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开着，紧拉着窗帘的房间里飘着暧昧过后的慵懒气息。

　　 “……热。”钱双曲挣扎着说道，动了动身子，把压在身上的腿扔了下去。额前的刘海沾着汗湿，他抬起手蹭了一把，被身上的人拉住了手腕，拇指按压在上面摩挲了两下。

　　 “洗澡？”夏五常低声问，往旁边蹭了蹭。脚下的被子彻底被踢到地上，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团没人管。翠花伸爪子挠着门，小声地叫唤着。

　　 钱双曲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空着的肚子就叫了一声。

　　 “……饿了？”夏五常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笑说道。

　　 “有点儿。”钱双曲叹了口气，“先洗澡吧。”翻了个身，一条腿搭在地上，不动了。

　　 “嘿，”夏五常坐起身看了他一眼，踏到地上把几个纸团都捡起来捏着，冲着他的背影说道：“洗不洗啊？”

　　 “……困了。”钱双曲小声嘟囔了一句，往被子里拱了拱，不动。

　　 夏五常认命地光着脚出去把纸团扔了，翠花跟在他身后绕着，在他进了卫生间后还进屋看了看钱双曲，钱双曲闭着眼睛不理它。翠花失落地叹了口气，过来闻了闻钱双曲搭在床边的指尖，转身出去了。

　　 夏五常自己洗了个澡，出来时揉了揉翠花的头。

　　 翠花长大了不少，现在已经能咬动狗粮颗粒了。打完针后也能带着出去散步，他们前几天就会带着翠花出去转转，小狗看什么都止不住地好奇，有个大点儿的声响就害怕，然后就往夏五常脚边凑。

　　 “…走吧。”夏五常给钱双曲用湿毛巾擦了擦身上，在他各种不情愿的嘟囔中收了手，拎上了牵狗绳，冲翠花招招手：“走吧，出去玩儿！”

　　 翠花高兴地跑过来摇摇尾巴，乖巧地让夏五常给他系上绳。

　　 傍晚的小区里不少人都会牵着家里的小狗出来散步，到空旷的地方再暂时撒开小狗的牵绳，让几只狗凑到一块儿追着玩儿。

　　 翠花就融不进去，它更喜欢蹲在夏五常脚边看着。别的狗看到它总会好奇，凑过来闻前闻后。把翠花吓得瑟瑟发抖，使劲儿扒着夏五常的腿往他身上窜，求他抱抱自己。

　　 夏五常说：“你跟它们一起玩儿呀！”

　　 翠花不，嗓眼儿里呜呜呜地小声叫着。夏五常无奈地把它抱起来揉揉，看清了脚底围着翠花转的是只泰迪。

　　 “……它还没你大呢。”夏五常搓了搓翠花的毛，小狗换毛之后新长出来的是黄的，土黄的黄。这颜色没有原来可爱了，但揉起来手感一样好。

　　 翠花窝在他怀里，抖抖半立不立的耳朵尖儿，小小声地叹气。

　　 泰迪在脚下看了一会儿，摇摇尾巴，对翠花失去了兴趣，跟着同伴去另一边跑着玩儿了。

　　 “……咱们再转转吧，再转转回家找你二叔。”夏五常把翠花放到地上，牵着它到没人去了。确认了不会有人也不会有狗了才放开牵引绳，让翠花自己走一走。

　　 翠花好奇地闻闻花坛，踩踩地上的小石子，夏五常慢吞吞地跟着它。

　　

　　 他们在外面绕了一个多小时，夏五常估摸着差不多了，于是牵着翠花回家。

　　 天色渐暗，家里也是一片昏暗。钱双曲明显还没醒，灯也没开。夏五常给翠花解下牵引绳，到屋里去看他。

　　 钱双曲果然还在床上睡着，连姿势都没怎么换。

　　 睡吧。

　　 夏五常叹了口气，拉上门。

　　 高考本身就是一个费精力的事，不管是处于什么成绩水平，不管是否盼望着高考给自己带来些什么，所有的考生都为了这两天而付出了十多年的时间。

　　 钱双曲也一样，就算他从来都没指望着成为状元榜眼探花一样的人物，但这场考试结束了，他也终于能彻底放松下来了。

　　 虽然考试前也没紧张到哪儿去。

　　

　　 钱双曲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五点多钟就醒了，难得比夏五常醒得还早。眨了眨眼眼前一片清明，清晨的风还不算闷，从窗外透过窗帘刮进来时带着早晨的露水气息，舒服得很。他翻了个身，看向还在熟睡状态中的夏五常。

　　 夏五常睡相很乖，基本上每天怎么睡着的第二天就怎么醒，一夜几乎不怎么动。他本身眉眼就是柔和的，最近好像稍微瘦了点儿，脸上的线条紧了些，现在看上去没那么温柔，倒是中和了不少。

　　 反正不管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钱双曲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往上凑了凑，想偷偷亲一口。

　　 然后枕头底下塞着的手机震了两下，打断了他的动作。

　　 钱双曲皱了皱眉，摸出来看了一眼。

　　 是钱一涵，从昨晚开始就在给他发微信，但他一条都没看见。

　　 -考完试了还不回家？

　　 -你在哪儿呢？还和同学在一块儿吗？

　　 ……

　　 然后是刚才的这一条。

　　 -今晚必须回来啊，妈也回来了，咱们一起吃个饭。

　　 钱双曲看了眼旁边的夏五常，犹豫着回了一句。

　　 -……好吧。

　　 夏五常幽幽转醒，朦胧着眯了眯眼看向他，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迷糊，稍微有点儿哑：“……醒啦？”他看了眼时间，“这么早？”

