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窗外冬雷震震,天光暗的不见人影,眼看是要下大雨。
“下午明明还阳光普照的,怎么一下就变了天,最近真是诡异,大冬天的天天下雨。”
“说不定会下雪哦!”
“你傻呀,下雪会打雷么?”
“这倒也是,不过今年天气也真够不正常的,都快十一月了,还这么暖和,估计今年是没雪了,都改成下雨了。”
“唉!你看这天阴沉的,真够吓人的,不知道下班的时候雨能不能停?”
“怎么可能呢,这又不是夏天的雷阵雨,你当是五分钟就倒没啦!我看,怎么着这场雨也得下一夜!”
“啊?!那……”
“好了好了,开会!怎么叽叽喳喳的,这么多废话!”
刚刚还在讨论天气的一帮人,在听到最后一句呵斥的时候,都乖乖低了头,回到了座位上。这里是鑫木传媒新址的会议室,正在召开月末总结会,台上组织主持的是分管专业技术和广告策划的总监——安怀。
“好了,都别闲聊了,今天的会就算是顺利,结束也要七八点了,各部门先把自己的月终总结整理一下,陈老大等一下就到。”
安怀刚刚交待完,底下就传来一片敢怒不敢言的叹息声,所有人开始闷头整理资料,大家都希望尽快把这场会开完。
安怀侧了侧身偏了头,扭向坐在他左手边的木青:
“木青,追加投资的事怎么样了?”
木青叹了一口气,也偏过头去,小声地说:“已经跟进了,我注资了三千万,陈明鑫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吧!”
安怀轻轻摇了摇头:“没,他以为你是要保住鑫木的股份,没有过问什么,但是你这招也是险棋啊,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是你的全部家当。”
“放心,不会有事!”
“我能问问,你是要把这批股份转到哪儿去么?”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对我你也保密?!”
木青还没来得及回答,会议室的门就开了,秘书琳达闪了进来,紧跟其后的便是总裁陈明鑫。
“咳咳,看来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
陈明鑫落了座,开始了今天最后一场会议……
“哗啦啦啦……”窗外的雨还是下了起来,倾盆而泻,天空是一片阴沉的黑暗,和办公室里的灯火通明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当啷!”会议室的门开了,简余猫着腰轻巧地闪进来,他一路踮着脚小跑到木青身边,对着他开始耳语。
木青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阴沉的像窗外的天空。
“安怀,我先出去一下!”
木青偏了头,避开一桌子人和安怀小声地打招呼。
安怀看了看木青,有些纳闷:“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事,凌然过来了,我去和他说两声,马上就回来。”
“哦,好!”
木青跟着简余,悄悄地溜出了会议室,虽然他们的动作很轻,却还是引来了一片注视的目光,尤其是陈明鑫,简直是两眼冒火,木青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如芒在背。
陈明鑫听到了木青和安怀的耳语,他万分生气,这次木青离场又是为了凌然,木青是个十足的工作狂,之前,不管是月末、季末还是年终的总结会,只要不是公务,他绝对不会这样抽身离开,为了私事而耽误开会,木青这还是第一次。
木青跟着简余进了会议室旁边的小贵宾室,凌然正一脸怨念地等在那儿。简余把木青带进屋,就很有眼色地闪人走了,只留下木青和凌然两个,好像在对峙。
“凌然,怎么了,到这儿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么?”
“是!”
凌然的回答斩钉截铁,口气很硬。
木青觉察出凌然的异样,凌然的小棉夹克湿湿的,额头的碎发掺杂着水气。
“你,没打伞么?外面下这么大雨,怎么过来的?”
“你别管!”
凌然继续不讲情面,面对着木青的关心,他只是冷冷相对。
“木青,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木云霆还有我爸签了什么协议,你答应形婚,不只是要虚晃一枪吧,你是为了木氏和凌氏的股份,对不对?”
“你说什么?”
凌然掏出手机,开始翻他的文件夹,那里面有一份草订的合同,是今天下午花莹莹发给他的,正是木云霆和凌城清签署的协议,只要木青答应一个月后与花莹莹完婚,他就可以拥有木氏和凌氏的双重股份。
“你怎么说?!”凌然举着手机,将屏幕都快戳到木青脸上了,木青退后了半米,仔细看了看,随后阴沉地问:
“这是谁发给你的?”
“这重要吗?”
“是不是木云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婚礼下个月就要举行了,你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是花莹莹告诉你的?”
“木青!你能不能仔细听我说句话,好好回答我?”
“凌然,你不要乱猜,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乱猜?!白纸黑字,这是我猜的嘛?我问你,你是不是为了鑫木,为了木氏和凌氏的股份才答应形婚的?”
“凌然,你听我说……”
“是不是?”
“这件事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如果我不在三个月内……”
“是不是?!”
