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双曲觉得，他们的关系，也就差那么临门一脚。
他似乎在几天之内莫名其妙地想开了，又似乎连想都没有想，就直接“开了”。
不纠结同性恋还是异性恋的问题，单单提这个人，钱双曲是能接受的，接受得无比自然。哪怕要把关系上升一度，对他来说不过也是比之前更加亲密而已，并没有其他的不适。
心里也就没那么别扭起来。
钱双曲摸摸鼻子：奇了怪了，他一个典型叛逆少年，逃课打架基本都干过，却唯独没有早恋过。
好像有点儿不完整呢。都成年了。
他心里有股微妙的遗憾，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早恋的机会。
可以说是非常不得劲了。
他不知道夏五常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样。在说好要给自己时间考虑后，他就像是完全没了这回事一样，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对他也像之前一样了。唯独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偶尔做的事说的话会更加……亲密。
比如亲吻。
他五哥是个没羞耻心的人。钱双曲觉得这是练出来的，毕竟他失业了那么多次。
面试次数多了脸皮就厚了，毕竟总不可能每次面试都成功的。
钱双曲踩着门槛靠在门框上，夏五常正把锅里的盒子翻面，翠花闻着香味凑到他脚边坐着，坐一会儿就扒着他的腿站起来，使劲儿往上够。
“五哥，你还要面试别的工作么？”钱双曲想着想着问了一句，吸了吸鼻子。
“…暂时不会了吧。”夏五常道，“云琛那边招不到人我就得帮衬着，也没法干别的。”
“哦。”钱双曲盯着他背后系着的围裙带，今天的结是他帮忙打的。
“你瞅什么呢？”夏五常头也不回地问道。
锅里的盒子冒着油香，旁边的盆里扣着已经炸好的。
“饿了就先吃。”夏五常指了指那个盆。
“……不是。”钱双曲摸了摸鼻子，犹豫着张了张嘴，又叫了一声：“五哥……”
“嗯？”
“五哥。”
“嗯。”
“五哥……”
“说。”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再不说就要打人了。
钱双曲难受地皱了皱眉，道：“我之前有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想法？”夏五常低着头笑笑。
钱双曲别扭着，咬了咬牙，还是张开嘴说道：“……我之前看你站这儿做饭吧，就觉得，你简直是太贤惠了。”
夏五常笑着嗯了一声，道：“你这是夸我呢？”
“当然是夸你啊——唉你听我说完！”
“好好好，你说你说。”
钱双曲换了个姿势站着，道：“我那时候想，你要是个女孩儿，我肯定想方设法也把你娶回家去。”
“是么。”夏五常的情绪听起来没什么起伏，他啪地一声关了火，把锅里的盒子捡到盆里去，“就为了吃个饭啊。”
“不是。”钱双曲抿了抿嘴。
“……我就是觉得，有个人跟那儿做饭，我在旁边看着，然后聊聊天，随便搭几句没什么营养的话，是件挺不错的事儿。”他补充道。
这件挺不错的事儿带来的挺不错的感觉大概叫做温暖。
独特的，只属于“家”这个地方的温暖。
夏五常没再答话。
钱双曲说完了叹了口气，怎么就跟表白似的？怎么就突然跟表白似的了呢？
然后夏五常伸手到背后解了围裙带子上的结，摘下来随手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搭着。他抿了抿嘴，拍掉了手上沾着的那么点儿面粉，向着门口走过来。
钱双曲不自觉地挑了挑眉，站直了身体。
翠花跟着夏五常，晃晃尾巴也冲他走过来。
“嗷。”
翠花扒着他的腿求抱抱，短促地叫了一声。
钱双曲低了低头，看向扒着自己的小狗。
眼前的身影挡住了光，继而挡住了他伸向小狗的手。
钱双曲被他抓着胳膊，紧接着，下巴被往上一扳。——他不得不直视着面前的夏五常。
钱双曲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咕噜。
砰砰砰砰砰砰砰……
他的心脏不住地跳动着，每一下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紧张。
“别怕。”夏五常冲他笑笑，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指也不挪开。
怕个屁。钱双曲想，却说不出来。
“别紧张。”
紧张个屁。钱双曲想，也说不出来。
“……闭眼睛。”夏五常轻声道。
说完就附了上来。
也不管他有没有真的闭上眼睛。
夏五常松开了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慢慢挪到他背后去，安抚性地拍了两下。
四片唇亲密地贴着，呼吸铺洒在对方脸上。钱双曲往他胳膊上抓了一把，然后被握住了手，一块儿带到身后去。
空出来手挑开了钱双曲的衣边。
钱双曲抖了抖，闭上眼。双手绕开了他的禁锢，在他衣领上拽了一把。
紧接着，夏五常灵活的舌尖顺着薄薄的唇伸了进去，撬开了他的牙关，仔细又温柔地舔舐。
砰砰砰砰砰……
