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陈舟张开嘴,看了看林幽染,似有些话说,但终于是把话咽了回去,脸上又是肆意的笑。
他拿起那柄剑,那剑似乎是有灵性一般,又回到了主人的手中,那剑竟然血色更盛,陈舟笑了,竟有几分自嘲,“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是不是还有人记得,血荒。”
TBC
鸿门宴
安子从来没有见过比现在更诡异的事,本来被林幽染叫着,去参加陈小皇子家的家宴就已经够奇怪了,到了一看,竟然还有陈舟。
他完全闹不懂这是唱得哪一出,就老老实实的站在林幽染身后,连出个声都觉得危险重重,因是他觉得,这厅里的哪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一个大桌前,三人静默的坐着,成三足鼎力之势,陈燃的面目依旧是冷的,一如往常,但周围平日里跟着的人,竟一个都没有,冷清的令人身子发寒。
安子的眼神飘忽到屋子正前方摆的一把剑,那剑的剑鞘出奇的...平凡,乌漆麻黑的壳子看起来跟这间装饰精美大气的屋子一点都不相配。
安子疑惑的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一点小动作就被陈燃捕捉到了,清冷的口气让安子的身子僵了一下。
“你也是看到这把剑了吧,如何?”
这一句话说出口,让本是静默的空气旋即像结了冰一般,安子愣了一下,看那陈燃的的确确是看着自己,还有些惊讶的开口,“我?”
陈燃一边的嘴角翘起,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有些怪异,“自然。”
陈舟看了一眼林幽染,林幽染笑着望向陈燃,“只是个我家里的小厮罢了,你问他做什么?”
陈燃没说话,只是淡漠的扫过林幽染的脸,又对安子说了一句,“坐吧。”
安子哪里敢坐,这时候看了一眼那桌子旁,竟摆放的是五把椅子,纵然安子再会看眼色也摸不透陈燃的想法,看了眼林幽染。
林幽染眉毛微皱,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安子这才战战兢兢的坐在了林幽染和陈舟之间,没想到落座后,陈燃像盯上他一样,又问了一遍,“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剑?”
妈的,有文化的人就是毛病多,我怎么知道那是谁的?
心里这么想,安子仍旧面上笑了一下,“不知道。”他到底是粗人,连客气都懒得客气。
“这可是林幽染的剑。”说着目光移到了林幽染身上,“多少年了?乌金再也没出过鞘,你不觉得对不起这把剑么?”
乌金?
安子瞪圆了眼睛,看林幽染的脸色立刻是有了几分热切,他在军营里听那些人侃大山的时候,听过关于那三把剑的传说。
乌金、血荒和林风这三把剑是江湖上有名有脸的传奇,那两把近年来都失去了踪迹,不知道在谁的手上。
而乌金是有记载被一个江湖上有名的剑派收藏了,那日安子还听说那剑派掌门死于旧疾,内心颇有几分唏嘘,也惦记着不知道那把剑跑哪里去了。
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果然林幽染不是凡人,据说乌金锻造非常粗旷,且重非一般人能提起,想把乌金耍好,力道要运用的极是巧妙。
陈舟看着安子眼神中有几分狂热的神采,冷哼一声,对着陈燃开口便似乎也不想伪装什么,开口带了几分虎视眈眈的锐气。
“剑出鞘不见血便挫了戾气,但若是出鞘沾的是自己人的血,宁可不要那剑也罢。”
说完,端起面前的小酒杯,冲陈燃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安子有些不明白,看着陈燃面对陈舟的表情突然有了几分凝重,更让那张冷的冻成冰的脸寒气逼人。
“那可能你们都知道了吧。”陈燃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安子身边,手伸出来搭在了安子肩膀上,那人的手指温凉,让安子的背僵住了,“关于我想做什么。”
那一瞬间,陈舟和林幽染纷纷变了脸色,立即是站了起来,陈舟把手移到了腰间,气氛陡然剑拔弩张起来。
他知道了,但他怎么可能知道?