　　 “嗯，睡多了。”

　　 钱双曲扔下手机回身搂他，“你怎么醒这么早…生物钟么？”

　　 “…习惯。”夏五常笑笑，“不用改，平时就这个点儿自然醒。”

　　 “哦。”钱双曲也不嫌热，往他怀里拱了两下，亲了亲他微微红着的脸，闭上眼道：“我晚上得回家一趟，我妈回去了，我姐叫我回去一起吃饭。”他叹了口气，耍赖一样窝在夏五常颈窝里蹭了蹭，“唉…我不想回去。”

　　 夏五常轻笑一声，抚了抚他头上炸起来的毛，像在安慰一只猫，小声劝道：“回去呗，你不想你姐么？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了……好好跟你妈说话，别对着干，听见没？”

　　 钱双曲不说话，假装自己是只鸵鸟。

　　 “……听见没？”夏五常稍微用了用力，拽了拽鸵鸟毛。

　　 “知道了知道了……”钱双曲不情愿地闷着声说道，伸出舌头舔了舔能触到的那一块儿皮肉，轻轻地咬了两下，裹在嘴里吸吮了半天，留下一个红印子。

　　 “属狗的？”夏五常仰起头也不拦他，笑容里含着点儿宠溺的意思，“还咬人？”

　　 “……没事的。”钱双曲说。

　　 手机又响了两声，钱双曲皱着眉抬起头，把手机再次摸过来。

　　 是孙浩。

　　 -中午来xx饭店吃饭，大家一起。记得带着五哥。

　　 钱双曲动动手指：知道了。

　　 “怎么了？”夏五常问他。

　　 “……中午，吃饭。”钱双曲揉了揉脑袋，坐起身，“我…洗个澡吧，起来简单吃点儿东西，中午咱一起去。”

　　 “行。”夏五常躺着点点头。

　　 钱双曲站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瞅着他，突然有了种没来由的罪恶感。

　　 就好像刚刚做完什么肮脏交易一样，自己抬屁股就走，床上的人温温柔柔地冲他笑着。

　　 好像渣男啊。

　　 钱双曲心里一阵恶寒，要走出去之前忍不住回来了，低下身，扯开领子。

　　 “…嗯？”夏五常眯了眯眼。

　　 “…让你种一个。”钱双曲有点儿别扭地说道，目光不自觉地飘到夏五常脖颈间的印子上。

　　 夏五常笑着抬起身，依着他的意思种了个草莓。

　　 “……行了。”钱双曲舒坦了不少，揉着脑袋出去了。

　　

　　 钱双曲是不太爱参加这类活动的，一直都不太爱。他更看不惯孙浩拎着一瓶啤酒蹦跶着嚎叫然后泼自己一身，尤其是这家伙喝多了就要到处勾搭着别人的肩膀感慨兄弟情，感慨完了眼泪汪汪的让人以为自己身患绝症时日无多了。但高三的最后一顿饭嘛，不能不来。

　　 好在有夏五常在，两个人窝在角落里小声聊天，看着孙浩蹦跶着撒欢。

　　 “……他好像翠花哦。”夏五常小声吐槽。

　　 钱双曲抬了抬眼皮，道：“他哪有那么可爱。”嫌弃。

　　 夏五常笑笑，同情地看了孙浩一眼。

　　 这群人从中午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半，好不容易从饭店出来了就张罗着要去唱歌。钱双曲和吴琦打好招呼不去了，然后拉着夏五常捋着道边儿走。

　　 “……不想回家。”钱双曲皱着眉小声说，步伐也越走越慢。

　　 夏五常无奈地哄他，“就一天。”

　　 “……唉，”钱双曲啧了一声，“我怕之后我姐就不让我出来住了。”

　　 “没事儿，你说同学要一起出去玩儿呗。”夏五常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我带你去攀云玩儿，嗯？”

　　 钱双曲看了他一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打个车吧？”夏五常拽着他停住脚。

　　 钱双曲叹了口气，点点头。

　　

　　 出租车停在了钱双曲家楼下，下车时他有点儿恍惚，好像很久都没回来了。

　　 现在钱一涵就在楼上，穆萍也在楼上。上次三个人都在家时还是过年，当然，那个年没过好。

　　 “……我送你上去？”夏五常拍了拍他的肩。

　　 钱双曲点点头，拉着他上楼。

　　 他的掌心浸着微微的汗湿，抓不住就有点滑。但钱双曲一直紧紧地抓着不放，直到只剩半层楼就是钱双曲家时，他才慢慢松开手。

　　 “没事的。”夏五常不知是第几次说道，揉了揉钱双曲的脑袋：“别顶嘴，别吵架，态度好一点，忍一忍，听见没？”

　　 钱双曲胡乱点点头，推搡着夏五常，最后把他按在墙上，嘟囔道：“……亲一下。”

　　 夏五常笑笑，看了眼紧闭着的门口，点点头：“行。”

　　 钱双曲凑上去亲他，主动撬开了他的牙齿，吸吮缠绕……

　　 他们在楼房里接着吻，一直到夏五常听见了开门声。

　　 他张开眼，麻利地松开，近乎本能地把钱双曲的头往自己胸口一按，挡住了他的脸，这才偏过头，看向门口。

　　 钱一涵怔愣地看着刚刚分开的两个人，声音微微颤抖。

　　 “……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