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琛有点儿飘。”

　　 钱双曲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脑袋底下是翠花的玩具摞起来得到的简易枕头。翠花蹲在他胸口，看他拿了自己的玩具枕着也不生气。它还太小，有的玩具叼不起来，有点儿沉。

　　 “他怎么了？”

　　 夏五常抱着盆，盆里是甩干桶里拿出来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挂到阳台上晾干。

　　 “唉……”钱双曲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一只手搭在翠花身上，逆着光看向阳台，道：“你看他朋友圈了没？”

　　 “他发朋友圈了？”夏五常拿着一条裤子往阳台上挂，闻言顿了顿，也有点儿惊奇的样子。

　　 “嗯。”钱双曲在翠花身上撸了一把，“跟炸了毛的秃头孔雀似的发了张自拍。”

　　 “靠。”夏五常乐了，“什么鬼比喻。”

　　 “真的。”钱双曲说，“他平常不发朋友圈也不发自拍的。”

　　 夏五常笑着没说话。

　　 钱双曲看了他一会儿，眯了眯眼。逆着阳光看什么都不好受，但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身上暖暖的，舒服。他又在翠花身上摸了摸，忍不住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夏五常专心挂着衣服，挂起来之前拎着抖了抖，再挂到上面。抖衣服的时候只听后面钱双曲突然一声“靠”。

　　 “怎么了？”他回过头。

　　 只见钱双曲捂着嘴，一脸复杂地盯着翠花，然后坐了起来。

　　 翠花从他胸口跳到沙发上，无辜地望着他。

　　 “妈了个蛋的。”钱双曲骂道，“你侄子趁我打哈欠把狗爪子伸我嘴里了。”他痛苦地看着夏五常，“收回去的还挺快。”

　　 夏五常笑得挂不上衣服，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他今天尿尿的时候好像踩上了。”

　　 “艹！”钱双曲瞬间蹦了起来冲向卫生间。

　　 翠花不明所以，但也马上跳下去跟着。

　　 “别跟着我！”钱双曲喊了一声，喊完了张着嘴晾舌头。

　　 翠花脚步顿了顿，被他那一嗓子吓了一跳，还是跟了过去。

　　 夏五常听到卫生间里响起水声，钱双曲在漱口刷牙。他把最后一件衣服挂完了，拎着盆回到卫生间，靠在门框边。

　　 “…让你平时趁翠花打哈欠的时候手欠。”夏五常说，“都是跟你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钱双曲一脸“求求你可别说了”的表情。

　　 夏五常笑笑，“它可能也想哄你玩儿吧。”

　　 钱双曲叹了口气，嘴里冒了个泡泡出去，飘到洗手池边上，破了。

　　 钱双曲：“……”

　　 翠花凑到他脚边，抬头看他。

　　 钱双曲不想说话。

　　 夏五常看了一会儿，把盆放好了，洗衣机插销拔了。走了出去，从兜里掏出手机。

　　 蒋云琛飘了？

　　 夏五常点开朋友圈，往下翻，终于找到了钱双曲说的那张炸了毛的秃头孔雀似的自拍。

　　 实际上那张自拍蒋云琛没孔雀也没炸毛，甚至算得上朴素。可能就是角度有点死亡，但是能理解。毕竟直男。

　　 从下巴往上的正脸自拍要是没那张脸是撑不住的。

　　 夏五常觉得蒋云琛是挺帅的，帅的程度已经满足了他的择偶标准。但最后只能是兄弟做不成情侣可能是因为太熟了，从小长起来的，有那个什么心理上“防止近亲结婚”的机制。再加上蒋云琛是个实打实的直男，类型上他俩有点儿撞，就更不可能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对此蒋云琛还怀疑过自己的人格魅力。夏五常身心俱疲。

　　 不过光看自拍来说，确实不是蒋云琛的风格。

　　 蒋云琛向来嫌弃发朋友圈分享动态这种事，他觉得麻烦。上一条朋友圈还是一年多以前为了宣传洗车行开业发的，什么转发集赞免费洗车之类的。这次开业就什么都没发，又低调又颓废。

　　 夏五常想了想，退了出去。转去了聊天界面。

　　 -婵姐要来了？

　　 过了半天，钱双曲刷完牙出来了，蒋云琛才回复。

　　 -嗯。婵姐跟你说了？

　　 夏五常叹了口气。

　　 -看你朋友圈的自拍了，炸了毛的秃头孔雀。

　　 蒋云琛连着回了好几条。

　　 -？？？

　　 -秃头？？？这什么鬼？？？

　　 -五哥你瞎了吗？？？

　　 夏五常看着手机没回，过了一会儿又看见一条新回过来的，和上一条都有时间差了。

　　 -哦。你告诉钱双曲，我要扣他工资。

　　 夏五常乐了。

　　 钱双曲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翠花，看见没有，你五叔疯了。”

　　 夏五常把手机递给他看。

　　 “靠。”钱双曲爆了句粗，“王八蛋老板不是人。”接着抱起翠花，“走宝贝，二叔带你咬蒋哥去。”

　　 夏五常一愣，“为什么是蒋哥？”

　　 “妈了个蛋的。”钱双曲咬了咬牙，“他都要扣我工资了，我还不能占个便宜吗？！”

　　 夏五常笑得眼睛都没了。

　　