陈燃笑了,冰冷的笑意竟然有几分残酷,他的眼睛似乎享受一般慢慢观察着那两个人震惊的表情,但移到林幽染面前时,瞳孔还是不经意地颤抖,然后他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眼睛。
何必,反正没有回头路。
“我把话挑明,我的确是觊觎那皇位,若你们愿意帮我,我必然不会亏待你们。”
安子这才知道陈燃是什么意思,震惊的倒吸了口凉意。
陈燃,竟然是意图谋逆!
但那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要说有什么特别...除了,手指不自觉触到胸口那处温润,安子的眉目锋利起来。
他迅速的从陈燃身边退开,站到了林幽染和陈舟那一方,仿佛是下意识的一般。
“你这小伙计,很是机灵。”陈燃难得的笑了一下,那笑像是忽隐忽现的云中透露出的光线一样飘渺,还是让林幽染愣了下神。
说完,陈燃又回到了主位坐着,招呼着众人,“坐吧。”
众人犹豫片刻,这才纷纷落座。
“你们可想知道我如何知道安子胸口那块墨玉是兵符?”
兵符?安子的手攥紧那块玉,又像刺痛一般的松开,面上有了几分凄惨,他又想起了那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临行前恳切的眼神。
老将军,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送啊!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柔的覆盖上自己的,安子低头的惊讶的看着,也不敢抬头,那只手是陈舟的,温度从那人手心传来,令人心神安定。
安子的呼吸渐渐平平稳下来。
抬头时正好看见陈燃拍了拍手,一个人影在幕布后闪现了出来,身形纤细优美。
是阿禾。
这下,三个人均是变了脸色。
陈燃笑了,“五个椅子都满了,我们开始吧。”
————
“阿禾确实是我埋陈舟身边的,兵符也的确是阿禾告诉我的,我许他一个官位,也能许你们一个,归顺于我。”陈燃面目阴沉下来,其实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却老成的令人心寒,“待我大业一成,我便许你们一个位置,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第二十二章
他年轻的脸上,是写满的暴戾。
陈舟好似没听到一般,他指间摆弄了一会儿那酒杯,抬眼似笑非笑的盯着在座位上局促不安的阿禾,“我陈舟闯荡江湖多年,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
阿禾眼神飘忽的看了他一眼,身体前倾,面上有了焦急的神色,刚想开口,却被陈燃打断了,便又一脸苦痛的缩回了身子。
有许多事,说不出口,一耽搁便是一生。
“看走眼?”陈燃嗤笑,故意避开林幽染的眼睛,心头一酸,却很好的掩盖了过去。
师兄,你何尝不是看走了眼。
“良禽择木而栖,人人都懂。”
林幽染这时候才开口,“陈燃,你告诉我,你是非要闹的头破血流,战火纷飞么?”
“是。”那人声音坚定如铁,“这国家欠我,百姓欠我,天下待我如玩物,我为何不能报应回去!”
陈燃面对林幽染的指责突然激愤起来,那张英俊的脸上竟有几分扭曲。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长时间?”他突然凄苦的微笑了一下,脸上竟是破碎的神情,他突然看向林幽染,“师兄。”
安子在旁边听的是惊心动魄,到这一句才恍然大悟,他早就感觉陈燃和林幽染关系不一般,再加上林幽染的剑竟然摆在陈燃大堂,原来两个人是旧相识。
“我自己被轻贱就算了,我母妃,被送出去的第二年就惨死宫中,你可知场景如何惨烈?”陈燃面色如常,但声音到底发了颤。
那年初冬,这事送到他耳边的时候,他正在看林幽染在庭中练剑,师傅把一封信塞在他手里便长叹一声离开了。
他疑惑的打开了信纸,好像那一刻天地失去了颜色,他的眼眶干得发疼,眼泪好像全都淌进了心里,灼热蒸干了苦涩。
林幽染收了势,乌金入鞘,铛的一声闷响。
“小师弟,如何?”
陈燃把信一点点仔细的折好,揣在自己的怀里,那东西像烙铁一般,折磨得他生疼。
他笑着说,眉眼一如往常,“很好,师兄。”
那一刻,我亲手将曾经的陈燃葬送。
那一刻,我早已不是你的陈燃。
罢了,罢了。
陈燃现在看着皱着眉的林幽染,“我只问你,是否愿意在我身旁,辅佐我?”
