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琛接到夏五常电话时，正打算开车回家。
没想到转头就充当了管家兼司机。
“先去市场买肉和菜，拌料，再带点儿一次性的碗和筷子吧。”夏五常指挥道，接着补充：“我就不跟着折腾了，你去买完了然后过来接我们吧，在我家。”
蒋云琛被他三言两语说得没了话语权，他五哥甚至都没问问他的意见就给他分配了任务，言简意赅地说完了就打算挂电话。
“靠。”蒋云琛趁着他还没挂断，紧着骂道：“你也太没人性了吧？”
“嗯？什么人性？”
蒋云琛咬牙，怒极反笑：“……你就不觉得耽误我下班时间了么？万一我晚上有个什么约会的打算呢？”
“约会？”夏五常的语气拐了几个弯，他话语里带着笑意，蒋云琛都想象得到他现在那副嘴脸：“怎么了？是婵姐回来答应你了还是你打算换一棵树吊了？”
“我……”蒋云琛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那边有人喊了句什么。
“……这个行么？”
好像是钱双曲的声音呢。
蒋云琛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叹了口气，再张嘴时已经没了怨气：“……行啊五哥，就那些是么？”
“嗯是的。——应该可以。”后面那句明显远离了听筒。
“好的，您等着吧。买肉，菜，拌料，碗筷，对吧？”得到肯定回应后继续道：“好嘞，买完给您送过去，再接您走，行吧？”
“乖。”夏五常说。
“……”行吧。
蒋云琛把电话撂了，咬了咬牙。
今天也是个有男友没朋友的冷漠五呢。
蒋云琛叹了口气，挂挡，把自己的车开向大超市，进去把几样东西买全了，又奔着夏五常家开。
没事儿，勤劳的人会有好报的。蒋云琛安慰自己。
好报个屁。——蒋云琛的车开到他家楼下，发完通知他的微信然后收到一个冷漠的“嗯”之后在，心里骂道。
想做蒋.冷漠.云.不想理狗男男.琛。
他在楼下等了半天，兜里的烟反反复复摸了好几遍，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
等到花都要开了时，二位大神终于出现在楼前。
蒋云琛叹了口气，按了两下喇叭。
夏五常和钱双曲往这边走了过来，手上还拎着几个凳子。
“去哪儿？”蒋云琛摇下车窗，给他们开了门锁。
“……都扔后面吧，我坐前面。”夏五常把几个小凳子塞进去。
“前面放不下么？”钱双曲低声问了一句。
“放不下。”夏五常看了眼副驾驶，摇了摇头，“前面放个凳子也不是个事儿，它也系不了安全带啊。”他笑笑，接着道：“我坐前面，你看着点儿凳子。”
钱双曲把几个凳子摆好了，看了眼驾驶位。
“…怎么着啊？”蒋云琛透过后视镜冲他挑挑眉，“要不然你坐这儿开，跟你五哥坐一起，我去后边儿看凳子去。”
“……开你的车吧。”钱双曲知道他逗自己，没得反驳又不甘心地补了一句：“我高考完就考驾照。”
“嗯，行。”蒋云琛笑了笑，收回视线看着前面，问坐在旁边系安全带的夏五常：“去哪儿？”
“江边。”夏五常说，“卢慧叫我们过去吃烤肉。”
“……哦。”蒋云琛扶着方向盘，“自备肉的那种啊？”
“啊。”夏五常笑笑，“她说她准备了烤锅？”
“是。”钱双曲补充道，“还有帐篷。”
“帐篷？”蒋云琛眨了眨眼，在路口等红灯时开了导航看地图，问道：“今天不回来了？”
“嗯。”夏五常点了点头，“在那儿聊一宿也行，撑不住了还能睡一会儿。”
“是嘛。”蒋云琛感叹道：“装备还挺齐全。”他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不是，有我地儿么？”
“嗯？有吧。”钱双曲把手撑在那几个凳子上，靠着门坐着，道：“我跟五哥挤一个呗。”
“……靠，要不要这样啊。”蒋云琛笑了笑，无奈，“我真没想抢你男朋友，你不用强调这个啊。”
夏五常笑得眯起眼，没插话。
“什么？”钱双曲一愣，“什么意思？”
蒋云琛摇摇头，不语。
“他的意思是，卢慧应该就准备了两个帐篷。”夏五常看着后视镜里钱双曲懵逼的脸，道：“你觉得是三个帐篷么？”
“…是啊。”钱双曲点点头，盯着蒋云琛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反应过劲儿：“靠！”
