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陈舟握在那剑柄上的手几乎青筋暴起,指节都泛出了青色,脸上是对陈燃所言的极度的厌恶,也不知道是厌恶他的哪句话。
“陈舟,你真的是南...”安子在他身后小小声问。
“闭嘴!”陈舟咬牙切齿,“再瞎说我就拿你的血炼剑。”
“嘶。”安子受了这口气,又被陈舟脸上的神色吓到了,撇撇嘴,缩到了一边。
但陈舟的眼神一直放在陈燃身上,哪能分出半分去攻击旁人,刚才陈燃的那一下猛击,让他心里的不安又深了几分。
按理说陈舟和林幽染功力比肩,陈燃在林幽染之下,但刚才的那一次暴击,凌厉非常,气势如虹,莫非真是这人通过什么手段短时间内使功力大增,但——
陈舟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看着的林幽染,果不其然,那人的脸上的神色复杂到了极致,愤怒,怜惜和疑惑,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万分沉重。
陈舟好看的眉毛挑了起来,求速不可保质就算了,而这种短时间内使功力大增的奇怪手段,往往都是有违天道的,古来所有动用这种手段的人,下场凄惨者比比皆是。
想来,那人也算是豁出去了。
而陈燃,就像打定主意不去看林幽染一眼一般,向陈舟挑衅,“怎么,你可是怕了?”
陈舟魅惑人心的眼角上挑,不知是不是安子的错觉,他离得陈舟最近,竟在那里面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红色,呼吸一窒,等他再去看已经消失在那人眼底。
揉了揉眼睛,那人眼睛漆黑如墨,哪里有红色呢?
陈舟默默运气,将真气注入手中的剑,形成一体,但突然想是气脉断了一般,他身子一歪,脚步已是浮了起来,胸口剧痛,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安子心中大惊,赶忙前进一步,扶住那人的身体,陈舟面色凛然,全然没有了轻松的样子,但还是推开了安子,用剑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原来自己喝的那杯酒....
“陈燃,你竟然用药!”
陈燃摆弄了一下匕首的尖端,像是好笑一般,“封住你的气脉罢了,你当我傻?你和林幽染两个人,肯定能护住那兵符。”
他注视了一会儿陈舟,只见陈舟只是气力不足,但仍能勉强支撑起身体,面色也渐渐恢复了红润,便有几分焦躁。
他眼睛一眨,竟又飞身过去,手握的匕首用得灵巧非常,又准又狠的对陈舟进行攻击,每一下都寻着破绽过去,次次致命。
陈舟运不上气道,渐渐竟有些疲惫。
屋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巨响,所有人呆立原处,尤其是背对着响声的陈燃。
明明早就想开,为什么发生的时候还是不可置信。
安子看了过去,就看见林幽染提着乌金宝剑,漠然地看着陈燃的后身。
陈燃冷笑两声,甩手就像林幽染刺去,刃刃相撞,激烈的带出了一串噼里啪啦的火花,林幽染力气更大,将陈燃的胳膊抵在那人胸前,直视着那人的眼镜,竟有几分僵持。
安子正在那旁边紧张的看着,就感觉到耳边一阵风声,下意识地避开,定睛一看,竟然是阿禾,刚才还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阿禾,眼镜亮的令人心惊,直直的对着自己就来了,却被人陈舟半道儿截住。
血荒随意的一拨,那人竟被打飞了出去,阿禾的身子撞到了柱子上,登时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陈舟气息有些不稳的皱眉,陈燃的药的确是厉害,他对着林幽染喊了一声,“不能留了,先走!”
林幽染皱眉,深深看了陈燃一眼,身体迅速掠过陈舟身边,扶着他的胳膊,“能行么?”
陈舟点点头,附在林幽染耳边说,“一会儿你护好安子,弓箭手我有办法。”
林幽染皱眉,但此时不宜多问,他只能点点头。
说完,就攥紧了安子的胳膊,“走。”
三人飞身而出,安子的轻功进步非凡,所以此时被林幽染带着心里一丝恐惧都没有。
陈燃在他们背后冷笑,“别想走。”说完大吼一声,“弓箭手准备!”
