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常没想到能在蒋云琛这儿看见柯起南。

　　 好几年前的事儿了，他不至于记到现在，揪着人家没脑子随口说的话不放。三年前那个时候他情绪不好没控制住把人揍了，现在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打人。

　　 蒋云琛看起来倒是挺担心，整个人都绷着，看他过来了特意跑过来迎人。

　　 “…不是让你回家喂狗么？”蒋云琛拧着眉拽了他两下，“过来干嘛？”

　　 夏五常往柯起南那边扫了两眼，笑笑说道：“你那么一说我就知道有事儿，他怎么过来了？”

　　 “不知道，”蒋云琛叹了口气，“孽缘。”

　　 “行了你。”夏五常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没什么事儿，啊，甭担心。”

　　 他朝着柯起南那边儿走过去，柯起南站起身，和他摆了摆手。

　　 “南哥怎么过这边儿来了？”

　　 夏五常开口道，“这两年忙什么呢？”

　　 柯起南冲他笑笑，“瞎忙。听说你考上K大了？”

　　 “嗯。”夏五常点点头，没纠正他“保送”这回事儿，也不想跟他多说话。

　　 他是没拿着三年前的事儿记仇了，但不代表他不膈应柯起南。

　　 “怎么没去上学呢？”柯起南皱了皱眉，往外看了一眼：“还跟着云琛这儿忙？”

　　 “他这不刚开起来嘛，我怕他这两年忙不过来。”夏五常顺手拉了蒋云琛过来当挡箭牌，随口编了个理由：“等他这边儿稳稳的，九月份我就去了。”

　　 “哦，挺好。”柯起南点了点头，“那什么，韩姨还挺好的？”

　　 “挺好的。”夏五常说。

　　 柯起南又呆了一会儿，没话找话地跟他聊。蒋云琛怕他不说人话，也陪在这儿看着，没走。等到任师傅和卢慧那边把车收拾完，蒋云琛才算松了口气。

　　 可赶紧走吧。

　　 柯起南手里拎着一串钥匙，晃悠着招呼他们：“走啊，一块儿吃个饭。”

　　 “不了吧南哥。”蒋云琛要推掉，“我们这边儿还得一会儿，就不招呼你了。过会儿你也有事儿吧？别耽误正事儿了还是。”

　　 柯起南看着他好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伸手指了他两下，叹了口气。

　　 “……还是长大了啊。”

　　 蒋云琛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他又不是看着自个和夏五常长大的。顶多是住得近，但住得近就能算熟了么？

　　 “这么的吧，”柯起南也没强求，拿出手机点了一会儿，点了个二维码出来给他们，扬了扬下巴，道：“加个微信吧，我这阵子都在这儿，过几天有时间了一块儿吃个饭。”

　　 蒋云琛微微一顿，夏五常也没动。

　　 “主要我这回来我爸特意让我来看看你们，都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你们现在啥样，他也挺惦记……”柯起南摸了摸鼻子，“尤其是小五。”

　　 夏五常瞳孔微动。

　　 柯起南他们都不太喜欢，但他父亲柯勇是夏彦坤生前战友，也是蒋云琛他爹的战友，这个面子是要给的。

　　 果然犹豫过后夏五常拿出手机，扫了码，把好友加上了。

　　 “行，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咱们约。”柯起南把手机塞进兜里，冲他们点点头，抬腿去取了车，走了。

　　 蒋云琛叹了口气，坐下了，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没拿出来。

　　 “你说他，安的什么心思啊。”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夏五常坐在他旁边，微微笑了笑：“能安什么心啊，领命过来问候一声呗。”

　　 蒋云琛拍了拍发小的肩，安慰道：“行了，也算是见着了，说是出去吃饭估计也就是客气客气，也不会真的约。”

　　 “又不是傻子，尴不尴尬什么的也都看得出来，咱们膈应他也表现得挺明显的，不会自取其辱的。”蒋云琛说。

　　 夏五常笑笑没说话，身子被他拍得微微打晃。

　　

　　 蒋云琛这话说得结结实实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过了两天柯起南不光来了，还拎了两兜子菜，径直奔着夏五常家来的。

　　 那个时候夏五常刚刚收拾好翠花的玩具们，留了个球给它，剩下的都收了起来。翠花玩玩具本着雨露均沾的原则，每个都要拎出来咬两下，高兴了就叼过去给夏五常，让夏五常陪着它拔河。

　　 赢了不行，翠花生气，输了也不行，翠花就再把东西塞进他手里，沾着湿漉漉的口水，也不管他嫌不嫌弃。

　　 “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夏五常笑着陪它玩儿。小东西好几天没看见钱双曲了，也不知道想不想他。

　　 小家伙用小爪子扒着他甩尾巴，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他的话，继续来让夏五常跟自己一块儿玩儿。

