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王爷和二王后带着他们的子嗣离开了皇宫,还没在自己的领地待几天,二王爷便秘密接旨回到长安操练兵马。皇帝表面上只是让威远大将军宋远之按照平常的强度训练军队,让满朝文武很是担心,总觉得他们的皇帝不把回鶻的事放在心上,不把大唐的江山社稷放在心上,而他们又不敢骂皇帝,只能迁怒于何子羡,说正是因为他,才让皇上分了心。
何子羡在的时候被说是公狐狸精迷惑皇上让大唐没有皇子,走了又被说是蓝颜祸水让皇上茶不思饭不想连国家大事都不管,何子羡真是背了个天大的锅。
皇上怎么想的,目前也只有二王爷知道。
他不过是想给回纥的固慕可汗一个假象,让固慕可汗觉得大唐的皇帝不过是个沉迷于声色犬马的昏君,让他轻敌而已。其实,几十万精兵强将,早已经蓄势待发。
“若是他们突破了玉门关……”皇上的手指又从地图上的
“玉门关”三个字移动到了“长安”上:“恐怕下一步就是直击长安了。”
二王爷仔细看了看地图,却是摇摇头:“皇上,臣弟觉得不止如此简单。”
“哦?你觉得,他们还另有打算?”
“正是。如果直击长安的话,未免太过冒险,臣弟以为……他们回纥从千里之外打过来,不可能没有任何据点,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在江南一带的粮仓之地,粮草丰富之地先占领一个地方。”
“嗯……是啊。那你觉得会是哪里?”
二王爷冷酷的眼神扫过江南一带的地图,是哪里?金陵?广州?零陵?铜陵?豫章?还是扬州?亦或是……庐州?
“这,臣弟还不好说。只是臣弟觉得也要在江南一带增强防守才是,目前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小心为上。”
“江南那里,朕就派威远大将军去吧。宋远之将军去,朕比较放心。老二,你留在长安,暗中继续操练兵马便是。”
“遵命,皇上。”
从长安到庐州的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巫兰贺看了看躺在自己怀里熟睡的何子羡,不忍心叫醒他。
车夫打了个呵欠,敲了敲马车的门柱:“二位公子,到庐州了。”
巫兰贺轻声道:“我们等会再下车,请您稍微等一下吧。”
“哦。”车夫有点奇怪,但反正那个人给的钱比他平常拉十趟的报酬还多,他爱坐多久坐多久吧,反正今天刚好是阴天,太阳也不晒,自己也可以休息休息。
巫兰贺说是等会下车,只是不想吵醒何子羡。这几日日夜兼程,虽是坐在马车里,却还是舟车劳顿,他本来就有伤病在身,累也是正常的。
夏天总是很闷热,何子羡睡着时巫兰贺已经帮他把胸前的衣衫解开,用手帕帮他擦擦汗,一路上还不停用扇子给他扇风。
只是何子羡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巫兰贺胸口的衣服已经被何子羡靠着湿透了,他的额头上流下来几道汗水,但他并不感觉热,因为心很凉。
“去找你的小爱人李雅澈吧……一定要找到他,然后,你们两个就好好生活哦。”巫兰贺轻轻动了动嘴唇,指尖划过何子羡的脖子。
“咳咳……”何子羡突然咳嗽了两声,然后眨了眨眼睛,醒了过来。
“嗯?我的衣服怎么是……解开的……?”何子羡茫然的看着自己雪白的胸膛,又看了看巫兰贺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
“又是你!”何子羡一把抓紧自己的衣服,遮住了露出来的皮肤,往后使劲一靠,躲得巫兰贺远远的。
巫兰贺笑了笑:“啧啧,小子羡,你一路上在我怀里睡得那么舒服,现在倒反过来说我不是了?”
何子羡反驳道:“我怎么可能在你怀里睡着?还有,别用那么奇怪的名称叫我!”