三人冲破门的时候,底下的士兵纷纷将坚硬发亮的盾牌顶到头顶上,蹲下了身子,让整个宽大的院子里像是盘踞了无数条甲虫的背壳一般,看起来瘆人非常。
三人落在那盾牌之上,只微微下沉了一点,那盾牌相互助力,竟然形成了像是另一层突出岩石的地面一般的东西。
霎那间,空气仿佛都静止了,安子眼睛睁的眼角几乎都要开裂般生疼,他仿佛看到了真正的地狱。
密密麻麻的剑几乎让天空都被撕裂成碎碎的棉絮状,那些箭矢能把人扎成碎沫沫一般,在这种令人恐惧的窒息感中,眼角那人竟飞身而起迎了上去。
“陈舟!”安子不禁大喊出声,他自己几乎都没有意识到,那一声是多么的撕心裂肺,肩膀处被林幽染紧紧的攥着,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陈舟脸上的表情坚硬如铁,他毫不犹豫的用剑划破了自己的臂膀,那浓烈的血色在剑身上缓慢地流淌而过,像正红色绸缎笼罩在清冷的寒光上。
那剑上的红竟愈发浓烈,搅动的剑身周围的空气都震荡起来,越来越泛开,像涟漪般缓慢的舒展开来。
陈舟失血过多的脸慢慢苍白,但他硬挺着,剑身横起,刷的一下像是砍断空气一般,锐利的剑锋从身边划过。
瞬间,天地变色,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疾风在陈舟脚下慢慢地汇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刮起的尘土几乎阴天蔽日。
那些乌压压的箭矢几乎都叫这阵疾风吹落,没有一根遗落。
就这一个瞬间,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陈舟用力吐出一个字,“走!”
话音未落,三个人已经消失在了陈舟扬起的沙尘中。
尘埃落定,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陈燃把匕首收起在袖子间,慢慢的踱步出去,看着那三人离开的方向。
我一定不会让你们逃脱的。
————
一落地,林幽染就松开了安子,着急的去看陈舟的伤势,他们停在了城边缘的一处小林当中,人迹罕至。
第二十四章
“没事吧?”
陈舟落地的时候还是踉跄了一下,身子一软便跪在了地上,似乎刚才血荒的那一划耗费了他太多精气,脸色苍白似白纸一般。
他把血荒扎在地上,勉强的撑着自己的身体,手背擦掉嘴角渗出来的殷红血丝,朝林幽染笑笑,“没事。”
林幽染神色又冷了几分,怎么会没事?血荒本就是耗费人精血的一个兵器,尤其是沾了剑主人的血,折敌三万,自损一千,陈舟还被陈燃的药酒封了气脉,怎么能承受住这么大的冲击。
安子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们刚刚在陈舟的保护下逃出生天,心里是感激的,但他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帮着林幽染把陈舟扶在一棵老树的树干处靠着,陈舟被风激了一下,又咳嗽了两声,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
纵使安子刚才见识过陈舟的实力,但还是不得不说,长着一张美人面孔的陈舟,虚弱地靠在遒劲干枯的树干边上,衣角上沾着点点溅上去的殷红血迹。
有种虚弱的美感,让人想上去蹂躏一番。
咳,安子神情古怪的咳嗽了一声,小兔崽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林幽染坐在一旁,正准备给陈舟运气,却被人阻挡下来,陈舟摇摇头,“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你还要守夜。”
说完,朝傻立在旁边的安子勾了勾手指,嘴角仍是虚弱的微笑,“过来。”
安子犹豫了一下,还没等说什么,就见陈舟状似痛苦的捂住了胸口,修长的手指攥得有几分发白,脸上的虚弱愈发明显。
安子老大不情愿,“那个,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说完就看见陈舟幽怨的小眼神扫过自己,面上凄楚含悲的模样令人不忍。
安子没辙,慢慢挪了过去,却被陈舟一把拉到身边坐下,毫不客气的把头搭在了安子的肩膀上,还磨蹭了两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安子身子绷得紧紧的,话都有些不大利索,“你,老子告诉你,你,你就靠一会儿哦。”
说完,很久都没有回应,那人的呼吸声竟然慢慢地均匀了,轻缓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扫过自己的脖颈,不知不觉安子的身体也放松下来,靠在树上。
安子低头一看,那人竟然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气短,安子呲牙咧嘴的,但想到刚才被人救了一名,还是没动弹。
安子求救一般的看向林幽染,林幽染理解般的拍了拍他的肩,竟然开始背对着他们闭目打坐。
眼睛虽然闭上了,面上的表情却没有松懈,明显在警戒着四周。
看样子问题不大,要不怎么有闲功夫欺负人呢?