林幽染突然说不出话来。
陈舟在一边狠狠扯了一下看戏看得极其入神的安子,“东西护好,跟着我们。”
情势危急,安子烦躁的甩开陈舟的手,“我知道,你松手。”
陈舟倒是不再在意他的样子,慢慢走到了林幽染身边,双臂搭在林幽染的凳子上,看着陈燃笑,“小皇子,你应该知道,江湖人不掺乎朝堂之事吧。”
林幽染像是陷入梦境一般突然惊醒过来,他叹了一口气,“陈燃,别逼我。”
陈燃竟像是突然的轻松了,他笑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大,声音愈发凄利一样,震得安子耳膜发疼,不安越来越浓重,安子的身子绷紧起来,蓄势待发。
但陈燃倒是没说什么,他终于停了下来,看着林幽染,就像世间再没有别人,“你知道么,师兄,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
说完,他怕了拍手,门口突然出现了层层密布的人影,火把的光亮映在门上隐隐绰绰,但竟不知道为何,这屋子里,刹那有几分阴森。
陈燃依旧死死的盯着陈舟,但眼睛竟然发出了幽蓝色,似乎有邪妄的火焰在里面隐隐燃烧。
林幽染大惊,他的手狠狠攥住了桌沿,一用力竟抓成了粉末,心一阵一阵的抽痛,“你去南疆到底是干什么去了!你告诉我!”
陈燃战起了身,隐约有黑气在他周身弥漫,他慢慢从袖口拿出个匕首,那匕首上雕刻着古老的铭文。
林幽染惊呼,“鬼族的东西!”
陈燃像是入魔了一般,慢慢把玩着那把匕首,在满屋子的人眼中笑得像是修罗。
“今天门外部了这几年我所练精兵,外围全是弓箭手,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出去!”
一室寂静中,陈燃突得暴呵一声,他竟的一个转向,冲向安子。
“把兵符给我!”
安子措手不及,就看眼前那人的身影陡然接近,和那人手里锐利的寒光。
TBC
逃亡
砰地一声,就在安子眼前,那凌厉的交锋震荡的空气剧烈颤动,让安子眼前一花,身子往后腿了几步,若不是林幽染让他打下的内里基础,怕是当即要咳出一口血来。
身前陈燃那锐利诡异的匕首就停在脑袋上,却如何都下不来半寸,一把古怪泛着猩红血色的剑支撑着,利刃相撞的地方竟生生磨出了火光。
陈燃眯了眯眼,一个后空翻腾空而起,站在桌子上冷冷的看着陈舟轻松的收势,冷笑。
“血荒?”
陈舟脸上已经没了笑意,但不知是在担心什么,思虑重重的模样。
安子在陈舟身后看看那把剑,又看看陈舟的侧颜,又看看那把剑。
哎我去,一天看到了两把这样的剑几乎让安子兴奋的忘了现在的局势,悄悄踮起脚趾头,从陈舟肩头凑过去看了一眼。
啧,不愧是三把剑中戾气最盛的,那红光弥漫剑身,似乎手指未触及就会被割伤一般。
血荒这把剑,传说是用人血锻造的,但传说毕竟要能添油加醋才算有趣,所以传到后来,这把剑的来源就只成了一个带点恐怖色彩的故事,少有人确定用人血锻剑是真是假。
陈燃眼底有了几分兴味,“血荒竟然在你的手里,鬼族匕首和这把剑渊源不浅,人都传你血统跟胡人有关,但怕是是南疆那一脉吧。”
陈舟面色一沉,冷哼一声,“管那么多干嘛,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说完,就见陈燃手里的那把匕首上竟然闪现青光,丝丝蔓延出来,跟血荒外露的猩红色彩滚作一团,难舍难分。
“我果然没猜错,论戾气中原的好物件没有能比得上南疆的,兵器的精气相噬相离,若我能把你的血荒抢来养我的这把匕首,那倒是好事!”陈燃的眼睛中惊喜的神色愈发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