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所以常有人把陈舟比作极是秀丽的女子,但今日那人一身盔甲,剑眉入鬓,倒是一股英气十足,五官立体更显得冷冽,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身材瘦而不弱,好像这样的男人,本应血性一般。
“好了,别看了,胜了这场仗,你们回去慢慢看。”
安子不自觉看着陈舟发了呆,陈舟挑着眉倒是没说什么,只有林幽染笑着打趣了安子两句。
安子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的移开眼睛,落在了面前的地图上,只是这耳尖,即使是在昏黄的指挥下,都能看出已是通红。
陈舟的面色松了几分,嘴角隐隐约约的透露出一丝笑意,眼中的微凉也终于开始有了温度。
“我和张虎极力的拖住他们,正面突破这个阵法,安子,你和陈舟率领两个小队,分从这两个方向攻入南国的队伍中,尽快找到那个国师的所在。”
林幽染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抬眼看着面前这两个人。
“如果顺利,咱们三支队伍能在国师那里会和,一举击溃南国的队伍。”
陈舟点了点头,“没问题,只是你可准备好了?”
“嗯,按照你的描述,我已经让张虎分出队伍来部署好了,他的阵法即使再厉害,咱们也不会没得什么准备。”
陈舟笑着看向他,“那就静待将军的好消息了。”
陈舟一笑,眉目都舒展开,终于是露出了第一个笑容,不过里面还是带着丝丝阴霾与暗色。
安子歪着头看他,陈舟似乎有些担忧。
那个人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林幽染说着,两指微微掀开帐帘。
天已经蒙蒙有些微亮,露水已经散了一些,时辰差不多了。
他扭身看身后两人,“该是战前动员的时候了,你们准备好,听我的指令。”
说完,不等安子截住他的话头,便给了陈舟一个眼神,也没等陈舟说什么就出去了。
陈舟撇了撇嘴,看向一边。
安子咬了咬嘴唇,昨日的争吵过后,他也曾强着自己睡过去,但满脑子都是关于陈舟的,最后心一横,到底想到了明日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战,才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现在想了一下,这也算是忘了一个人的好法子,让自己的脑瓜子忙一些,想一些别的,就分少一些心思想着那个人。
或许,这场仗若是胜了,自己真应该回国都,向陈燃讨一个闲职来做一做呢。
没有了陈舟,自然也没人给自己的小日子找什么不痛快,每日里找些漂亮的可人儿们玩玩闹闹,日子好不痛快。
或许是脸上的笑有些怪,他正这么想着,冷不丁就被陈舟打断了思绪,陈舟不知道在气什么,话语都有些冰冰凉,“少研究些你那些小九九,都想想咱们那时定的计划,比什么都强。”
又是这种语气,安子烦得透彻,不愿意搭理他,“你跟我有什么关系,管我做什么?”
陈舟似乎是真气到了,眼角都瞪的有些微红,大跨步几步走了过去,想抓安子的肩膀,但手是伸了出去,半晌讪讪地又收了回来。
他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些的人,长叹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凄凄,“如果我要是没遇见你该多好啊,就不会这么累,这么难了。”
安子抬头看着他,心脏突然一痛,比小时候伙夫用柴火棒打在他身上还好更疼。
陈舟的意思,是他后悔了。
而安子天不怕地不怕,不怕陈舟原就不喜欢他,不怕陈舟把他当作玩意儿,他只是怕陈舟后悔。
若我眼里的好风光在你眼中如尘土一般,那便是把我也当作尘土一般践踏。
不如不相见,也不如相见便是恨意,这样的后悔,更让人疼。
疲惫感如山倒一般袭来,他的右手狠狠的按在林风的剑鞘上,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着最后的一丝清醒。
“这种时候,你就跟我说这样的话,这种时候你跟我说你后悔遇见我?”
