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午夜12:00,天气预报说半夜有雨夹雪,凌然呆呆地立在窗口,似乎是在期待着这场雨雪的降临。
屋里没开灯,在沁园小区昏黄的路灯照耀下,窗外显然要比屋里亮得多,凌然穿了件薄薄的针织衫,在窗口已经站了快一个小时了,他知道今晚是木青的告别单身聚会,虽然凌泽瞒着他说是去见客户,可是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么晚没回来,一群人必定是在凌安酒吧闹通宵。
雪,开始似有似无地往下落,夹杂着雨滴,又细又碎形不成六角的花瓣,凌然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开了窗,一股冷风挟裹着雨雪闯进来,撞的他脸生疼。凌然紧闭了一下眼睛,打了个寒战。
还是关上窗吧!凌然心里想,可是他的左手却不受控制地伸出窗外。
凉,是雨雪的冰凉啊!我的左手还是可以感受到的,它没有完全废掉。凌然在心里又叹了口气,他开始用肌肤感受到的冰冷来安慰自己。凌然就这样一直开着窗将手伸在窗外,仿佛那样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远处出现两束光亮,是车灯投出的光柱,光柱慢慢地变短变强,渐渐朝楼下移动。
哦,是哥哥回来了吧!
凌然在心里猜测,他低了眉眼收回左手,手臂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他关了窗户走回床边,轻轻地坐在床沿上,依旧不想回被窝里睡觉。
哥哥是提前回来的么?还是说派对已经散了?阿青今晚的心情会是怎样的?是不是很焦躁?还是很期待?他会不会想到我?
凌然心里似乎有一百个问题生出来,他好想冲下楼去找哥哥凌泽问个清楚,但是……凌然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苦呵呵地笑了一下,他想,自己现在有什么立场去问这些呢?阿青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勉强算是个朋友吧!
“当当当!”
有人敲门,凌然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这么晚了,难道是哥哥有什么事吗?
“当当当!”
门敲得很急,凌然下意识赤着脚要走过去开门,可是转念又停了脚步。哥哥必定是想说阿青的事,可是他现在不想听,明天阿青就要去结婚了,他不敢接收任何来自阿青的信息,他怕自己忍不住,自己会直接冲到木青那里把他拉回身边来。
“当当当!”
敲门声还是没有停,凌然没吭声,他想假装睡着了,让哥哥知难而退地回去。
“当当当当!”
“然,我知道你醒着,你开门,我要见你!”
是木青!凌然心里一颤,手脚开始发抖,这么晚了,他没在参加单身派对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然,你开门!我是木青!我想见见你!然……”
木青依旧在门口小声的喊着,凌然隔着一道门,强忍着冲动,默不作声。
“然,你开开门,求你,让我见见你,最后一次也行,然,我只见你一面就好,求你了!”
木青脸贴在门上,苦苦的哀求,语气已经低三下四到不成样子。
“咔哒!”
门开了,黑暗里,瘦小发抖的凌然就那样默默地赤脚站着,眼神惊恐地看着木青,好像在看一件稀世的宝物。
“然!”
木青一脚跨进房间,把凌然结结实实拥在怀抱里,凌然能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寒意,那是木青从外面携带进来的风雨,然而木青的胸膛还是温润的,里面有浓浓的酒香。
“然,然!”
木青不停地在凌然耳边呢喃,凌然心中建起的防御,在木青细碎的呼唤中一点点坍塌。
“我,”凌然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可是下面要说什么他自己也没数。
“然,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你怎么赤着脚下地?快回床上去!”木青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没等凌然说话,直接就要抱人上床。
“木青!”凌然扯了木青一把,让木青停了下来。
木青愣了一下,好像是想到现在的凌然还处在失忆的状态。
“凌然,我,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我心疼,凌然,你还是,我只想来看看你,你知道我明天,我其实……”
木青越说越乱,话语就是他的心绪,麻团一般。
“木青,你醉了!”
过了两秒,凌然在木青怀里冷冷地吐了这样一句,木青觉得心里堵得难受,默默地点了点头。凌然知道木青想说什么,但是他不敢面对,他怕真的憋不住,今夜就会拽着木青私奔,可是,奔去哪儿呢?自己还是这么个累赘。
“凌然!”木青定了定心神,叫了凌然一声。
凌然没回答,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地埋在木青的胸膛里。
“凌然,明天我就要结婚了,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问完我就再也不来烦你了,好么?”
