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安子以为这事也算是过去了,便也没放在心上,扭过神去问陈燃和林幽染,“那他的身子现在没啥事儿了吧?”
TBC
问
这话一出,陈燃的脸色一片灰白,似乎不知道如何回应太好。
林幽染看了他一眼,抿紧了嘴唇,有些微微发白,他一直避免着说这件事,毕竟这事对他们两个人来说皆是不,是块一触便疼的伤口,两人都极力避免着提及此事。
曾经和林幽染所匹敌的造诣一朝而废,对于陈燃自己来说,如何能不痛心,而对林幽染,不过是因着陈燃痛心而痛罢了。
他一直放在手心里捧着的那个人,在如今却受了这般的委屈。
但两人都是男人,的确是不能太拘泥于小节。
他叹了口气,看向安子,“这便是问题所在,陈燃这身武功大半是废了,而如今新朝刚立,又没有有合适的闲散人手派去平乱。”
安子不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没来得及问,身旁陈舟的声音就冷冷传来。
陈舟笑了,“如何没有人,你不便是那个富贵闲人了么?”
这话说的带了三分讥诮,陈舟的一双狭长的眼睛泛着些冷清的光,更是一片冷冷清清,拿眼角看那两个人。
安子终于明白了是怎样一回事,嘴角的笑容有些发冷。
他们这群人的命倒也忒坎坷了一些,好不容易的重逢,却又要天涯永隔,况且如今局势动荡,一旦上了战场,是生是死暂且不论,再相见又不知道该何年何月了。
况且又不是跟自己相关的事,林幽染始终是江湖中人,名不正言不顺,何以统帅三军?
安子知道陈舟是为了林幽染感到不值,陈舟性子不羁,在他看来,林幽染明明可以浪迹江湖,继续自由自在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又何必来掺和朝堂的事儿?
但值或者不值,从来不是别人可以来掂量的事情。
安子用胳膊肘捅了捅陈舟,陈舟瞥了他一眼,抿紧了嘴唇,不多说话了,但就是不肯看林幽染。
林幽染知道陈舟和安子也是担心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是苦笑道,“这便是我宁可你们不来找我的原因。”
“我要去边疆了,又何必让你们帮着我担忧呢?”
陈舟和安子沉默了半晌,陈舟看着他,“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过几天就要启程了,所以说你们来的真不巧,”林幽染笑的时候笑意清亮,即使是有一丝无奈掺杂在里面,也好看的惊人,“你们,本应该远走高飞的,何必来找我?”
话说到最后,有一丝慨叹,但也是字字悲凉。
我是这辈子都为着陈燃的,又何必耽误你们的快活人生?
陈燃心里不忍,况且看天色已经是开始晚了,便打断了这段对话,招呼着几人,“天色不早了,这事咱们从长计议,还是回宫吧。”
这边林幽染和陈舟的气氛颇有分剑拔弩张,安子一听陈然的话,立刻招呼着陈舟,扭过脸去,“咱们如何进攻啊?”
陈燃看着他笑了笑,似乎很感激着安子一般,“马车就在暗巷里,随时恭候着。”
安子看着陈燃,陈燃并没有刻意的掩饰着着他的表情,他似乎和最初他遇到的那个冷冰冰的小皇子不一样了,即使还是看着不容易让人接近的模样,但真诚了不少,经历了这么多事,安子自觉看人还是很准的。
他突然明白林幽染为何这么执着了,笑了笑,算了,怎么样都是林幽染自己的事,他能做的便是他所及的事。
这世上,各人都有各自执着的东西,也有着为此而一往直前的勇气。
林幽染是,陈舟和安子何尝不是?