蒋云琛一直觉得他俩理所当然挤一个帐篷呢。
“…你放心，”钱双曲咬咬牙，“帐篷要是不够，我跟你聊一宿。”
“得得得，怕了怕了。”方向盘转了几圈，蒋云琛缩了缩脖子：“饶了我吧你可。”
钱双曲撇了撇嘴，把凳子扶得稳了一些。
他们到江边儿时，卢慧正在把烤锅支起来。
三个小帐篷都搭好了放在旁边，她蹲在沙地上，把自己带来的一兜子碳剪开了，往烤锅底下扔了几块儿，然后盖上烤盘。
蒋云琛停下车，三个人往那边拎东西。
“火行么？”蒋云琛往烤锅上看了一眼，“这地儿风挺大吧？”
“避着点儿迎风口。”卢慧说，拿着钳子把锅拎起来。
“给我吧。”蒋云琛连忙接过去，“我来就行。”
卢慧拍掉了手上的灰，笑笑。
蒋云琛把锅拎到一边儿去悠。
“凳子给你。”钱双曲把凳子放到地上，递给卢慧一个：“坐着歇会儿。”
“嗯。”卢慧接了过来，坐下了。
看起来沉静了不少。
她没带妆。卢慧本身眉毛很淡，五官本身就是清秀的，短发清爽伶俐，和平时看起来判若两人。
没了气势，多了平淡。
夏五常放了个盆在引擎盖上，把肉拌好了端过来，蒋云琛回来把锅放下，“试试，应该可以了。”
“嗯。”卢慧看着他放上烤盘，倒了点儿油。
“有水吗？我还买了点儿菜什么的，洗洗烤了吧。”
蒋云琛回身望着，没看到有没有水。
“带的水都是今天要喝的。”卢慧说，把几个碗分了，夹了一筷子肉往烤锅上扔，摊开了烤着，滋滋啦啦的冒着气，“不然别洗了，不然别烤了。”
“那别烤了。”蒋云琛摆了摆手。
“那里边儿是啤酒，我带了两箱。”卢慧指了指后面的帐篷，夏五常和钱双曲站起身，钻进去把啤酒搬了出来，拿了几瓶，用筷子撬开了。
“谢谢。”卢慧接了过来。
“…你家的事儿……”
“处理完了，挺快的。”卢慧摸了摸脸，盯着烤锅上变了色的肉，伸筷子翻了个面儿，道：“昨天去注销了户口，还有一些手续。……现在在殡仪馆，明天火化。”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就像说的不是自己家的事儿一样，然后把盯了许久的肉夹起来扔到碗里，“…没买蘸料是不是？”
蒋云琛一愣，“…好像送了，五哥你看袋子里有没有。”
夏五常把袋子翻出来抖了抖，抖出两包蘸料来，打开了递给卢慧。
卢慧道了谢，继续说道：“葬礼就不办了，麻烦，也没人来参加的。”
“哦。”钱双曲应了一句，抬头道：“你妈……还好吧？”
“嗯，挺好的。”卢慧点点头，“她就是突然一下子接受不了，毕竟是个人呢。但是想开了就好了，没什么事儿，不用担心。”
“现在有什么具体的打算么？”夏五常轻声问道，一边给钱双曲碗里添了几块儿肉。
“……我过几天走，和我妈一起，之后可能就不回来了。”卢慧笑笑，“所以今天找你们吃个饭，就当是饯别吧。”
“去哪儿？”钱双曲问。
“嗯……”卢慧抬起头看着天，想了想，道：“没想好，暂定清州吧。……找个小地方住下，然后再找工作。”
“找工作要帮忙的话给我打电话。”蒋云琛突然道，“要是想找和现在差不多的工作的话。”
“好。”卢慧点点头，笑笑。
“……不合法的工作就甭干了。”钱双曲低头吃肉，也不看她，小声说道：“先能吃得上饭交得起房租就行。”
他没看卢慧的脸，怕卢慧生气他提起这个，虽然他没有明着提。
“知道。”卢慧倒是没有这个不能提的样子，反而是坦荡荡地点了点头：“以后不用那样了。”
“那就好。”夏五常点点头。
“……房子怎么办？卖了吗？”蒋云琛问道。
“房子本来就是租的，小区里的廉租房。”卢慧说道，“还回去就行了。”
“哦。”
卢慧拿起啤酒，摸了摸深绿的瓶身，“我买的时候还是凉的，现在都常温了。夏天快到了啊。”她叹了口气。
“你俩……”她指了指夏五常和钱双曲，钱双曲把脸从碗里抬起来，眼睛盯着她，等着她说话。卢慧笑笑，道：“我怎么感觉就跟说遗言似的……”
“哎！”蒋云琛笑了，继而点了点头，“好像还真差不多。”
卢慧也笑，“你俩……”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还是闭上了，眼里闪着点儿不知名的光，最后晃了晃酒瓶，轻声道：“好好活着吧。”她说。
“什么都没有好好活着重要。”卢慧说。
仅仅三天，恍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