“嗯?”凌然有些心慌。
“你想好了回答我,好不好?”
“……好!”凌然觉得他似乎要面对最后的审判了。
“凌然,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我们的爱情,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么?”
凌然倒吸了一口气,他虽然早料到木青的问题会是这个,但是,真的听木青一字一顿地讲出来,他还是像被人抽空了心肺。
“我……”凌然抬起头,眼里满是水气,他盯着木青的眼睛看,在黑夜里,木青的双眸仍是那样亮,像天空飘落的雪花,闪着银色的光。
“我……”凌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喉结上下滑动,好像是要下定决心去否定木青。
“然!”木青没等凌然开口,伸了手捧住凌然的脸,“然,你要好好想清楚!”
木青的手划过凌然的面颊,慢慢移到凌然的耳朵,凌然猛地一抖,他感觉的木青在摩挲他耳朵上的耳钉!
啊!凌然心里大叫,这紫玉耳钉还一直戴着,从他手术清醒以后,他口口声声说忘了木青,可是木青送他的定情物,他却一直没有离过身!
“我……”凌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把耳钉一直戴着,他既然决计要忘了木青,为什么还存着这份念想?
“然,你要认真地回答我!”木青有些不依不饶,他将凌然圈得更紧,酒气喷洒在两人之间,让凌然也有一阵恍惚。
“我……”凌然想要低头,他不想直视木青的目光,他有些承受不住。
“凌然,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记得,你一直记得是不是?!”
凌然闭了眼,拼命的摇头,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否认木青,还是在否认自己的决定。凌然感到木青的手渐渐移到了他的脑后,宽大的手掌压上来,猛然将他的头带了过去。
“嗯……”
木青的吻压了下来,霸道、专制、混合着啤酒的香甜,这是木青的味道……
“凌然,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时间过多久,无论要面对什么样的人,求你答应我,不要忘记我,好么?”
凌然记得,车祸之前,木青乞求过自己一件事,在木青公寓的地下车库里,木青就是这样让他记着,记着他的味道,他的感觉,他的吻……
两行泪从凌然的面颊上滑落,他的内心在撕扯理智的外壳,他多希望回吻木青,告诉他我还记得,我一直记得,我从没忘过,可是……
“木青……”
凌然攥紧木青的前襟,努力压制自己的欲火,他不能忘记,木青是明天就要结婚的人,他不能让木青的幸福和未来,在他手里功亏一篑。
“然!”木青心凉了半截,他知道凌然是装的,可是今晚是他最后的机会,除非凌然一定要他放手,否则他绝不死心!
“凌然,你没忘,你根本就没忘,是不是,然,你只要承认,你只要说还记得,我就不去再想那些股份、公司、木家、凌家,只要你再叫我一声阿青,我就忘了所有人,花莹莹、木云霆、姑姑、陈明鑫……”
“……”
“然,只要你叫我,只要你再喊一声阿青,所有的钱、地位、名声、身份我都可以不要!”
“……”
“然,你叫我一声阿青,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背弃全世界,我也做得到,就是挖了心给你,我也做得到!然……”
“……”
凌然的泪一直流,他不敢说话,因为一开口,“阿青”两个字就会冲出去,他只能默默地站着,双手叠加着捂着口,他硬生生吞了自己的爱情,心尖像针扎一样疼。
凌然的泪一直流,流得木青心凉如水,四肢麻木,流得木青没了魂魄,变成一具没有灵气的行尸。
木青终于渐渐松开了凌然,他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他转身拖了毫无生气的身体,一点点向门外蹭去。
凌然看着木青游走出房间,飘进走廊的一片黑暗里,他突然冲上去关紧房门,闭了眼睛开始发泄般哭泣,他的嘴大张着喘息,但是却不敢发出声音,泪顺着他的面颊一直流进颈窝里,他贴着门框渐渐下滑,蜷缩在门边的角落,他想贴着门再听听木青的动静,却连木青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木青,真的走了,和他,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