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那天，钱双曲跟着夏五常去了。他请了假，怕夏五常出什么事儿。

　　 为此穆萍又骂了他一顿，连着这几天翘课一起骂。钱双曲心里不痛不痒的没什么感觉，就把手机放在一边听着她骂，偶尔应个一两声。但没再顶嘴了，这是夏五常的要求。

　　 钱双曲百分之一百听他的，他说什么是什么。

　　 韩秋月下葬后夏五常就恢复了正常，状态基本和平时一样了。也陪他闹跟他一起玩儿，早上提前半小时起来把早饭做了。钱双曲想干脆这几天都不到学校去了，在家陪陪他，出去转转散散心也好，被夏五常拒绝了，然后叫来了蒋云琛送他上学。

　　 蒋云琛终于体验了一次当家长的感觉——送孩子上学。

　　 于是即便是充当了苦力，蒋云琛也挺乐意的，把车停到学校门口，冲着副驾驶坐着的钱双曲一乐，说：“拜拜儿子，晚上爸爸接你。”

　　 钱双曲也很和善，态度很礼貌，他说：“滚你大爷的。”

　　 蒋云琛开着车滚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考前，坚持了将近小半个月吧。高考那天蒋云琛开着车送钱双曲，夏五常也跟着去了，坐在后面给钱双曲收拾小包。

　　 “……我都带全了。”钱双曲回了回头，叹了口气：“不用再看了。”

　　 “我怕你落下东西。”夏五常笑笑。

　　 “唉五哥，”钱双曲无奈地叹了口气，扶了扶额，道：“你还指望我考个状元啊，跟你一起去K大？”

　　 “找揍。”蒋云琛睨了他一眼，啧一声：“你当K大是大专？”

　　 “……我瞎说的嘛。”钱双曲挠了挠头，冲夏五常笑：“我尽量考到和五哥一个城市，嘿嘿。”

　　 夏五常抬头，把整理好的小包递给他，冲他一笑：“行。”

　　 蒋云琛停好车，从兜里摸出根烟，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道：“还没到时间呢，你们坐会儿吧，一会儿再下去，挺热的。”

　　 “……哦。”钱双曲看向他正在开车门的手，问道：“你干嘛去？”

　　 “抽根烟。”蒋云琛扬了扬手里的烟，“五分钟就回来。”

　　 “去吧。”夏五常冲他摆摆手。

　　 蒋云琛叼着烟下了车，关好车门。

　　 车窗是黑的，从外面看不清里面，但里面能看得到外面。钱双曲看着蒋云琛的背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解了安全带，回头道：“…我还觉得是他特意给咱俩留点儿时间呢。”

　　 夏五常笑着挑了挑眉，“未必不是。”

　　 钱双曲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夏五常往前凑了凑，伸出手。钱双曲立马握住了，拉在手里捏了捏：“五哥。”

　　 “嗯？”

　　 夏五常被他抓着，另一只手探到钱双曲头顶，揉了两把，道：“紧张了？”

　　 钱双曲深吸了口气，抬头往外瞅了一眼，点点头：“有点儿。”

　　 “……我不是紧张考好考不好，我就是有点儿紧张，就是这种气氛吧，啥心态的都勾着人紧张。”钱双曲说。

　　 “……没事儿。”夏五常安慰他，“正常答就行了，你进去就不紧张了。”

　　 “我知道。”钱双曲小声说。

　　 夏五常被他捏了半天，反手抓住他，凑上前，“过来。”

　　 “……干嘛？”钱双曲往前凑了凑。

　　 夏五常笑笑，在他嘴上轻轻啄了一下。

　　 “就这三天了，最后三天了。”夏五常小声说，揪着说话的空隙跟他接了几个短暂的吻，一手还搁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揉着，像是安抚：“你想出去玩儿不？咱假期出去溜达一圈？嗯？……我在攀云长大的，带你去攀云吧，也正好见见婵姐……”

　　 “…嗯，行。”钱双曲被亲得晕晕乎乎，本来紧张的情绪倒是缓解了不少。眼珠子瞄着外头，蒋云琛抽完烟回来，钱双曲紧赶慢赶使劲儿亲了夏五常一口，在蒋云琛开车门时松开嘴，拎着小包蹦下车。

　　 蒋云琛吓了一跳，车都跟着一晃。

　　 “……急啥呢？”他看了看夏五常，又往外瞅了一眼。考场开门了，钱双曲跟着人流往里蹭，头也不回。

　　 “躲我呢？他又怎么了？”蒋云琛不明所以地说道，“……我这车本来就是二手的，想换没来得及换呢…他这么多折腾两次再碎了，一上路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还让不让人活了……”

　　 “行了你。”夏五常在后面笑笑，然后下车挪到副驾驶上坐着，跟他聊天：“你要换车？”

　　 “啊，一直想换。”蒋云琛点点头，在小盒里摸了块儿薄荷糖出来，塞进嘴里压下烟味儿，看着外面的考生进了学校，转过头道：“开两年了，今年本来想换的，这不开了个分店嘛。”

　　 “也没坏，挺耐开的。”夏五常拍了拍车门，“挺好的，不用换。”