脑海中的那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山呼海啸的声音在那一瞬间淹没了意识，热烈的浪拍打着近岸的礁石，留下一个暧昧不清的影子，再慢慢褪去。清醒的沙滩上只剩下那一丢丢痕迹，每每即将干涸时，又会再次卷入热烈的海水之中。
夏五常拍着他的背，把他搂在怀里。
钱双曲揪着人领子的手慢慢松开了，穿过他的腋下捂着眼睛缓着，下巴还搭在他肩上。
“……哄孩子呢你。”钱双曲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还拍，我又不能打个奶嗝。”
夏五常笑了笑，停下手，舔舔嘴唇。
“…你是不是咬我舌头了。”
舌尖有点儿疼。
“好像是，”钱双曲放下手，在他后背上装模作样地拍两下，示意他放开自己。
翠花早就在他们亲上的时候去了客厅，从角落里叼出自己的球。
“…谁让你那么突然吓我一跳，没咬破吧，我看看？”
钱双曲皱了皱眉，退开一步，伸手捏他的下巴。
夏五常张了张嘴，伸出舌尖让他看。
“嗯，还行，没咬破。”
他脸还微微红着，心里有点儿别扭，但在尽量表现出一点儿也不别扭的样子。
太丢脸了，亲个嘴还总脸红是怎么回事。
钱双曲很难受地想着。
得克服。
他瞄了一眼夏五常的脸色，几乎啥变化都没有。
嗯，就得修炼成这样才行。
钱双曲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躲开了他温温柔柔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道：“吃饭吧。”
夏五常也不揭穿他，跟着点头，转身跟进去。
“卢慧一直以为咱俩是一对儿呢。”
吃完饭，钱双曲靠在沙发上盯着夏五常新找出来的电影，突然道。
“是么。”夏五常笑了笑，等着他继续说。
“嗯。”钱双曲点点头，“我好像个傻子。”
“不傻。”夏五常说。
“哎。甭哄我。”钱双曲叹了口气，“我觉得我最近……娘们唧唧的。……啧。”
夏五常偏过头看着他。
钱双曲盯着电视，等了半天没等到夏五常反驳他，略带不满地偏过头，胳膊肘怼了怼他的肩：“……你怎么不反驳我了？”
夏五常似笑非笑：“……你不是不让么？那就你说什么是什么呗。”
“……靠！”钱双曲憋着气骂了一句。
夏五常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钱双曲转过脸，不说话。
茶几上黑着屏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然后开始震动。
“……谁啊。”钱双曲动了动身体，凑过去拿起手机，对着屏幕看了半天，没挂，也没接。
“怎么了？”夏五常意识到不对劲，问道。
钱双曲皱了皱眉，抿抿嘴，小声道：“我妈。”
“……不想接吗？”
钱双曲摇摇头，把电话接起来。
“干嘛？”语气不善。
夏五常碰碰他，示意他态度好点儿。
钱双曲拧着的眉松了松。
“你这几天干什么呢？请了三天假？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儿啊？”穆萍劈头盖脸地一顿质问。
钱双曲想给她解释的心思被这几句责备似的质问弄得一干二净，话里也带着刺儿一样不耐起来。
“……你甭管我了成吗？管管学生不好吗？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行吗？”
“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钱双曲往夏五常身边凑了凑，道：“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他是真的烦了。
“…我管你还不对了？！”
“不对。晚了。”钱双曲冷声道。不再管那头咆哮的穆萍，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视里的小姑娘给男人递上一朵野花，笑得甜滋滋的。
钱双曲之前还夸这小女孩儿太会长，笑一笑就让人想把世界给她。
现在也没什么用了，看着画面没什么感觉，心中的郁结还是很大。
过了半天才叹了口气，低头揉了揉脸。
“唉……”
夏五常抿了抿嘴，“跟她解释解释吧。”
钱双曲摇头，“解释什么？解释不明白的。”
“她根本就不是想问我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也不是担心我不去上课。她要是担心的话，早就打了，还会拖到现在？”钱双曲平静道，夏五常伸出胳膊把他搂过来，听他继续道：“她就是觉得是时候给我打个电话了，证明一下她是我妈，不能让我忘了我还有个家长在。她就是这个意思。”
夏五常没说话。
钱双曲低着头，身体往下蹭了蹭，往他那边靠了靠。
夏五常低头看着他。
钱双曲闭上眼，叹了口气：“唉五哥……我没事儿。”他搓了搓脑门，把脸埋到夏五常胸前吸了口气，闷声道：“明天卢慧不是还找咱出去吃饭吗，可别起来晚了。”
“没事，饭晚上吃。”夏五常给他顺顺毛，“你可劲儿睡。”
“……嗯。”钱双曲应了一声。心里舒坦不少。
“五哥。”
“嗯？”
“…我也挺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