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的脸上依旧缠着很厚的纱布,花莹莹看不清凌然的表情,可是凌然的话语轻松,眼神干净,并不像是对她有敌意。
“我,我是花莹莹,安总的下属。我是,是来看你的,你……恢复得怎么样?”
花莹莹选择了说谎,她拿不准凌然还记不记得车祸前和她的谈话内容。
凌然眉眼弯了弯,显然是在笑,他轻轻舔了嘴唇说:“感觉已经好很多了,不过安怀派来的这位朋友很厉害,一直盯着不让我出门,明天我的脸就可以拆线了,他们说可能会有疤!不过,男人嘛,这种事情也不用太在意,有疤反而显得更man更受欢迎,对不对?”
花莹莹应付地笑了笑,表情很复杂,对待这样单纯友善的凌然,她反而很难适应。她低了头,不安地蹭了蹭高跟鞋,对凌然说:“你说的对,那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觉得你应该听木青的话,毕竟他,他很关心你!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花莹莹眼神闪烁地看了一下木青,勉勉强强地扯了一下嘴角,抬腿就走,她仿佛在逃避,凌然身上的单纯和善意让她的良心感到恐惧。
“花莹莹,外面好像要下雪了,路上小心啊!”
花莹莹急匆匆地往楼梯间走去,她的耳中依旧能听到身后凌然的话语,凌然是在关切地提醒她注意安全,可这话在花莹莹心里却像诅咒一般萦绕着。
事实已经证实了,凌然的确失忆了,不然面对她这个如此“可恶”的情敌,凌然怎么会这样良善地面对呢?她可是见识过之前凌然那种冷酷的恶意,只要她提到木青,他就会像好斗地公鸡般炸着毛迎击她……
回到重症病房里,凌然躺到病床上继续看电视,木青则走到窗口,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思考刚才的情景:他也注意到了凌然对花莹莹的态度,他觉得惊讶:嫉恶如仇,爱憎分明的凌然是不可能装模作样地和花莹莹礼貌说话的。一个人可以失去记忆,但不可能失去个性,如果凌然真得可以平静地面对以前恨之入骨的人,那只能说明一点,就是凌然没有装,他是真的失去了面对木青的勇气,不愿再记起他!
“木青!”
木青听到凌然在轻轻唤他,急忙扭了头。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没,你站在窗口,不冷么?”
木青冲凌然笑了笑,温柔地说:“不冷,没有开窗户。”
“外面下雪了么?”凌然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地问。
木青转回头,看向窗外,窗外天空一片阴沉,好像墨色染就的画面,星星点点的雪花开始飘洒而下,只是势气还不到,都是散碎的小雪粒,小雪粒稀稀拉拉地往下坠,才刚刚到达地面,就变成了一滩水气。
“是,下雪了!”
木青小声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是在叹息自己爱情的命运,还是在叹息凌然的身体,亦或只是在叹息这个恼人的鬼天气。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么?”
木青听到凌然在背后的病床上轻声地问。
“是啊,今年的雪下的晚了些,前几天一直都在下雨,这快过年了,才下第一场雪啊!”
“过年?”
“嗯,过年!”
“木青!”
“嗯?”
“去年过年,我是和你在一起么?”
木青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直直地盯了凌然两秒,满心期待地点了点头。
“是,去年,你和我在一起。”
凌然依旧眼神清亮地看着木青,不带感情地问:
“是……单独在一起的?”
木青心里悸动,他快步走到凌然床前,满眼水汽地看着凌然说:“是,单独在一起的!”
“是吗?好奇怪!我一般大年夜,都不会单独只和一个人过呀,通常都是去安怀的派对,我们都比较贪图热闹!”
木青听到了凌然怀疑的语气,他急急忙忙掏出手机,他觉得凌然也许要回忆起什么了,不然不会好端端地问过年的事。
木青在手机的屏幕上一阵滑动,他在寻找,寻找可以拉回凌然记忆的证据。他记得去年的除夕夜他还在加班,一直在鑫木待到凌晨,他累得像狗一样爬回家里,倒在床上就睡到了大年初一,凌然从凌家别墅溜回来,钻到他怀里商量请客吃饭的事,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聊到了陈齐川,正是在那个时候,凌然给他讲了陈齐川跳楼的往事。
木青心里沉了一下,有股酸涩的味道涌上胸口,他定了定神继续滑动手指,锁定了一张照片打开,递到凌然的眼前。
“什么?”凌然奇怪。
“这是去年过年我们在一起的照片!”木青心里燃气一丝希望。
“照片?我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吃饺子!”
凌然仔细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的确是他和木青两个人,只是照片是张自拍的大头照,背景并不清晰。
“我们大过年在外面餐馆里吃的饺子?”凌然细细地辨认,照片里的他很自然地将头靠在木青的肩膀上,摆了一个贱萌的鬼脸造型。木青的目光并没有看向镜头,而是注视着他,一脸宠溺的温柔,在他们后面的模糊背景处还有一个人影,应该是餐馆的老板或者是伙计,正羡慕开心地看着他们笑。
“是!”木青伸手给凌然掖了掖被角,微笑着说:“家旁边的这个饺子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开门,大年初一也不例外,我们去年就是在他家吃的新年饺子!”
“哦!”凌然抬眼看着木青,眼里并没有木青盼望的那种激动神情,他又接着低了头看了看那手机上的照片,撇了一下嘴说:“我不记得我家附近有这种饺子馆啊!我家附近好像只有会所和私房菜馆吧?”
木青的心好像被人用重锤敲了一下,感觉原来满满的希望“夸嚓”一下就都漏了出去。木青酸涩地垂了眼眸,勉强地冲着凌然扯了个微笑说:“是,我错了,我说的是……我家!”
木青有些发抖,他轻轻地转过身,装作要去帮凌然倒水,他身形发颤,站在药水柜前撑着柜子闭了闭眼,他在掩饰自己的痛苦,掩饰自己坠入爱情诅咒的恐惧。
这种被希望填满又被瞬间抽空的打击他不知道还要经受几回,他不知道凌然到底是不愿意还是不能够再记起他来,他小声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抬头,他想着,如果凌然真的一辈子记不得他了,他要不要再让他爱上自己一回。
他想等到凌然病好了就可以带他去凌安酒吧,可以让他去和莫笑天谈谈,也许还可以带他去云南见韩小冰,甚至可以调出他和韩小冰参加疯狂歌手的录像带给他看,是不是还要让他见见艾顿呢?那个一直痴心于他的花花公子大总裁?
木青这样断断续续地想着,一边恢复心情一边拼凑着自己的思路,他大概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病床上的凌然,握着他的手机,拇指在屏幕上,贪恋般地来来回回滑动,而那被滑动摩挲的地方,正是照片上木青专注看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