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婵说的那家饭店叫老陈家常菜，店面不算大，就开在离军区大院不远的两条街外面。夏五常之前在攀云生活时经常去那儿吃饭，那时候也是跟蒋云琛颜婵一块儿。这次回来本来也想带着钱双曲去尝尝，但没等他提出来，就没了带他的机会。

　　 夏五常蹲在饭店前面跟翠花讲道理。

　　 “你不能进去。”他指了指翠花湿漉漉的小鼻头。

　　 翠花冲他摇摇尾巴，微微张开嘴吐出舌头，闻了闻他的指尖，在上面留下一点点冰凉的液体。

　　 “他们不会让你进去的，小狗脏。”

　　 翠花也不知听懂没听懂，往前凑了两步，可怜巴巴地哼唧了一声，把下巴往夏五常膝盖上一搭，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盯着他看。

　　 “……唉。”夏五常戳戳它脑顶的毛，“把你放在哪儿呢？”

　　 “放车里吧。”蒋云琛说，冲他晃了晃车钥匙，“没事儿的，它也不乱动。”

　　 夏五常摇摇头，往马路对面望去，低头冲翠花拍拍手，“来。”

　　 翠花把两只前爪搭在他手上，夏五常把小狗往前拽了拽，熟练地把它抱起来，“不许动啊，动了掉下去被车撞。”

　　 翠花晃晃尾巴，乖巧地趴在他肩上。

　　 “我带它去对面的店里吧，把它放那儿呆会儿。”夏五常站起身，冲蒋云琛说道。

　　 蒋云琛眯了眯眼看向对过，那是家店面不大的宠物超市，于是点点头，“行，那我先进去找婵姐了？”

　　 “好。”夏五常应，抱紧了身上热乎乎的小狗，看着车过马路。

　　 宠物超市里面是很可爱的风格，门口挂着的风铃上都是小猫小狗的卡通头像，地砖上贴着小猫爪的贴纸，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宠物零食和玩具。夏五常抱着翠花，在货架上挑了一根牵引绳，两包零食，两个玩具，拿过去结账。

　　 结账的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小姐姐，看见翠花时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这才给夏五常算钱。

　　 “一共五十八。”小姐姐说。

　　 “好。”夏五常利索地拿出手机扫码付钱，往屋里看了一眼，应该没有别人在。结账的姐姐把东西装到小袋子里递过来，夏五常没接，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个…能麻烦你帮我照顾它一个小时么？”夏五常冲小姑娘晃了晃抱着的翠花，“我得去对面吃个饭，带着狗的话不让进去。”

　　 “这……嗯……”小姑娘迟疑地看了看翠花。

　　 翠花冲小姑娘摇着尾巴，咧开嘴伸出舌头，看着倒挺机灵。

　　 “它很乖的，不咬人也不乱叫，很粘人的。”夏五常从袋子里拿出新买的黄色小球凑到翠花嘴边，翠花闻了闻，张嘴把它叼住了，在夏五常怀里动了两下，要下地。

　　 “……好吧。”小姑娘点点头，“时间可别太久，就一个小时。”

　　 夏五常忙答应：“好，一个小时后我就来取它。”他指了指桌子上刚买完的东西，“这里面的零食应该可以给它吃。”

　　 “行。”小姑娘伸出手把小狗接过来，抱进怀里轻轻揉了揉，然后放到地上。翠花放下嘴里的球，坐下来抬头看着夏五常。

　　 夏五常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轻声说：“听话，一会儿就过来接你啊。”

　　 翠花晃晃尾巴。

　　 夏五常笑笑，站起身，微微低了低头：“麻烦你了。”

　　 小姑娘摇摇头：“没事儿。”

　　 夏五常转过身出了店门。

　　 他趁着马路上没车经过的空档跑了过去，一边往老陈家常菜的店里走，一边掏出手机。

　　 -302包厢

　　 蒋云琛给他发了条微信，夏五常没回，直接往包厢走。

　　 进包厢之前他敲了敲门，听见颜婵清清冷冷的一声“请进”才推门进去。蒋云琛和颜婵坐了个对脸，圆桌子还精准地隔了这么大的距离，一人手里拿个手机，夏五常有点儿意外，他觉得不该这样的。

　　 蒋云琛不是应该离颜婵近点儿坐么？

　　 他冲着蒋云琛投了个好奇的目光，蒋云琛摇了摇头，抿抿嘴，没说话。

　　 “坐吧。”颜婵叹了口气，指了指两人中间的凳子。

　　 “九月份去报道了？”颜婵问道。

　　 夏五常扶了扶凳子，指尖点了点桌面，“……嗯，呆够了。”

　　 “也行，好好去上学吧，多认识点儿朋友挺好的。”

　　 夏五常笑笑，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搭话。

　　 他们要了几个菜，简单吃了顿饭。这顿饭三人都有些沉默，话没怎么说，天儿也没怎么聊，就连平时活跃氛围的蒋云琛也变得话少了。颜婵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起钱双曲，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夏五常并不意外，蒋云琛肯定和颜婵说了，颜婵向来不是好戳人肺管子的人，虽然说话直但情商不低，互相了解这么多年也都知道对方的痛点在哪儿，关系亲密但也存着尺寸。

