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澈的眼睛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明亮有神,他的肌肤,每一寸,都传来熟悉的味道。他的嘴唇粉红,开合之间如同绽放的樱花,他的神情,他的声音,全是自己熟悉的样子。
只是,他居然对着别人喊出了,子羡。
何子羡全身的每一处都僵硬在原地,不知是悲凉还是苦痛交织在一起,闷得他喘不过气来。何子羡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我不会再见李雅澈。”给自己听,也给别人听。但是现在的相遇,如此戏剧性的相遇,难道真的是命运?此时此刻,李雅澈就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何子羡却再也忍不住心中喷泊而出的思念之情,不管说了几千次几万次的不会再来打扰你,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我欲挥剑斩断痴念万丈,却输给你回眸一望……
我败了。我败得彻彻底底。
尚相思一脸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美到让人窒息的男子,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这位公子,我不是何子羡君……”
李雅澈也才反应过来,他呆呆地看着尚相思,最后自嘲地笑了笑。
“呵,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何子羡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阻碍着他发出声音来。雅澈,我就在这里啊。
尚相思看了一眼旁边的何子羡,略微迟疑。李雅澈看着和何子羡酷似的一袭白衣尚相思,又看了看他身旁带着白色面具的人,他的目光在面具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二位前来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我们来求见木依斐公子。”尚相思道。李雅澈对着尚相思点了点头,道:“那二位请进吧。”
尚相思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何子羡却还站在门外发呆。李雅澈已经带着尚相思走了一段距离,发现还有一个人没跟过来,于是转身,说道:“这位公子,请进吧。”
他哪里知道面具下的何子羡已经泪眼朦胧。
何子羡缓缓走了进去,跟在尚相思身后,和李雅澈保持着不长不短的距离。李雅澈的背影蚀了心,他给的余温仿佛还在昨日,那么真切,真切的让何子羡不敢相信李雅澈竟然不认得自己了。周围的茂盛花木,蓝天白云,碧草蓝水,一切都哑然失色,个园如此风流之景,在何子羡眼里也都是虚无。
来到清颂堂,李雅澈让二人坐下,说:“方才都忘了自报家门了,在下李雅澈。不知二位公子是……?”
尚相思礼貌的笑了笑:“在下尚相思,这位是……”尚相思用手掌指向何子羡,还未说出口下半句话,就被何子羡用沙哑的嗓音抢接过去:“容无。”
李雅澈愣了一下,又笑道:“二位,幸会幸会。请二位在此稍作休息,我去找依斐兄过来。”
说罢,李雅澈走了出去。尚相思看着何子羡,小声问:“你不是之前还说你是何子羡吗?怎么刚才却……”何子羡冷笑一下:“你说呢,相思公子?”
尚相思低下眼睛,想到:何子羡君以前一直在皇宫里,和曾经的八王爷认识也是正常的事,只是看起来李雅澈好像对何子羡君很是在意的样子,他刚才把自己误认为是何子羡君的时候,那种眼神,那种表情,绝不是普通朋友的表情。再看看这个自称何子羡的人不愿意透露身份的样子……难道他真的是何子羡君?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故事?算了,既然他不想透露,那就不要他透露好了。
“咳咳,个园里难得有客人啊!”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一位蓝色衣裳的男子笑着走了进来。李雅澈走在他旁边,随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小女孩和一位气场很强个子比较高的女子。
尚相思和何子羡看到他们进来,也站起来。
“在下姓尚,名相思。这位是容公子,单名一个无字。他这几日嗓子不太舒服,在下替容公子和木公子打招呼了,还望不要见怪。”
木依斐一看到尚相思,就觉得如临大敌,但是听着尚相思如此谦卑的话语,也只能笑着点点头:“不会不会,尚公子过谦了。木某有幸听说过长安的尚相思公子,因为出神入化的琴技和天下无双的相思茶而美名远扬,没想到今日能有幸让相思公子登堂,真是惶恐。相思,真是个好名字!”