“凌然,我是为了我们两个将来的生活……”
“我问你是!不!是!”
凌然的分贝已经超过了正常人吵架的范围,显然也超过了木青能接受的极限,木青眼皮直抖着,头上的青筋暴起,他唰地站起来一掌劈在身前的小茶几上,大声吼道:“是!”
凌然愣了,他没料到木青这样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质问,连辩解和抵赖都没给一个。
凌然转身就要往外走,他有些失去理智,他不能原谅木青的所作所为,难道真像花莹莹所说的,木青最终还是选择了利益和权力?
“凌然!”
木青一个回身,拉住了凌然的手臂,他知道凌然有理由生气,有理由对他做任何出格的事,但是他不能让凌然就这样走掉,不能让凌然伤这个心。
“凌然,你听我说!”
凌然停了下来,他并不是因为想要听木青解释,他只是这样被木青钳着,根本动弹不得。
“凌然,如果我不争取这段时间,如果我不签这个协议让木云霆和你爸爸放心,我就无法转移在鑫木的股份,无法转移我所有的资产,要是那样,我就会不名一文,你说要远走高飞,我何尝不想,可是我要是变成了穷光蛋,我拿什么和你远走高飞?”
凌然扭了脸,皱着眉头看木青,木青的眼睛在黑暗中依旧明亮,只是那片明亮还是带着忧伤!凌然伸了手,轻轻抚过木青的脸颊,他曾想过,木青的忧伤不要因他而起,不是么?
“阿青,你带我走吧,你当真以为我是少爷,吃不了半点苦,受不了丁点罪么?你没有钱又怎么样,我可以赚钱养家,我们可以去别的城市,去开始新的生活。”
“去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凌然,你怎么这么天真,没有经济的支持,在举目无亲的环境里,你怎么过?房子、水电、食物、工作,哪一样不要钱?不要人际关系去支撑?你赚钱养家?你在一品青颜拿的工资,连你的车保养和油费都抵不过!”
“那我们可以把车卖了,把房子卖了,换小一点的公寓,再不行住地下室,之前我和韩小冰也住过地下室,也没什么,我可以不吃私家菜,不喝红酒,甚至可以不吃肉,阿青,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只要你说一句,我马上就跟你走,不管什么情况,我都跟着你!”
“凌然,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贫贱夫妻百事哀,这是多少人验证过的道理,你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跟着我,让你受那种罪,你觉得可能么?”
“为什么不可能?”
“你不会坚持那么久的!”
“你不相信我?”
“我说的可是一辈子!”
“那就试试看!”
“怎么试?”
“用一辈子试!”
木青愣愣地面对着凌然,他不敢做判断,凌然到底是义无反顾地下了决心,还是意气用事地图一时快意?
“然,别这样,把难题留给我好不好,形婚只是个幌子,时间不会太久,三年两年,等我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了,我一定带你离开云城,离开这个国家,好不好!”
凌然使劲扯开了木青的手腕,大眼睛里满是幽怨和委屈。
“阿青,你不明白,两年三年?哼!你怕是永远都不可能安排妥当,他们既然现在可以胁迫你结婚,日后也肯定会胁迫你留下,如果你爱我,就现在带我走,不要犹豫,如果你现在选择妥协,那你一辈子都会在妥协中度过!”
木青看着凌然的眼睛,心里像有个棒子在来回搅动,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凌然的问题,他现在浑身都是恐惧。
“凌然,我,你先回家,我开完会马上回去,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讨论,好不好?”
“不好,阿青,你为什么这么不信任我,为什么这么依赖那些冷冰冰的东西?”
“冷冰冰的东西?”
“股份、合同、协议、钱、权利,在你眼里,这些都比感情有保障是不是,说到底,你觉得,只有这些东西才能保证我们的关系是不是?”
“凌然?!”
木青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他有些着急,着急是因为凌然说中了要害,他的确依赖这些,从小到大,他不知道亲情和友善,父亲爱他,是因为他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同学和他关系好,是因为他能打架,用钱大方;连陈明鑫这样交心交肺的师哥,都是因为他木氏独子的地位才和他在一起,让他相信感情可以战胜一切现实,没那么容易。
“阿青,说到底,你是不相信我对不对?不相信我能为了你抛弃那些虚名浮利?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从来不敢放手让我去证明我也同样爱着你,对不对?”
“凌然!”
木青有些抓狂,他在想凌然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阿青,你如果相信我,现在就和我回去,我不要你的资产,也不稀罕我家的股份,我们就做个普普通通的升斗小民,每天围着鸡毛蒜皮的破事过日子,行不行?”
木青站着不动,眉毛拧成了麻绳!
“行不行阿青,能不能信我一回?”
“……不!”过了很久,木青悠悠地吐出这个字,这一声否定,像个刀尖一样,直直刺到凌然心里,扎的他一抖,竟然没有疼就直接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