他微微冲着陈燃点点头,又撇了陈舟一眼。
他想着跟陈燃说,这个人算是由自己负责了,让陈燃放心,但又不知道眼神交错之间是否表达清楚了自己的心情。
但陈燃是怎样的人,立刻就心领神会了,往后退了一步,低头跟林幽染轻声说了一句什么,林幽染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相继走出了门,陈舟看着那两人就这么离开了,拂袖冷哼了一声,一看就是暗自生起了闷气。
安子看着他,在一旁头疼不已,陈舟这个人吧,要说心眼大是真大,泰山崩于眼前都不见得他能眨一眨眼,但这心眼说小也是小,若是谁真能入了他的眼,又不顺遂了他的心意,指不定他天天有事没事就跟那人置气呢。
但就算知道是在置气,也不能明着说,安子老早就发现了,陈舟这人是条顺毛驴,你不能倒着捋毛。
“行了行了,都到人家门口了,生什么闲气呢?”安子扯了扯陈舟宽大的衣袖,陈舟这个人,就爱穿这些宽松的衣袖,但偏偏偶尔袖口划过,总有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仿若淡淡梅香一般,所谓暗香盈袖。
为此,安子还常常安子念叨着这陈舟果真是精致宛如女人一般。
陈舟瞥了他一眼,“你倒不生气!”
“嘿。”安子眯着眼睛冲他笑了笑,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在里面,“担心是担心,但你生气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等到时候去问问掌柜的不就好了?”
安子笑得倒是像是个炸毛复又被安抚的小兽一般,他难得这般的听话,陈舟倒是很受用他这副模样,但还是心理憋着一股气。
便不再多说什么,陈舟站起来便往门外走,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门边,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
“等晚上再收拾你。”
安子乐呵呵的跟了上去,他以为这事情已经是结束了呢,丝毫没反应过来陈舟说的那句话有别的什么意思。
因为这次陈燃是私下里出的宫,排场不大,不过是辆毫不起眼的小马车,但一来是为了避人耳目,二来,其实陈燃本人也是低调惯了,对那些排场都不是很讲究。
几人回到宫里的时候,天已经是漆黑,有人等在宫门口,是个老伯。
那老伯对于陈舟来说很熟悉,正是以前跟在陈燃身边的那个老仆人,但安子并不认识这人,陈舟便矮下身子跟安子解释。
第七十八章
“陈燃的心腹。”
安子点了点头,天色晦暗,他并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听见陈燃和那人的对话,虽说是寻常交流,但能让陈燃这样一个人待着几分敬意说话的,大概都不是寻常人物。
那老伯似乎便是陈燃安排的在那里的,能有个照应。
老伯并不多说话,也不好奇陈燃突然领着他们两个人回来,只是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领着他们进去了。
他们这条路应该是条隐秘的小路,一路上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太清楚,安子小声的嘀咕道,“这哪里像是宫里。”
一旁的陈舟拿手照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句,“废话,能这么明目张胆的?”
安子这才反应过来,陈燃这趟估计是瞒着宫里人的,自然不能太过声张。
过了一段才慢慢柳暗花明过来,他们进了处暗道,区区绕绕到了尽头,安子都快被绕迷糊的时候才看见了光亮,进去的时候竟已然到了一处宫殿的外厅。
“这条暗路是我进来的时候修建的,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应对不时之需。”到了之后那个老伯便好像一瞬间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陈燃一人给他们解释。
“这里便是我的寝宫,今夜便委屈你们住在我的偏殿里了。”陈燃对着陈舟和安子解释道。
安子只顾着打量着四周,这可是当今皇帝的寝室啊,想他几年前,还睡在兵营里的猪圈呢,如今倒也能在皇宫里住一回。
陈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四处看得安子,又不好在林幽染和陈燃面前说什么,即使再不想跟陈燃说什么有的没的,也不得不出来客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冲着陈燃点了点头,动作很小,但已经是能做出来的最大的让步。
安子逛一圈看完了,才想过来问,“等下,你寝宫里,不会只有一张床吧?”