“木公子太抬举我了。”尚相思笑笑。
“鄙人木依斐,这位李雅澈公子想必你们也已经认识了,我就不多费口舌了。这位是鄙人堂妹木青灯,小青灯,快去行礼。”
木青灯一看到尚相思,也觉得哥哥如临大敌。她往前走了两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木青灯见过尚公子,容公子。”她偷偷又看了几眼白衣的尚相思,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想起四个字“雪衣公子”。若雪衣公子真的到这里来的话,恐怕也就是这个样子吧。哎呀呀哥哥啊,李雅澈爱的那种类型的人来了,你可怎么办呢?哈哈哈,我就等着看好戏咯!木青灯退下去,心里已经幸灾乐祸笑开了花。
木依斐看着这小丫头使劲憋笑的样子,用膝盖也能想出来她在想些什么,气的脸色发青。
“木公子,你不舒服吗?”尚相思觉得奇怪,刚才还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脸色就变了。木依斐连忙摆手笑道:“我没事我没事,不必担心。啊,对了,还有这位是小青灯的保镖,她是六合。”
六合听到轮到自己了,冲着尚相思和何子羡抱拳。
尚相思道:“六合姑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好一副飒爽英姿啊。”
木青灯管不住自己的快嘴,方才精心塑造的大家闺秀样子荡然无存:“那可不,我家六合可是武功全扬州第一的美女呢!哈哈哈。”
尚相思笑了,李雅澈也无奈的笑笑,木依斐一把推开木青灯,又是一阵赔笑:“哈哈,二位莫要见怪,莫要见怪,我这堂妹确实不太懂礼仪……那个,六合她不能说话,二位也莫要见怪。”
“哦,原来如此。”尚相思点点头,他看了看木家这一家人,觉得都不是什么心机很深的坏人,尤其木青灯单纯可爱的样子更是让他放心来到这里,便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木公子,我就有话直说了。我们二人此行来到个园找您,是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但说无妨,木某能帮到的定当不遗余力。”
“是容无公子的……一些问题。”尚相思顿了顿,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他用犯难的眼神看着木青灯他们,木依斐很快心领神会:“小青灯,出去。六合,雅澈,你们也去外面等一下吧,好吗?”
“你还是不是我哥!哼!”木青灯看到这截然不同的态度,嘟起嘴转身走了,六合和李雅澈也笑着跟了出去,关上了清颂堂的大门。
“谢谢你,木公子。长话短说,容无公子的容貌,被毁了。”尚相思说着,轻轻替何子羡摘下面具。一张烧焦了似的脸庞呈现在木依斐的面前。木依斐的表情逐渐从从容变成害怕,他甚至都往后退了一步,但是退后又觉得失态,赶紧干咳两声,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何子羡看着木依斐,没有任何表示。
“呃……这……容公子啊,这是怎么回事?”木依斐忍着害怕和恶心,看着何子羡的脸。
“木公子,这是一位熟悉《东方药典》的人下的毒手,你知道吗?”尚相思期待的看着木依斐。木依斐突然记起来了他以前跟着师父春衣的时候,春衣曾经叫他看过几遍《东方药典》,还在离开的时候给自己留下了这本书,只是自己当时还年少轻狂不谙世事,没认真看,后来听说那是千古奇书,才惊出一身冷汗,还好自己没把那本丑丑的书随手扔掉,不然就是肠子都悔青了也拿不回来了。
不过,居然还有人看过这本书?奇怪。
木依斐想了想,道:“我师父曾经给我留下了这本书,如果它里面记载了毒药的话,那就肯定有解药了。我记得容公子你这病情的话……似乎是被下了某种毒,我去仔细研究研究,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嗯,那就有劳木公子了。”
“这几日你们就暂且先住在这里吧,若不嫌弃这里的话?”木依斐对于给何子羡下药的人很是耿耿于怀,以至于忘了尚相思留下来的话就成了他最大的潜在敌人。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出去另寻地方就好了。”尚相思连忙回绝,但木依斐再三坚持,最后,尚相思只得同意。
何子羡把面具重新带回去,三人推开清颂堂的门,却只有李雅澈一个人等在那里。李雅澈看他们出来了,正想解释木青灯和六合的去向,就看到木依斐衣服了然于心的样子:“小青灯肯定一分钟都等不了,拉着六合去逗蚂蚱去了吧。不用管她,雅澈,我让容公子和尚公子在个园里住下了,我去带着二位公子去他们的住处。”
“哦,如此甚好呢。”李雅澈点点头,看着一直离自己很远的面具人,小声问道:“依斐,容公子到底是什么病情?他似乎一直在躲着我呢。”
木依斐心里叹了口气。
废话,人家是毁容了,再碰上你这么一个大美人,谁都不想和你走一起的吧。
“是毁容了。”木依斐也小声回答。
李雅澈猜到了这个可能,但还是感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他还是想着何子羡,还是在心里默默呼唤着那三个字,何子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