　　 蒋云琛确实有点儿飘。

　　 当手掌握上二手大众的方向盘，脚踩油门把车开出去的时候，窗边吹进来暖呼呼的风，给了他一种自己正在开华丽丽的敞篷车的感觉。

　　 他想迎风嚎一首自由飞翔，但怕被当成神经病抓进去。于是计划就这么搁浅了，没有实施。最后只冲着外面喊了两嗓子，多按了两下喇叭，把这股子兴奋发泄了点儿出去，剩下的压在心里还能压住。

　　 这个世界上拦不住两件事：天要下雨，你要嫁人。夏五常说。

　　 蒋云琛不管那个，把二手大众当SUV开，一路飙到车站。

　　 下车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摘了耳机，手机顺手揣进兜里，迈着看上去稳健的步伐穿过人群，走到车站门口，停了。

　　 然后转了个身背对着门，手机从兜里抽出来，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半天，拨了个号码。

　　 “我在门口等你呢，出来了就能看见。”蒋云琛说道，语气听得出来有多愉快，一边说一边踮了踮脚。

　　 身后和话筒里同时传来一声：“行了，看见了。”

　　 蒋云琛一喜，手机还没来得及撂下，也没来得及转身，屁股就被踹了一脚。

　　 好在晃了一下稳住了。

　　 蒋云琛也不恼，迅速揣好了手机，转过去。

　　 “拎箱子。”

　　 身后的女孩眼里看不出惊喜，皱着眉扔下这么一句，一只手揉了揉头发，看了看他，笑了：“我怎么感觉你是过来享福的呢？”

　　 蒋云琛任劳任怨地把箱子接过来，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护在她身后，边走边道：“怎么就享福呢？这阵子都快忙死了。”他叹了口气，“你怎么样婵姐？”

　　 颜婵侧过脸，瞪他一眼：“你把攀云的店扔给我，我还能好过得了？”

　　 蒋云琛无奈地笑了笑，箱子扔到后备箱里，“上车。”

　　 颜婵轻车熟路地开车门上车，等到蒋云琛绕过来上车时叹了口气。

　　 “怎么了？”

　　 蒋云琛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了一句。

　　 颜婵垂了垂眸，轻声道：“小五还好么？”

　　 “挺好的。”蒋云琛说，“前几天我回攀云了，就是你恰好不在攀云的那天，韩姨和他说的。”他顿了顿，道：“好在五哥身边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嗯。”颜婵眨了眨眼，看着前边的路：“是之前你提过的那个小孩儿么？”

　　 “是。”蒋云琛看见前面是红灯，减速停了车，笑笑：“你别小孩儿小孩儿的，你刚比我们大几岁。”

　　 “三岁。”颜婵说，“怎么着？大得不多你想反抗？”她挑了挑眉。

　　 “不敢。”蒋云琛等到红灯过了，又把车开起来，说道：“这回过来，呆几天？”

　　 “呆不了几天。”颜婵顿了顿，搓了搓手机屏，“你攀云的店我还扔着呢，过两天就得回去。”

　　 蒋云琛瞄了一眼她手里正搓着的手机屏幕，边儿上有点儿裂了，能看出来裂缝。

　　 “别搓了。”他忍不住说了一句，“找地方换个钢化膜吧，别扎坏了手。”

　　 “嗯，没事儿。”颜婵放下手机，不再纠结那一块儿裂痕。

　　

　　 蒋云琛直接带颜婵回了新店这边，钱双曲和卢慧正在干活，穿着不怕脏的衣服。见到他时打了个招呼，低头接着干。

　　 钱双曲跟着师傅学了一段时间的打蜡，还在摸索中。反正他也不着急，毕竟还没毕业，等以后专业学了就好了，现在就是熟悉熟悉。

　　 蒋云琛也是这个心态，店里的活基本都让他了解了解，但能让他放心干的只有洗车。

　　 “我还是缺技术型人才。”蒋云琛摸了摸兜里的烟，笑着说道：“把任师傅都调过来了，实在是没人。”他叹了口气，指了指外面的师傅。

　　 颜婵也认识他，以前在攀云的店里干的师傅，手里的活特别好。

　　 她点点头，又看了看外面，视线在卢慧身上定了一会儿。

　　 “缺人缺成这样了么？”颜婵皱了皱眉，扬了扬下巴：“女工啊。”

　　 “嗯。”蒋云琛说，“有别的原因，之后跟你说。”

　　 “哦。”颜婵点点头，又看了钱双曲一会儿，转过身往里面走。

　　 蒋云琛跟在她后面，慢悠悠地等着她看。

　　 颜婵转了一圈，说道：“跟在外面那个女生旁边的，那个看着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子，”她扬起眉毛看着蒋云琛：“是小五喜欢的那个么？”

　　 “啊……”

　　 “砰！”“靠！”

　　 蒋云琛还没来得及回答，听到外面一声巨响。

　　 两人吓了一跳，转回身。

　　 只见钱双曲正从地上把水枪捡起来，单腿蹦了两下，抬头看了看他们又把头低了下去，进来放好了水枪，一句话没说就出去了。

　　 颜婵看着他的背影，眨眨眼，抬头道：“你猜，他听见了么？”

　　 蒋云琛露出个“我真的很难受不知道怎么和五哥交代”的微笑，道：“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