寒意顺着脊背一点点蔓延,安子看着眼前的男人,却又像是从未看见过一般。
满眼陌生。
陈舟却只是苦苦的看着眼前明明受伤却一脸倔强的男人,嘴角的微笑有些柔软。
只是一伸手,没等安子反应过来,便被陈舟狠狠的拽进了怀里,铠甲撞击的声音沉闷入耳,陈舟用的力道极大,盔甲几乎被摁进了安子的身体里,连呼吸都带着痛感。
温热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带着粗重,陈舟的声音一字一字砸在安子的耳膜上,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不,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事,你不知道,我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万千轮回中今生遇见了这么一个你。”
“你乖一点,这件事以后,我们就离开,我答应你,从此我便只为你一人,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你,今生今世,只为了你。”
“时间不多了,你说我有事瞒着你,我只是为了你好而已,原因以后我会跟你说,答应我,请一定护你自己周全如何?”
陈舟低头看安子,那人已经有些傻了,陈舟轻笑一声,放开了他,但手掌还是温存的贴在那人脸上。
“江山社稷,天下共主,都和我无关,我只要你一个,所以你务必要照顾好自己。”
“若你失了性命,我追到黄泉也要痛骂你一顿。”
陈舟第一次跟安子说这么多好听的话,说完了这一大些话,也只是朗朗的看着安子。
安子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晌,似乎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陈舟,有没有人说过,你说的情话简直恶心死了?”
陈舟笑了,“没得,我只有真心对过你一个而已。”
“呵,我才不信呢。”
话虽这么说,但两人仍旧相视笑了起来。
但还未等如何,刺耳低沉的号角声猝不及防的响起。
两人均面色一凛。
时间,终于是到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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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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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迎战
南方,有隐约的沉重重击声响起,说不清是什么声音,像是心脏的震颤的轰鸣声,又像是巨石从山顶滚落的轰隆声,带着裹夹一切而去的呼啸的冲劲,直冲而来。
第八十八章
林幽染领兵于前线,占据着高位,看着远方,眉头紧锁。
从南边似乎不知怎么的卷起了阵阵狂沙,南国的队伍就像蛰伏在烟雾缭绕中的巨兽,让人看不见首尾。
“南国边境,鲜少起这么大得风,怎么会这样呢?”张虎疑惑的看着远处,手里下意识的攥紧了缰绳,胯下健壮的马不断地喷着鼻息,不安地小踏着步子。
林幽染眯着眼睛看着远方,脸上没有别的什么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吩咐冲锋的队伍退后,第一道防线准备。”
“这么快?”张虎侧身子看着林幽染。
按着陈舟所说,若是第一波攻击真是如陈舟所说的话,那一开始,南国便不打算留什么余地。
正好,他也不想,他只想赶紧把这事结束。
“打头阵的那支精锐和第一道防线激动配合,万一有什么岔子,也好应对,去吩咐吧。”
“是,将军。”
张虎虽是桀骜,但对林幽染很是信服,他虽人在军中,但对江湖事也是略有耳闻,林幽染性格淡泊,但说的话都极有份量。
林幽染虽是第一次带兵,但早已熟读了兵法,在面对南国小股军队试探的时候也磨练了技巧,逐渐算是有些手腕。
但林幽染这人很是温润,不骄不躁,仍是谦虚跟常年在军营里的人学习,张虎看在眼里,心底里也算是服气了。
现在对于林幽染的命令,张虎自然是十分信任,点了点头,就一拽马缰绳,去传达命令了。
而林幽染心情却丝毫没有放松,愈发强悍的风卷起帅旗在飒飒作响,像鼓噪进耳朵里,震得人脑袋都发疼了。
那南国人,到底有多毒的手段?