巫兰贺指了指自己胸口一大片水迹:“看看,这不是你躺我怀里躺出来的么?哎,枉费我又热又累地给你当人肉枕头呢,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何子羡看着他胸口,确实是湿了一大片,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但转念一想,和巫兰贺这种卑鄙小人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枕了就枕了,他活该。
“那又如何?”何子羡与他相处了这么多时间,也学起他的样子来,双手环抱在胸前,问。
“小白痴。”巫兰贺伸出手臂,手刚好放在何子羡头上,他用力揉了揉何子羡的头发,瞬间他的一头秀发就乱成了鸡窝。
“啊!讨厌,你别动我!”何子羡打掉他的手,他突然觉得今天的巫兰贺好像有点儿反常,但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反常。
“哈哈,小妖精,走,下车吧。”巫兰贺未经同意就抓住何子羡的手,带头出了马车,他先跳下去,然后又未经同意就把何子羡抱下了马车。
“你……你你你……”何子羡落地之后,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一个“你”字重复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位爷,这儿就是庐州城了,小的我就不进去了。”车夫看他们出来了,说。
巫兰贺点点头,随即车夫驾着马车走了。
已经到庐州了。二人此时正站在庐州城门面前,在庐州驿门口,几名士兵漫不经心地检查着进出的人,此地的人口流动不大,加之现在是夏季正午,所以士兵也有点昏昏欲睡的样子,人们脸上也都没什么表情,不过天空如镜,蓝的沁人心脾,白云如絮,遮住了毒辣的阳光,空气湿润,绿树成荫,还真是个好去处。
如果,这里不是回纥在大唐的据点之一的话。
巫兰贺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正在看天空的何子羡,无奈的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何子羡的背:“走吧。我们进去。”
何子羡跟在巫兰贺身后,被士兵随意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之后便进去了,他两三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巫兰贺,问:“我们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
“干你。”
“我?我有什么——”何子羡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巫!兰!贺!你太不要脸了!混蛋!变态!下流!”
“哈哈……”巫兰贺满意的欣赏着何子羡娇羞的样子,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是来办一件事的。”
“哼……那你要办什么事?”
“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你答应我,你会听我的话。”
“啊?听你的话?”
“对啊。”巫兰贺走路走的不急不慢,似乎很有目的,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何子羡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走,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要乱走的好。他领着何子羡到了一家客栈面前,指着那家客栈的牌匾:“看到了?”
何子羡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蓬莱客栈?”
“对。你记住这个地方。”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乖乖听我的话就是了。”
“……”何子羡一时间无言以对,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巫兰贺又迈开步子往前走去,何子羡看了几眼这家古朴的客栈,也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尚相思站在窗户跟前,负手而立,目送巫兰贺和戴面具的容无公子经过蓬莱客栈,消失在拐角处。
他的眉头越拧越紧,自己也是昨天刚到这里的,果然,巫兰贺没有违背他的话,他还是带着容无公子来了。
如果说容无真的是……
尚相思想着那日在月上楼,容无技惊四座的琴技,心里充满了期待。
巫兰贺带着何子羡七拐八拐,走进了一条很不起眼的小巷子。
“怎么越走越阴森,越走人越少了……?你这是要去哪儿?”何子羡不禁往巫兰贺身边凑了凑。
巫兰贺意外的没有说话,他停在一扇小木门前,敲出了两长三短的音节。
随后,门被一双粗糙的手打开了。何子羡看到那人明显的异域脸庞吃了一惊,那人看到何子羡脸上煞白煞白的面具也吃了一惊,在互相都吃了一惊之后,巫兰贺和那男子点了点头,那男子往后退了几步,示意让他们进来。
巫兰贺与何子羡走进去后,发现里面倒是亮堂,小屋面积不是很大,在一张古旧的木桌前,还围坐着几名男子,有看上去像汉人的,也有看上去像胡人的。只是他们几个都长得不好看,或者说很普通,反而更衬出巫兰贺的妖媚和美。
“巫兰贺……”开门的男子压低了声音,瞥了一眼戴面具的何子羡,说了一大堆呜里哇啦呜里哇啦的怪话,巫兰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等他说完,巫兰贺也用这种奇怪的语言说了一串话,何子羡一个字都听不懂,想必这就是回纥的语言了。
然后何子羡一怔,又是一木,心头似乎有一道惊雷划过,一瞬间仿佛掉入了寒冬的冰窟窿。
恐怕,这地方,是他们探子的……据点……
那么他带自己来,是要干什么?
屋子里的人们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何子羡,待巫兰贺说完他的一大串回纥语言之后,其中一个汉人样子的男人突然笑了一下:“竟然是毁容了,那还有用么?”
巫兰贺也回敬似的笑笑:“可是固慕可汗说过,留下他。”
何子羡楞在原地,他不相信地看着巫兰贺,嘴唇颤抖:“你,到庐州是为了把我交给回纥?!”
巫兰贺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
“你……竟然……”何子羡看着眼前的巫兰贺,越来越模糊:“呵,我就知道……我早该知道你……是这样的打算……可是为什么又要对我好?为什么又要给我希望?你让我对你有幻想,又再把我扔掉?你直接把我交给你们回纥不就可以了吗?!”
巫兰贺一惊:“子羡!难道你……”
难道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吗?
何子羡往后退了一步:“不过我终于看清你的本来面目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能怪我瞎了眼……”
开门的男子是听得懂汉语的,他惊讶又愤怒地看着巫兰贺,眼神就是在问:你对这个家伙动了感情?!
巫兰贺突然笑了:“对,你瞎了眼。我带你来庐州,就是要把你交给回纥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