TBC
路遇怪人
安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迷迷糊糊的听到人说话的声音,但贪恋着身上来历不明的温暖,再加上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惊吓,他竟觉得都有些睁不开眼。
“你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陈舟。”这似乎是林幽染的声音,但竟然有几分软弱在里面,和那个平日里深藏不漏的男人一点也不像,“我不知道。”
陈舟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才坚定地说,“我们去找那个人。”
“你说的是,林家?”林幽染叹了口气,“林家早说隐退,这几年都不曾听说关于那个家族的一言半语,就这么贸然地打扰,他们不会——”
“陈燃的实力几乎遍布整个南方,早就把路堵死了,但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敢昭然的自立为王,而若是想不惊动御林军,那必须私下追杀我们,与之抗衡的怕是只有林家。”
陈舟的语气似是加重了,“必须北上,你我再强,也先要记住兵符。”
听到那个字,安子的身子一哆嗦,但怕惊动那两个人,他佯装镇定的吧唧吧唧嘴,换了个方向躺着。
然而,似乎哪里不太对。
他几乎呼吸一滞,他,似乎正枕在陈舟的膝头,头下是那个人身上柔软昂贵的衣料,蹭着他的脸颊,分外舒适。
好在那两个人似乎没发现他哪里不对,陈舟继续说着话。但手似乎也不安分起来,指尖安抚一般随意的滑过安子的脊背,安子心头因为兵符萦绕的不安又少了几分。
“别担心林家,早年他们家欠了我个人情,不收也得收着咱们。”陈舟语气有点奇怪,声音里有几分冰冷,却也有几分无奈。
这次似乎是换林幽染疑惑了,“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和林家还有牵扯?”
背上的那只手似乎收紧了,又慢慢的舒展开来,“也说不上是我,我那阵还小,是我师傅。”
安子皱了下眉头,陈舟原来也是有师傅的么,想了想自己也有几分被自己逗乐了,陈舟又不是石头蹦出来有那些许奇事的,自然有师傅了。
“你师傅?”
陈舟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语气里也有几分不耐烦,“反正北上是唯一的活路,走一步算一步吧。“
林幽染收住了话头,似乎是同意了,这时候陈舟开口了,“想喝水,你打点水去?”
一声轻笑,林幽染似乎意有所指,“这就着急赶我走?”
“啧,你话什么时候这么多!”
一阵沉默,林幽染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多了几分跟着秋意相符合的寂寥,“陈舟,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羡慕你。”
我有那么多需要背负的,但却一样都没有如我所料,而你,热衷于逃避责任的率性之人,却活得那般自在。
陈舟不吭声了,安子偷偷把眼皮子睁开,迷迷糊糊的光亮里,陈舟脸上的神色安子根本就看不懂,干脆又把眼皮合上了。
林幽染也没有再说话,转身拿着陈舟随身携带的酒袋子装水去了。
过了一会儿,到安子的后背都被越来越明亮的阳光烤得暖呼呼的时候,眉目舒展,耳边陈舟那个方向才传来一声类似嘲笑的声音。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早醒了。”
啪,那人干净利索的弹了安子一个脑瓜蹦,力道也是极大,安子光溜溜的脑门子上登时出了一道红印子,安子一下子从那人膝盖上翻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