　　 最后一箱玩具被扔得到处都是，几乎每个上面都沾上了小狗的口水。夏五常站起身去洗手，翠花跟在他脚边儿，嘴里叼着个小球，那是钱双曲给它买的。

　　 夏五常低头看见它嘴里的东西，恍惚了一下。

　　 “你想二叔么？”夏五常说。

　　 翠花只会晃晃尾巴，看那架势是想让夏五常陪它玩儿球。

　　 柯起南就是这时候敲响家里的门的。

　　 翠花颠儿着跑到门口，冲着门叫了两声。

　　 夏五常擦干净手往门口走，心里纳闷儿来的是谁。蒋云琛和钱双曲都有钥匙啊。

　　 直到打开门。

　　 “来来来接过去来……”

　　 柯起南十分自然地把两兜子菜往他手里塞，夏五常有点儿懵，习惯性地退了一步把人让进来。翠花在门边儿摇着尾巴，难得的没叫唤。

　　 翠花是个高冷的狗，因为还没打针所以就没带它出去遛过弯，也没怎么见过生人。之前蒋云琛来的时候它还叫唤了半天，最后被吃的收买才安静下来，开始冲蒋云琛摇尾巴。

　　 柯起南还挺有狗缘的。夏五常来不及感慨，只看了脚底下的翠花一眼，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你怎么过来了南哥？”

　　 柯起南抱着小狗往沙发上坐，翠花摇着尾巴把球塞进他手里。夏五常在厨房喊了一句，出来时翠花正叼着球往自己这边跑，抬头看看他，然后又跑回去。

　　 “过来看看你，我给韩姨去了个电话聊了一会儿。”柯起南说。

　　 夏五常眸色暗了暗，笑道：“啊，晚上留这儿吃饭？我叫云琛过来吧，咱一块儿。”

　　 “行，我呆会儿叫他，你忙着。”柯起南应了一句，揉揉翠花的头。

　　 夏五常嗯了一声回到厨房，放着柯起南跟翠花玩儿。翠花的喜新厌旧简直让人伤心，也不知道柯起南到底哪儿招狗喜欢，能让翠花这么赖着。

　　 做个高冷的狗不好吗？

　　 夏五常叹了口气，手机扔到台子上不管，开始研究晚上的菜。厨房门拉上了，模糊间只能看到客厅的影子，一人一狗，玩儿得不亦乐乎。

　　 柯起南说了他会联系蒋云琛，夏五常也就没管，兀自洗菜择菜。心里没多大感觉，不烦躁不膈应，就是呆着尴尬。

　　 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呆着都没啥，多个狗也不影响，有蒋云琛钱双曲在感觉也挺好的，但就是突然多个这种不生不熟的人吧，总觉得打扰着自己的气场了似的，他觉得不舒服。

　　 但来都来了，也不能把人撵出去，毕竟人家带了一兜子菜过来呢。

　　 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两声，夏五常擦干了手，点开微信看了一眼。

　　 -没啥事儿吧？

　　 -我马上过去。

　　 是蒋云琛。

　　 夏五常单手按了“没事”发过去，关了微信。

　　 时间过了没多久，门铃响了两声夏五常估计是蒋云琛过来了，但手头的菜还没炒完。他没着急动，手上有条不紊地干完了活。柯起南从沙发上站起身，想去开门，夏五常拉开厨房门冲他摇摇头。

　　 蒋云琛没带钥匙？不能吧。

　　 夏五常紧着几步过来，把门打开，一愣。

　　 门外的是几天不见了的钱双曲。

　　 钱双曲两只手揣在兜里，眨着眼睛看他，没动。犹犹豫豫地站在那儿，似乎是在看夏五常让不让他进去。

　　 夏五常抿了抿嘴，往后退了一步。

　　 “嗷嗷！汪！”

　　 翠花殷勤地凑到钱双曲脚边，上蹿下跳地求他抱抱。

　　 钱双曲进了屋，关上门，慢慢脱了鞋，把蹦跶着的翠花抱了起来，放在怀里揉了一会儿。

　　 翠花伸着舌头舔他，舔得他往后躲了躲。

　　

　　 “咳咳。”

　　 柯起南在后面咳嗽了两声，好奇地过来看着夏五常，探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朋友。”夏五常冲着柯起南指了指钱双曲，又把柯起南介绍给钱双曲认识：“南哥。”

　　 “……哦。”钱双曲松了口气，看了看柯起南：“…你好。”

　　 “你好。”柯起南很客气地回了一句。

　　 翠花过了刚见到钱双曲的兴奋劲儿，舔够了就要回到地上去。钱双曲只好把它放下来，看着它跑到沙发旁边，把自己的球捡起来，再跑回来，一个劲儿地往柯起南身边凑。

　　 钱双曲眉梢一跳。

　　 怎么了这是？后爹配置啊？

　　 夏五常躲开了蹦来蹦去的翠花，冲他笑笑：“一会儿吃饭，一块儿吧。”

　　 “行。”钱双曲点点头。

　　 他没有太多话要说，也说不出来什么。一个是因为现在这儿有人，这人看起来还跟翠花很熟，让他有点儿别扭。

　　 还有就是……无非是他和夏五常目前那点儿事儿。

　　 夏五常回了厨房，钱双曲慢慢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了，走到沙发边儿上坐下。

　　 柯起南没看他，低头跟着翠花玩儿。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幅画面时，钱双曲心里陡然翻了个个，难受得有点儿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