　　 他们三个人很多地方都是像的，比如都会察言观色。只是表现出来的方式有区别。表面上看上去最圆滑的可能就是蒋云琛了。

　　 这顿饭吃了不到一个小时，夏五常难得地喝了点儿酒——他以前基本不碰，蒋云琛要开车就没陪着他喝，颜婵也没喝。

　　 “今天得回家住，我爹要是闻着酒味儿肯定得骂我。”颜婵撇了撇嘴，冲夏五常摇了摇头。

　　 夏五常也不勉强她，自己喝了点儿啤酒。他不是存心买醉，就是想喝了，喝多少也有个度。其实他酒量不错，只是轻易不喝。他不喜欢啤酒的味道，也尝不出香在哪儿，就不喝了。因此还有人一直觉得他是因为酒量差才不碰酒的。

　　 三人吃完饭结了账出门，外面的天刚擦了黑。

　　 “…现在就回去么？”蒋云琛从兜里摸出盒烟，熟稔地抽出来一根刚要点，就在颜婵一个眼神里收回了手，心虚地缩缩脖子。

　　 “不。”夏五常摇了摇头，眼里清明得很，没有半丝醉意，他看向蒋云琛：“逛逛吧，夜市是不是出了？”

　　 “好像是。”蒋云琛说，“那狗呢？先把狗送回家？”

　　 “别折腾了吧。”颜婵摆摆手，“你把狗取回来，我带它先回我那儿，你们逛够了记得回来取就行。”她挑了挑眉，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它不咬人吧？”

　　 “不咬。”夏五常说，“怂着呢。”

　　 “那就行。”颜婵说。

　　 夏五常笑笑，过马路去对面的店里。

　　 帮他照顾着狗的小姑娘已经收拾好了包准备下班，夏五常进店里时翠花正啃着零食肉干，见他进来了才放下肉干，冲他摇摇尾巴。牵引绳拴在脖子上，另一头牵在小姑娘手里。

　　 “你带它回去吧。”小姑娘把牵引绳递给他，“用的是你买的这根，中间带它出去尿了个尿。”

　　 “没惹麻烦吧？”夏五常把小狗牵过来，问道。

　　 “没有。”小姑娘摇摇头，“它乖得很。”

　　 “那就好。”夏五常说，拎上袋子里剩下的零食和玩具，跟小姑娘打了个招呼：“那我先走了。”

　　 “好。”小姑娘背起包，“我也准备下班了。”

　　 夏五常把翠花牵出店，翠花嘴里嚼着肉干，嚼了半天，咕噜一声咽下去。夏五常蹲下身把它抱起来，牵引绳绕在手腕上，“过马路咯，别乱动啊。”

　　 翠花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脸，夏五常往旁边躲了躲，没躲开。

　　 夏五常抱着他过了马路，放下来，牵引绳塞到颜婵手里。

　　 “…挺可爱的。”颜婵低头看了看翠花，翠花抬头瞅她，晃了晃尾巴。

　　 “它是不是瞅谁都晃尾巴啊？”颜婵皱了皱眉，啧了一声说道。

　　 “是啊。”夏五常笑笑，“它谁都喜欢。”

　　 颜婵叹了口气，张开手掌朝着蒋云琛伸过去：“车钥匙给我吧，我把车给你开回去。”

　　 “谢谢婵姐！”蒋云琛把车钥匙放在她手上，夏五常紧接着挂上去个塑料袋，里面是翠花的零食和玩具，也跟着说了一句：“谢谢婵姐。嘿嘿。”笑的有些傻。

　　 颜婵嫌弃地看了两个人一眼，蹲下身抱起小狗，走向路边停着的车。

　　 夏五常和蒋云琛目送着她开车走了，转了个身。

　　 “走着过去？”蒋云琛问道。

　　 “嗯。”夏五常点了点头，“也没法开车过去了啊。”

　　 “……”行吧。

　　

　　 夜市距离这边并不远，走个半个小时就到了。蒋云琛和他并排走在一块儿，偶尔递一两句话，夏五常就不紧不慢地答。

　　 两人并排，都是一等一的帅哥，标版溜直的，长相也出众，一路过来倒是有几个小姑娘不住地回头瞅。蒋云琛先头还装作不知道，但后脑勺总让人盯着实在难受，他又敏感得跟个侦察兵似的，恨不得回头一个过肩摔把人撂倒。

　　 于是到后来蒋云琛再感觉哪儿不对劲就特别自然地回个头，冲着对着他后脑勺指点的小姑娘笑笑，小姑娘多半是脸皮儿薄的，被他一笑就红了脸，转过去不再看了，有的还会瞪他一眼。

　　 “真欠。”夏五常侧过脸，慢悠悠地扔下这么一句。

　　 “……哎，”蒋云琛挠挠脖子，“我是真太难受。”

　　 “行吧。”夏五常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们在夜市街上溜溜达达地走着，路边卖烤肠的两块五一根，各种小吃琳琅满目，也有花里胡哨的发卡和廉价的短衫睡衣挂在简易的衣架上拿出来卖的。他们捋着这一条街道往前走，就快到尽头时夏五常放慢了脚步，闭了闭眼。

　　 蒋云琛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地往四周看了看。

　　 夏五常听到了吉他声。

　　 他不怎么会弹吉他的，对这个也没那么敏感。他往前走了一会儿，果然看到路边背着吉他站立拨弦的年轻人，简简单单的音符顺着指尖蹦出来，往人耳朵里钻。

　　 夏五常蹲下身，往年轻人身前的铁罐里扔了两个硬币——衣服里好不容易摸出来的，算是那么个意思。

　　 年轻人看了他一眼，继续弹。

　　 夏五常听出来了，那是卢慧留着的书里夹着的那张纸上的歌。

　　 是他和钱双曲之前一块儿听了几遍的歌。