这话说的,陈燃轻咳了一声,“自然,不过也是有软塌的。”
陈燃说着,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像陈舟,难道,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陈舟注意到了陈燃的目光,嘴角带着冷笑看安子,“不用那么麻烦。”
安子看着陈舟吃人一般的目光,心里打了一个寒颤,刚才陈舟的心情本就不大明朗,他可不想直直往那人火头上撞呢。
忙冲着陈燃摆手,“不用不用,不用,我们能安排好。”
林幽染看着此情此景,不禁轻笑出声,因为一时无人说话,而显得格外明显。
陈舟把目光移了过去,瞪了他一眼,“笑什么,我还有事和你说呢。”说着,转向了一直战战兢兢等在旁边宛如惊弓之鸟的安子,“你先去等着我。”
安子老早就像逃脱这个是非之地了,赶忙点着头,往陈燃指向的地方走。
看着安子走了,陈燃眼珠子一转,找了个机会退场,“我去帮安子带路吧。”
林幽染点点头,而陈舟不置可否。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陈舟才冷冰冰的开口,“你倒是能豁出去了啊,出征?”他的话语陡然变得异常凌厉起来,“你可知道这一趟有多么凶险?!”
林幽染手背在身后,笑得倒是坦荡,“你看我,可像是惧怕艰难险阻的人?”
“若是我怕,当初也不会拉上你护着安子离开,你应该最是清楚地,陈舟。”
“那你何苦?”陈舟一甩袖子,似乎气急,“那么大得一个江湖,你何必趟这浑水,你看这天大地大,何处不能有个好去处?”
“况且,你可不是胸怀大志的人!”陈舟说的没错,林幽染这个人生性淡泊,不愿意管太多事情,当初两人相识,陈舟才会觉得两人很像。
但如今,那人却这么坚定的给自己身上揽这么一大堆破事。
林幽染倒也不辩解,不过轻轻巧巧的一句话,“若是你,陈燃换成了安子,你会如何?”
就这么一句话,便让陈舟沉默了。
TBC
愿意
话说得好听,但若是那个人是安子,你又会怎么做?
痛若不落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疼不痒,不是自己身边人永远不知道重要与否。
不是林幽染不愿意与陈舟争论,因为知道陈舟根本就没有底气。
他有弱点,但陈舟何尝没有?
陈舟看着林幽染,大殿里的烛光昏暗,男人滚动的喉结处落下了一小块阴影,暧昧模糊。
话说到这里,陈舟知道自己已是溃不成军,他终于明白林幽染的意思,也才明白过来,林幽染从一开始便没有说服他的机会。
他做不了林幽染的主,陈舟轻声叹息了一声,落进这月色里愈发的凄清。
“好,随你。”陈舟倒是笑了,但嘴角的笑容有几分苦涩,他看着林幽染,“不管怎样,还是要保重啊。”
“嗯。”林幽染点头,他从不抱着死的悲壮前行,即使知道前方已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我会的。”
但陈舟并不宽心,男人转身离开的背影有几分僵直。
陈舟慢慢的夺回侧殿,正好看见安子傻乎乎的仰躺在床上,呈大字型。
若是平时,陈舟大概觉得这人傻气的模样好算有意思,现在心里正烦躁着呢,踹了踹他的屁股。
“走开。”
安子翻身起来,皱眉看着扰了自己清明的人,“你干——”
话没说完,陈舟人已经压了下来。
安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人打翻在床上,腿被陈舟的腿别的严严实实,想蹬他都做不到。
陈舟把自己撩倒了也不说话,就把双手支在自己脑袋旁边的,偏着头静静的看着自己。
那双浓烈如墨的眼睛近在咫尺,鼻端若有若无的气息像是细软的绒毛一样蹭过自己的脸颊,安子感觉脸有些发热。
“干什么啊你?”
陈舟歪了歪脸,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安子,安子似乎从那个人深沉如水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看见局促不安的自己。
半晌,陈舟似乎累极,身子倒了下去,但并没有压到安子,而是倒在安子身侧,胳膊圈着安子的肩膀。
陈舟说话的声音颇有些细声细气,像是无奈,又多了几分不易令人察觉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