知道的并不多,十岁以前的记忆,都是生母给他灌输的,他只知道自己生下来就被凌城清抛弃了,母亲带着他艰难辛苦地过生活,他对凌城清的恨似乎是从小就被教育出来,植根到骨髓里的。
然而,十岁以后的经历,一点点改变了他的看法,凌家人的和善让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家庭温暖,第一次转学、第一次出国、第一次相亲,凌家上上下下从没有将他当做私生子看待,特别是萧美然,简直就是拿他当亲儿子养,就连当时还不懂事的弟弟凌然,也从来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感情生分过。
所以,在凌泽心里,他总是怀疑生母是不是恨错了人,是不是和凌城清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就凌城清一贯的作风和人品来看,并不是那种始乱终弃不讲道理的人。
“妈,爸爸和我亲妈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凌泽抿了抿嘴,还是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你爸爸其实……”
“别说了,不管怎样说,也是我对不起她,让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面这样艰难地过活,她恨我是应该的,我不怪她。”
凌城清截断了萧美然的话头,一脸颓丧地看着地面,他的神情比刚刚进病房时没落了许多,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
萧美然心疼地看着丈夫受折磨,她知道凌泽的生母是凌城清一生的挚爱,这段爱情就像一把带槽的三棱刀,直插到凌城清的心脏里,刹那就能将血放的干干净净。
“城清啊,这不能怪你!”萧美然觉得她必须站出来为丈夫说句公道话:“当年我们找到她,是她不愿意回来,她不愿意见你,也不听你解释,才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不,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凌城清显然不想再提及当年的事,他痛苦地摆摆手,腰背已经佝偻起来。
萧美然无奈,转头看了看凌泽说:“你生母是真得误会了你爸爸,可是你不应该啊,从你到凌家,你爸爸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还没有数么?他总觉得是亏欠过你,什么最好给你什么,他即便再有不是,总也是把你放在凌家长子的位置上对待,公司、家产,哪一份你都是拿的最多的,你为什么还要挖凌氏的墙角呢?你要那些钱,究竟想干什么?”
凌泽面对萧美然的责问,并没有生气,他看着自己因为痛苦而蜷缩在椅子里的父亲,缓缓地说:“我在妈妈床前起过誓,这辈子必须让你身无分文,来到凌家,我也知道你们对我好,我也一直怀疑妈妈恨错了你,可是这件事既然我答应了妈妈,我就一定得做到。凌氏的资产我没有全部转移,属于萧妈妈和小然的那一份,我没有动一分一毫,你的股份我转到了铃兰公司,以妈妈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基金会,钱都在那里面。”
凌城清慢慢地抬了头,半张着嘴盯着凌泽,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凌泽已经尽了力,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
“爸爸,我答应过妈妈,把你在凌氏的资产都从你手里夺回去,但是,作为你的儿子,我也不能做不孝子,我在凌氏30%的股份,会作为给你养老的钱留着。还有凌然的股份,裁判权也还在你手里,所以……”
所以凌泽的报仇并不是赶尽杀绝,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诺而已。
“不!”凌城清抬头,斩钉截铁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泽,你是我的儿子,你做这些事,我并不生气,我了解你的秉性,你只是为了给你妈妈一个交待,我不会难为你,你的股份我也不要,我只是难受,我……”
凌城清痛苦的是凌泽生母对他的态度,一个人的恨能有多悠远,居然可以跨过绵长的半生,一直延续到下一代身上,他大概把凌泽生母的心伤透了,居然让她利用儿子来复仇。
凌城清艰难地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
“城清……”萧美然担忧地叫了一声,凌城清却头也没回,摆了摆手,沙哑地说道:“什么都别说了,我想一个人静静,我先回去了,这事儿以后再商量吧!”
凌泽看着父亲苍老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病房门口,他不确定自己的抉择是对是错,只是觉得浑身没有力气,明明做了自以为最好的解释,却如同被人抽打了灵魂一样心虚憔悴。
“妈……”凌泽转头看了看愣愣的萧美然,定了定神问:“你刚才说我生母和爸爸之间有误会,到底是什么误会呢?”
萧美然叹了口气,一脸惆怅地坐到了凌泽床边,她看了看凌泽已经渐渐红润的脸颊,苦笑了一下说:“这事儿还得从你没出生的时候说起……”
萧美然在给凌泽讲述前尘旧事的时候,凌城清正在艰难地下楼梯,他没有坐电梯,他想在无人的地方平复心绪。凌泽生母的恨对他的打击太大,活到他这个年纪,金钱地位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家庭和亲情才是他最大的依靠,可是他如今才发现,他是多么地对不起凌泽,竟然让这个儿子从出生起就背负着仇恨。
凌城清从十楼走下来,心绪悲伤再加上年老体弱,他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但是这样的狼狈境况他不想让外人看到,所以在进地下车库的时候,他拨了司机小王的电话:“小王啊!我是凌城清,嗯,你不用过来了,我自己开车回去,嗯!我没事,好,就这样!”
凌城清一步步往昏暗的车库里走,步子有些阑珊,他经过闸机大概两三米,隐隐听到有人在争吵,声音不大,却很耳熟,其中一个人,好像正是他的小儿子——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