　　 蒋云琛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假期考本儿么？”蒋云琛问。

　　 “驾照？”夏五常想了想，“不考，又不是没有司机。”

　　 “……靠。”蒋云琛反应了半天，乐了。

　　 “…我跟双曲商量着，假期带他回攀云呢。”夏五常笑笑说，“带回去给婵姐看看？”

　　 “见家长呢？”蒋云琛说，“这么正式。”

　　 夏五常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就当是见家长吧。……上回婵姐来，他俩也没正经认识一下吧？”他看了看蒋云琛，蒋云琛也偏过头，听着他说话，“况且，我也没什么能带着男朋友给看的家长了，婵姐就勉为其难算一个吧。”

　　 “唉——”

　　 蒋云琛拍了拍他的肩。

　　 “婵姐还是很乐意当家长的，就凭她还把我当小屁孩儿这点看来，她至今给自己的人设都是比咱俩大十岁以上的姐姐。”叹气。

　　 夏五常忍不住笑出声，伸出胳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挺住啊。”

　　 “我挺住个屁。”蒋云琛捂了捂脸，“心态都快崩了。……不然我跟她挑明了吧？”不等夏五常回话，他接着说道：“不行我不敢。”

　　 “靠！”夏五常没控制住，使劲儿甩了一巴掌。

　　 “靠！”蒋云琛大喊：“要命啊你！”

　　

　　 蒋云琛两天没去店里，就跟着钱双曲高考。钱双曲考试的时候他就坐在外面，和夏五常聊天儿。到第二天最后一科的时候已经没什么聊的了，两个人坐在前排，躺着闭目养神。夏天又热又闷，车里开着空调，还带着点儿凉气儿。

　　 校门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家长，他们就把车停在不远处的道口，既能看见人群骚动，又不怕堵车。蒋云琛闭目养神了半天，躺够了张开眼，拍拍夏五常，示意他看外面。

　　 “是不是出来了？”蒋云琛说。

　　 “……嗯？”夏五常朝着学校的方向看了一眼，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有了松动的迹象，渐渐有家长带着考生往外走，考生脸上的紧张全都卸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

　　 “好像是吧，再等会儿。”夏五常说，“就不往里去了，在这儿等着吧。”

　　 “行。”蒋云琛点点头。

　　 又等了将近五分钟，才看见钱双曲的身影从校门出来，拎着透明的袋子，冲着这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

　　 “呵，这急得，”蒋云琛笑，“都要顺拐了。”

　　 砰砰砰砰砰。

　　 钱双曲蹦过来疯狂敲副驾驶的车窗，两只手并在一起往里看着，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泛着些傻气。夏五常愣了愣，伸手摇下车窗，接过他递上来的袋子：“…怎么不直接上车？”

　　 “不不不不不等会儿！”钱双曲扒着车窗，“过来过来过来点儿！”

　　 夏五常一边笑一边凑过去，以为他要说什么，嘴里还念叨着：“你是复读机么……”

　　 钱双曲的胳膊伸进车窗里，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往他嘴上压了一下，还意犹未尽地伸舌头舔了舔。

　　 蒋云琛看了一眼忙转过头。

　　 夏五常吓了一跳，钱双曲亲完这下松开手，原地蹦了两下，绕到后座拉开车门，往车上爬时问道：“蒋云琛没在吧我没顾得上看他……”

　　 “在呢。”蒋云琛叹了口气，挂挡，往车外看了一眼，幽幽道：“一直都在呢。……你能照顾一下观众感受么，就差这一口了？”他睨了眼夏五常，夏五常坐在副驾只是笑，不说话。

　　 钱双曲张了张嘴，脸上不知不觉烧了起来，“靠！……我那不是没看见你么？”

　　 “看见了你打算怎么办啊？看见了就能忍到家么？”蒋云琛轻笑一声，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钱双曲红透的脸。

　　 钱双曲望向窗外，摸摸鼻子，没说话。

　　 看见了怎么办呀？

　　 看见了……就只亲下脸呗。

　　

　　 蒋云琛把车停在了夏五常家楼下，夏五常慢慢解着安全带，钱双曲跳下车先他一步进了楼洞去等他。

　　 “我不进去了，你们…啧。”

　　 “不进来了？”夏五常抬起头，“刚高考完，打算多做几个菜犒劳他呢。”

　　 “不进去了，影响你们。”蒋云琛摆摆手，催他下车：“我先回去了。”

　　 “……也行。”夏五常点点头，打开车门，“过几天我再去找你。”

　　 “好。”蒋云琛笑笑，等他下了车便离开了。

　　

　　 钱双曲站在电梯前挡着门不让关，见他一个人进来了愣了愣，“他呢？”

　　 “他先回去了。”夏五常拎着透明的袋子，那是钱双曲考试准备的，里面装着身份证和准考证什么的，进了电梯，钱双曲按了楼层，抓着夏五常的手腕往后一推，把人按在墙上。

　　 “干嘛？”夏五常反手扣住他的腕子，微微用了力。

　　 “亲一下。”钱双曲目光灼灼，附上来吻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