直到能看清军队的轮廓了,林幽染才暗自惊心,和陈舟估计的分毫不差。
南国军队的进攻,主力并不是人。
脚下的土地带着轻微的震动,伴随着震动般的轰鸣声而来的还有像是沙石摩擦一般的声响,入耳让人身子发寒。
南国军队前方的边缘竟只有黑压压的一大片毒虫与稀奇古怪的蛇类,像乌黑粘稠的潮水一般以雷霆之势袭来,似乎什么都拦不住一般。
张虎在身边暗骂了一句,林幽染心中也是突然一肃。
南国人手段阴狠毒辣,果不其然,这虫子若是就这么像潮水一般而来,那么所到之处怕是只有阴森森的白骨了吧。
如退潮后粗鄙的石子,躺一地苍凉。
“南国人,竟能操纵这些怪玩意?”张虎惊呼。
那百毒之虫中还有三支小队,但并没有武装,而只是三架巨大的马车,简陋无比,像驱赶着虫子的三匹巨兽,张牙舞爪。
那三架马车上各驾着一个三人不足合抱的大鼓,上面似乎有什么在跳跃着,呼啸着,发出沉闷的声音。
咚咚咚。
一声一声的鼓声仿佛来自天界尽头的巨石撞裂迸射一般,震天动地,让人心几乎都要激烈的跳动。
南国的军队越来越近,缓慢地推进着,一阵阵恶臭也慢慢袭来,林幽染看着那个队伍,逐渐变了脸色。
那三架大鼓的鼓面上,竟都是实实在在的人!
鼓面惊人的震动连他都能感觉到,但那三个人竟只是赤身裸体的在鼓上一次次的撞击着,跳跃着,用身体当做鼓锤,一次次的撞向鼓面。
那三人身上早就只有斑驳的血迹,全身上下没有几块好皮,腐烂的血肉在撞击下一次次的崩裂开来,涂抹在了鼓面上,留下腥臭暗红的痕迹。
怕是早就被震聋了吧,连血肉都是残缺的,一次次的撞击都是撕扯皮肉的疼痛,这么长时间,估计到最后都留不下一个全尸。
这三人就如同祭品一样,用血腥气引着那堆毒物来袭击他们。
纵然是处乱不惊的林幽染,也有些被恶心到了,他冷冷的发令,“开始吧,必须顶住了,哪怕是一小股,冲破了咱们的防线,估计也要完了。”
“是。”
张虎说着,下马点燃了身旁的火堆子,只不过瞬间,便燃起了白烟,像道白线一般,割裂了天空。
好像眨眼之间,队伍就发生了变化,从头阵的士兵身后,硬生生的挤出了一排巨大的盾牌,黑压压的,上面仿佛沾满了黑色的粘稠汁液。
“放箭!”
箭头点了火,像是一场火雨一般直直的冲向那黑压压的毒虫之海。
刚开始不过小片,逐渐蔓延开来,如同一片火海。
那毒虫扭曲挣扎的声音生生的从耳膜钻进去,让人不寒而栗,冰冷的寒意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慢慢蔓延整个身躯。
被烧焦的恶臭和虫尸的臭气席卷进漫天的黑色浓烟中,遮天蔽日一般,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晦暗。
南国的队伍随着百毒虫海地点燃而渐渐的停了下来,灰烟慢慢地散去,尘埃落定之时,像是那蛰伏的巨兽把这剧毒的浓雾全部吸食进身躯中。
万籁寂静,天边连一只两只鸟儿都没有,似乎全被那浓雾洗刷得干干净净。
林幽染站在高处,挺直着身躯,仿佛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直刺南国军队的胸膛。
鼓声终于停止了。
那三驾大鼓被烧得破破烂烂,被火燎的漆黑一片,鼓面上沾着残存的血肉,令人作呕。
“将军,咱们进攻么?”张虎问着依旧沉默的林幽染。
林幽染看向天边的日头,在心中暗暗估摸了一下,不知道那两个人现在如何了?
“等。”他最终只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张虎点点头,安静的站在林幽染身边,手中依旧擎着火把,准备发布号令。
果然,长久的静寂之后,南国的队伍开始慢慢地骚动了起来。
“将军,你看!”
在南国的队伍中像是褪下去了一层皮,有一层像是跟烧焦的那些虫子一般的士兵冲了出来。
这些人全部黑得如同煤炭一般,勉强能看出个人形,早就不算是人了,他们的肌肤上全部都是炼化的蛊毒。
蛊毒就像是脓包一般寄宿在他们身上,随着跑动还晃动着,像是皮肤上长出的黏液一般,恶心得紧。
旁人一碰,怕是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